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抓虫)

作品:《红楼之寡妇当自强

    第五章
    这件事贾珍真的不知道吗?
    那又怎么可能呢!
    或许开始的时候不知道,但是当石悫动用力量将贾赦本想斩草除根的石俊生完好无损地保出来之后,贾家的大部分在家里有点地位的男丁就都知道这件事了。
    何况贾赦还在炫耀这件事的时候因为贾琏的顶撞而把他这个儿子打了一顿,让他活活在床上趴了近一个月呢!
    贾家开始时也有几分害怕了——
    这石氏尤夫人和石俊生一个傻小子不同:她能不靠一个男人,自己把自家搞得红红火火的,可见是个有几分脑子的。而且这个尤老娘虽然品级低微,到底是世交之后,又和许多京城贵妇交情极深,若是她真的打将上来,就是贾家也要让她几分的。
    好在这个尤老娘是个谨慎怕事的,等了几个月,未见她来诘问,反倒听说她把侄子打发到外地读书去了。
    这下从贾赦到贾珍、贾蓉都松了一口气,又抖了起来。
    但是他们没发现的是,尤家这次却悄悄的跟贾家连最后的礼貌上的关系都断了——他们没有在乎,或许是故意的,或许是无意的。
    只有珍大奶奶尤氏在自己的房里想起来的时候暗自垂泪——自己已经连娘家都回不去了!但是,她在这贾家又算个什么呢?
    石悫虽然暂且忍下了此事,又怎么会真的忍一辈子?连二姐、三姐两个都因此对贾家痛恨不已。石悫倒还得先安抚两个小的。
    她也派了人盯紧了有关贾家的事务——
    听说借住在贾家的那位皇商家的薛大爷,在赖大家吃酒的时候看上了串戏的卫家公子卫若兰,被人家给骗到城郊打了一顿,为保脸面躲出去了;
    听说邢夫人的弟弟一家三口,薛姨妈的小婶家的侄子、侄女,寡妇奶奶李氏的婶娘和两个堂妹同时上长安城来贾家投亲,贾家现在人口更兴旺了;
    听说这一次秋闱贾家给子弟们捐的那些生员都被强迫去考了,结果一个也没中,全部落第,让长安城中的清流们暗地里好好笑话了一通……
    ……
    安安静静地过了一个比以往稍显沉闷的年,突然接到登封来的家信。
    原来俊生之前就已经有了举人的功名,只因三年前母丧,便在家守制未参加当年的会试。
    现在他在嵩阳书院过得很好,跟同窗们虽也有小摩擦,大家却单纯了一些,他也结识了几个投契的朋友,又拜了书院山长、当代大儒贺先生为师。
    贺先生已经为他们师兄弟几人写了好几封拜贴,让他们来长安参加会试之前先去跟这些人情关系走动走动,混个脸熟,为会试铺路。
    有了这件重要的事,再加上贾府最近没什么大事,石悫便一心准备迎接侄子和他的几个朋友了。
    丁未年二月,石氏俊生参加会试得中第五十七名。
    得到这个消息,石悫便放了心。
    因为但凡得中会试的贡生,殿试不过是排个名次罢了,除非有大不敬的或是被抓到作弊的,基本上都不会被刷掉。
    四月二十一日,贡生们由会元打头,在保和殿上由当朝皇上亲自监考。
    果然,放榜后,听闻长长的榜单上录取的人数与会试录取的人数相等。
    而自家侄子殿试的名次倒是跟会试相差不多——二甲第四十九名,也算是小有提高了。
    恩荣宴后,俊生与几位同榜高中的师兄弟们先跟随着状元先拜谒了孔庙,再去国子监立碑刻名,然后再参加各种座师、同年之间的聚会,忙得不得了。
    石悫眼见着自家傻愣愣的书呆子侄子几月之间蜕变为进退得宜、长袖善舞的交际圣手,虽然还挂着一张无比纯良的书生脸,但是说话行事之间却早已今非昔比,不禁感慨中多了一丝遗憾。
    石俊生之才,颇令某位翰林赞赏,亲自带在身边教导。皇上便趁势封他为庶吉士,在翰林院里继续学习。
    他那群同年得中的师兄弟们,也有成了翰林的,也有进六部的,也有放了外官的,倒是好聚好散地吃了几顿。
    石家和缮国公家也跟以前不一样了,一边说“请四公子回去住”,另一边说“将来还有许多交际应酬的事,有你叔伯兄长们帮衬,总比自己摸索得好”。
    不过石俊生早已非吴下阿蒙,笑得傻乎乎的推脱着搬到翰林院里去住了,把两家气了个倒仰。
    贾家也意思意思派了人过来祝贺,只是石悫怎么听着怎么觉得这个送礼的更像是来胁迫的,好像是说“你即便中了举也不过是个小翰林,还是给我乖乖眯着,若是敢胡乱告状,看我不整死你”的意思呢?
    石悫不软不硬地刚把他们顶了回去,却听说官媒婆赵嬷嬷来了。
    石悫虽然也不喜欢这些三姑六婆,但是知道得罪她们可是非常麻烦的事,便连忙把人让进来了。
    “尤太太,大喜啊!”这位浓妆艳抹、半老徐娘的媒婆,早一溜风地窜了进来。
    石悫却不相信这些人的话。因与这赵媒婆倒还打过几次交道,便故意怒道:“你这老货,又来诓我!上次还有上上次说的那都是什么人?如果再给我们二姐说这样的人家,我虽然是孤儿寡母的没人依靠,却也绝不容你这样!”
