第四十九章 一时之念,一瞬而过

作品:《倚仙寻夫记

    邵饼仰面躺在吃货美男寒子非怀里,小秀美蹙的那叫一个紧。
    寒子非微微躬身倾在邵饼面前,间或几朵殷红的花瓣落于两人纠缠的长发上。寒子非笑着伸指拈了去,美人的笑容伴着殷红的落英,俨然成为这花海中最为撩人的风景。
    当画眉终于寻到邵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郎情妾意的景象。
    “画眉!”
    邵饼失了会儿神,终于发现不远处一个身着墨蓝色衣袍的男子正yīn沉了俊脸颇为不善的瞅着二人。她忙从寒子非怀里抽身出来,兴高采烈的奔到画眉身边“画眉,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画眉面无表情,伸手将她挡在一臂之外,指着满脸无知的寒子非冷冷道“他是谁?”
    “他叫寒子非,以后就跟着我了!”
    画眉的出现完全是惊喜和意料之外,邵饼也不管他的表情现在有多么不和善,仍旧不死心的蹭到画眉身边,笑嘻嘻的拽着他的衣袖。
    “跟着你?”画眉长眸微皱,垂首望着笑容明媚的邵饼。
    邵饼抬头,正对上他如泼墨般难测的眸子,额间的蓝色宝珠在晦暗中流淌着缕缕光芒。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邵饼缩了缩脑袋。
    画眉冷笑一声,一把揽过邵饼的肩头,仰脸对站在原地岿然不动的寒子非道“寒子非?你为什么会在冰蝶谷内?”
    “冰蝶谷?!”邵饼闻言诧异的望着红袍飞扬,隐隐露出殷红图腾的寒子非。“这里是冰蝶谷?就是那个很可能是饮雪宫的那个冰蝶谷?”
    画眉点了点头。
    寒子非闻言扑哧一笑,摇了摇头,“我说了很多遍,不记得了。而且我也从没听说过,你们嘴里的那个饮雪宫。”
    “这个我可以作证,他确实是个……草包。”最后两个字,邵饼示意画眉弯下身来,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出来。
    “我不管他是什么,此人留不得。”画眉话音未落,人影一闪便到了寒子非面前,背后蓦地生出一条硕大的墨蓝色羽翅,落羽翩然,晕着冷冷的铁器光泽。
    “画眉!不要杀人!”邵饼眼见那条羽翅直逼向寒子非xiōng前,惊出一身冷汗,忙大喊一声。
    可惜为时已晚,画眉微微回头望她,尖锐的羽翅如利刃般划过了寒子非的身体。
    血,慢慢浸透了火红色的长袍,如一朵在xiōng前绚烂绽放的荼靡,一滴滴的落到地上,温热的,殷红的,溅到了柔软的花瓣上,朝露般缓缓的滑了下去。
    寒子非皱了皱眉,捂着伤口后退一步,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眸色冰冷的男子。
    “话还没说几句,怎么就……”这是哀怨的寒子非的第一反应。
    邵饼忙奔过去接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满眼怒意的瞪着及时收手并未伤到寒子非要害的画眉。
    “你疯了吗?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伤人?”
    画眉冷眼收了羽翅,肩上的墨发因怒气微微上扬,眸色异常冰冷,身形昕长挡住了邵饼眼前的光亮,“你既然这么信他,就带着他快滚!”
    “画眉!你不要这么不讲理!”邵饼一边忙着为寒子非脱下衣袍止血,一边头也不抬的训斥起来,下一刻却突然止了手。
    画眉冷笑一声,抬腿便要走。
    因为他们看见,寒子非颈边,xiōng前,后背,似乎无处不在的,殷红色图腾。
    那是花的形状,纠缠不休,牵牵绊绊。永无止境般攀在他xiōng前,颈边,妖冶中透着一股子诡异。
    邵饼忙又扯下寒子非的衣袖,果然,入目的是一条宛如被花海淹没的胳膊,无力的垂到了地上。
    邵饼凝眉瞅着昏迷的寒子非,火红的衣袍已经敞开,如缎般的墨发散在他脸侧,男子因这一身大朵大朵的殷红图腾而更显妖冶。
    这些勾勾画画的图腾,绝非人为,反倒像是从寒子非体内衍生出来的。
    “画眉,这是怎么回事?”邵饼忽然心慌起来,抬头喊了一声。
    已经走远的画眉并未回头,他侧过脸去,墨发起起落落,一双长眸中寒雪漫天“这是你自己的事。”说罢毅然决然的离去。
    邵饼刚要起身去追,怀里的寒子非忽然皱眉呻吟了一声,邵饼这才重新坐下身来,不敢乱动。不管怎样,总不能见伤不救。邵饼又瞅了一眼画眉若隐若现的背影,咬咬牙撕了白色轻纱的裙摆一层层裹在寒子非xiōng前。
    空旷的冰蝶谷内忽然传来一声狐狸的尖啸,邵饼闻声抬头,就见不远处两条身影正缠斗在一处。
    胡晚晴仿若近在耳边的尖笑声忽然将邵饼定在原地,再也不能向前一步。
    “妖王大人!没想到为了能够凫水救这个小丫头,你居然将万妖觊觎的内丹逼出体外!既然您这般盛情那晚晴就不客气了!”
    画眉凌空收了如云的墨蓝色衣摆,面不改色的伸出手掌,道“你且过来拿个试试。”说罢,缓缓打开了手掌。
    邵饼惊愣的望着画眉掌中那颗如夜明珠般耀眼的内丹,宛如夜空最纯净的墨蓝,幽深而静谧,直耀的邵饼失了神,胡晚晴红了眼。
    画眉为了凫水救她,竟然将妖最为宝贵也最为脆弱的内丹逼出体外,以求下水不死。邵饼隐约记起她落水后听到的那声‘你果然!’
    那时候,画眉是否在忍着疼痛将万妖向往的内丹逼出?
    画眉,其实你可以不必救我的。她邵饼只不过是个地里刨来没爹没娘的孩子。
    画眉,其实你可以笑看我死的。她邵饼并未为了当年的那只小鸟做过什么。
    邵饼抬头,就见冰蝶谷花海的上空,画眉如鹰隼般稳稳的立在风中,衣衫烈烈,墨发狂乱,掌中的内丹如郎月般皎洁,直映的他唇畔的那抹冷然带了丝耀眼的弧度。
    胡晚晴眼里只有那颗光芒万丈的内丹,她猛然化作了原形,凌空向画眉扑了过去。
    “画眉!”邵饼惊出一身冷汗。
    画眉仍旧迎风而立,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
    银白色的胡晚晴伸出利爪,尖啸一声已逼到画眉身前,猛的伸出利爪向画眉掌内袭来。
    忽然,她瞥见画眉冷峻的脸上忽然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直骇的银白色的茸毛乍起了一层。但那颗墨蓝色透着诱人馨香的内丹已经近在眼前,胡晚晴心下又是一喜,忘却了一切危险。
    就在胡晚晴的利爪即将触到内丹的时候,画眉足下一点,衣袍如浓墨般飞扬挡住了他的神色,下一刻,人影已绕到胡晚晴身后,胡晚晴大骇,刚要转过身去,忽然觉得股间顿痛,再抬头时,却见一条如银河般璀璨生光的银白色狐尾带着血迹飞了出去。
    斑驳的血迹伴着飞扬的落英在空中蔓延成虹。
    画眉右手执长剑,剑身如夜幕下幽静的大海,与他墨蓝色的衣袍几乎混为一体,骷髅为柄,乱骨为身,嶙峋中隐隐透出金属的冷色。长剑斩断了狐尾后,血迹沿着冰冷的剑身蜿蜒而下,很快便又洁净如海。
    “斩魂剑?!”胡晚晴忍着剧痛,转身望着脸上犹自带着她温暖血迹的画眉。
    画眉伸指抹去了颊上的血迹,唇畔扯过一抹冷色“认得就好。”
    胡晚晴双眸赤红,忽然仰天长笑不止“我当你是多么冷血yīn狠的角色!原来也不过红尘中一粒粟微而已!你竟然为自己造了一个死穴,为自己加了一条软肋!莫要忘了,不论你多强,也不过是妖!是妖!”