    赵媒婆是见惯了这些的,赶忙做低伏小地道了歉,这才介绍了男家。
    原来这次说亲的人家姓孔,却是山东曲阜孔家的族人。这次春闱上高中了探花的。
    这位孔探花虽然年已二十六,却是老婆已经死了五年了,只有一个六岁的幼女。
    他家中父母俱在,他是长子,将来自然要继承家产的;没有兄弟,只有两个妹妹,都是已经出嫁了的。
    孔探花与原配感情甚好,所以丧妻后一直不肯续弦,父母两人非常着急,他一直以念书进学为由支吾。现在中榜放了官,再几个月就要外放到广东惠州做知州去了。
    孔家父母发了狠,定要他上任之前在都中娶了亲才行。孔家为圣人之后,自然许多人巴结。
    孔广机烦不胜烦,不知道怎么得知了尤家有好女,今年方二八,虽然是退过婚又无父兄帮衬的,但是名声、性情都极好,家财也不错,便过来求亲了。
    石悫听着觉得不对。
    这孔广机的事情都是假造不了的,一查就能得知真假,倒也不虞有诈;但是孔家这种无论历朝历代都分外恩遇的特殊地位,求亲的人应该有很多好姑娘的。
    虽然是做续弦,可是对于尤二姐来说,还是太过高攀了,这根本就是天上掉馅饼啊!
    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姑母有事,侄子服其劳。石俊生便开始了死缠硬磨的功夫,明里暗里打探起来,只是仍然没有个能让她放心的理由。
    倒是石俊生替他说了句话:“依我对这个人的了解,他不像是有歹意的人。”
    石俊生建议,索性把孔广机叫到家里来,让石悫当面问。石悫答应了。
    这一让进来可吓了一跳——这张脸……明明就是黄晓明嘛!
    “小生孔广机虽然与石兄神交已久,却并未得见;此次冒昧来访,原是为另一件事,还请老伯母原谅则个。”
    什么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眼前这位就是了!
    这眉眼,这气度,这低沉丝滑的声音,这不卑不亢的书卷气……唔,这就是她梦想中的君子啊!
    但是他说话也太气人了……老伯母?她很老吗?
    孔广机显然并不知道这位有名的好客夫人到底在纠结什么,还以为不满意他不经人介绍就冒昧让人来提亲,让人家生气了呢!
    但是孔广机却非常机敏,几句好话不动声色地恭维了尤家的各项名声在外的事务,却一直没有说到求亲正事上。
    石悫不耐烦了,也不与他拖延,“孔公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是不能相信你说的凭‘传言’就跑过来提亲的。我的女儿,虽然是小户之女,却也是金奴银婢教养出来的,你若是有什么隐情,还是直接说出来得好。”
    孔广机苦笑道:“伯母果然如石兄所言,直爽机敏……不瞒伯母,是因为晚生不想娶皇上的公主,只能……”
    “什么?皇上想把公主嫁给你?那你为了逃避公主来娶我女儿,你孔家当然没事,我们家可怎么办?不行!这事不能答应!”石悫连面具般的不动声色都维持不了了——这分明就是个炸弹啊!
    “伯母!”孔广机一脸惶恐地作揖赔罪,“……伯母放心,皇上绝不会因此事而迁怒的。”他细细解释道,言辞恳切而动人:“其实皇上有好几个选择,我已二十六七,又早已娶过原配……虽然贱荆已逝,但是做继室对于公主来说还是不大体面的……这也委屈二小姐了……”
    石悫依然皱眉不语。
    “皇上也并未说明,只是在查问晚生婚配事宜时有些暗示,晚生装作不懂,只说拙荆病逝后,家父因昔年在京中时曾欠前城门史尤大人一个人情,所以两家订了亲,只等晚生考完科举就办事。”
    “欠了人情?这事是真的吗?”石悫觉得太巧合了。
    “这件事倒是真的:七年前家父因事来长安时,曾被宵小偷了盘缠,还没赶上关城门,被关在了门外。当晚正好是尤大人当值,知道家父是孔家人,便分外礼遇地特意打开城门将他放进来了。这件事伯母或许知道?”
    这件事石悫当然知道。
    尤父是个粗人,却分外羡慕读书人,连自己的女儿和两个继女都请了人教了认字。
    他的原配也是个不认字的,因此他娶了石家寡妇,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是读书人家的女儿。
    因此得了孔家传人的感谢,尤父是觉得非常自豪的,便常常拿出来夸耀。
    但是问题是石悫那时候还没穿越过来,这只不过是一件沉寂在繁杂记忆中的小事罢了——原来这个孔夫子的后裔就是孔广机的父亲啊!
    孔广机见石悫想起来了,便接着道:“皇上听了,还开了几句玩笑,应该是不会再选晚生了,只是晚生自己担心,便赶紧过来向伯母提亲……只是伯母机警,看了出来……”
    石悫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只是我却不能仅因为你的一句托辞便将女儿许配于你。你还是说些实在些的吧!”
    “这个……这个实在些的……”孔广机突然扭捏起来,连耳朵根都红了。
    这样的变化令石悫有些惊讶,但是反倒放了心,孔广机恐怕真的是在哪里见过二姐,种下情因,这才在刚放榜就跑来佳人家里提亲了吧!
    “嗯……晚生……晚生曾在‘璞园’与同年考生赛诗联句,曾在园外见到二小姐去探望生病的佃户丫头……”
    天哪!这才是所谓的“缘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