    邵饼怔愣的望着对立的两个人。死穴?软肋?胡晚晴是什么意思?而画眉手中那柄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斩魂剑,又是从何而来?
    画眉举起长剑,宽广的剑身挡在他xiōng前,映出一个男子冷邪俊美的脸庞,“死穴也好,软肋也罢,我倒觉得是赐了自己一颗心。”
    胡晚晴身形一抖,又化作人形,幽绿色的双眸中不知是哀是痛,她定定的望着画眉道“妖王,羡渊,你可知道,晚蜓的rǔ名叫什么?”
    画眉抬眸不语。
    “她说,有个人一直叫她狐儿。她说,姐姐,从此后我的rǔ名就叫狐儿可好?”胡晚晴抬首低语,双眸中滑下两行清泪,唇畔挂着抹颤抖的微笑。
    邵饼怀里抱着寒子非,双眼却一瞬不瞬的盯着迎风而立墨发飞扬的画眉。
    冷峻的眸中起了丝涟漪,他……认得那个女子。
    “现如今,你为了别的女子连自己威震妖界的名字都舍弃了。你如何对得起,正日都要念上几百遍‘羡渊’的晚蜓?!”胡晚晴仿若忘了已经断了一尾,后背汩汩的冒着鲜血,直将她银白色的长裙染红了下摆,摇曳在地。她捂着脸痛哭不已,“她守了你千年,今日,你却对我说,你为别的女子赐了自己一颗心。一千来,那个狐儿竟然从未走进你心里吗?!”
    画眉逆光而立,长剑在手中渐渐消失不见,足下一沉悠然落地,沉声对着胡晚晴道“她要什么?内丹?那就拿去。”
    话音未落,画眉的掌中又出现那一颗光芒万丈的墨蓝色内丹。
    胡晚晴慢慢撤了捂脸的双手,静静的盯着那一颗缓缓离开画眉手掌直向她飞来的内丹。
    “画眉!不要!”邵饼登时惊出一身冷汗,就算她知晓的再少,也知道六界中人,若没了内丹,便会魂飞魄散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不知道画眉究竟与那个叫‘狐儿’的女子有何瓜葛,她只知道,画眉会一直在,不能消失,也绝不可以消失。
    邵饼想也没想,丢下寒子非扑向那颗慢慢渡给胡晚晴的内丹。
    胡晚晴笑中带泪,九尾狐的魅色尽显“原来,你对晚蜓不是全无情意。我现在不想取你的内丹了,羡渊,好生待晚蜓。”
    胡晚晴此话一出,不止是画眉,就连邵饼都不解了。她此次来不就是为了夺妖王内丹的吗?
    胡晚晴缓缓望向愣在原地的邵饼,悠悠道“我只是想让晚蜓快乐而已,如今她若是知道你的心意,定会十分高兴。我怎能忍心夺了她所爱之人的性命。只是……那个令你动摇的女子,断然留不得!”胡晚晴说完,忽然向邵饼扑来。
    邵饼望着她面露凄色的脸庞,忽然不想逃了。
    她邵饼是个随时都可能死掉的人,如今,无华不愿与她相认,画眉有了愿为之付出性命的女子。
    她已经拖累了许多人,画眉,凌冲,还有视她如姐妹的昱芸。
    如果她死了,凌冲会不会与昱芸在一起?
    可是,凌珑师兄……却是又负了他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