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作品:《心计(原名《锦绣良缘》)》 杨小丽坐在那轮椅上面,Cāo纵手柄,轮椅沙沙作响,在那狭小的屋内转来转去,这一刻,她似乎和母亲融为了一体,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不得出去,她闭上眼睛,然后,她听到了各种各样的声音,隔壁家炒菜了,有小孩子哇哇哭了,年青夫妻们吵架了,或是打麻将时麻将牌掉地上打了几个滚……都听得一清二楚……一滴眼泪,从她眼里滑落下来,如果有朝一日,她的生活,她的孤独和寂寞,也走到这一步,结局,怕是还不如母亲了,如果……她睁开眼睛,低下头,脸上呈现温柔之色,如果没有肚子里这个孩子……孩子,是她唯一的希望。
杨大年进来,对妹妹说,“妈临终前交待过,让你……搬回来住。”杨大年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个停顿,而屋外的陈菲菲,也恰好咳嗽了一声。
杨小丽的脸色,沉了下来,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大哥,妈临终前,有没有交待,这房子全归你,或是留下遗嘱什么的?”
杨大年愣了半响,终于摇头。
陈菲菲终于按捺不住,跟在杨大年身后进来,“小丽,妈那里尸骨都还没寒呢,你就把房子的事端出来说,你是嫌这个家乱得还不够是怎么的?”
杨小丽盯着陈菲菲,好一会儿,不言语,也不眨眼,终于,陈菲菲顶不住了,先移开了视线,但嘴里仍然说着,“妈的生养死葬,都是我跟大年Cāo办的,怎么着也轮不到你这做闺女的。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你还别不服气,这天下,就是这么个道理……”
杨小丽插了一句,“嫂子,你怎么忘了,妹妹我……还没出嫁呢!”
“你……”陈菲菲指着杨小丽,提高了嗓子,“够了――”忽然出来的一声大喝,两个女人都惊讶万分,这声音居然是从杨大年嘴里发出来的。但他的勇气,也只能到这里,又马上放缓了语气,“菲菲,你先出去一会儿,这些事,我再慢慢跟小丽商量。”
陈菲菲动了动嘴唇,似乎是心有不甘,但很显然,理智又立刻占据了上风,她一言不发地出去了,用一声巨大的甩门声,表达了内心的不甘。
杨大年说,“你嫂子,就是这个脾气,别跟她计较,她呀,你不在的这些天,天天都念叨着……”“她不是念叨我,是怕我回来跟她抢这房子才是真。”杨小丽打断了大哥,“大哥,嫂子怎么想我不管,她跟我没血缘关系,你是我亲生的大哥,我这个做妹妹的,只问你一句,你怎么想?”
杨大年不出声,但不出声,就是一种态度,杨小丽的心,死了。
“好,你为难,我也不跟你添乱。别当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房子原来是老房子不错,可现在是市中心,平日里住着自然不值什么钱,可是万一有个拆迁什么的,补偿安家费,肯定不是小数目。你妹妹我虽然不聪明,可也不傻,天天看电视看报纸,新闻里常说兄弟姐妹怎么为钱反目,我还不信。今儿,我总算是开了眼了,杨大年你也有为钱难为你亲妹妹的一天。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你妹妹我是伤风败俗了,是败坏杨家的门风了,在外面傍大款了。可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上法院告我去?我要真为了这房子,把你跟嫂子告了去,别的不说,就说我平时结识的那些大款,是帮你呢,还是帮你这伤风败俗的妹妹?”
杨大年更是说不出话来,他第一次发现,这个打小怕黑怕鬼说谎脸红的妹妹,居然……会有这么泼辣逼人的一面。
杨小丽叹了口气,心里那股酸楚上来,涌到眼里,似乎又有泪水上来,她把头抬高,抬成不可一世的高傲模样,“过两天,我会找公证处的人来,评估这房子的价值。一场兄妹,我也不想把事做绝了,你跟嫂子也不容易,人穷志短,还真是一点也没说错。大哥,你说实话,嫂子是不是下岗了?要不然,她不会紧张成这样。”
杨大年点头。
杨小丽接着说,“这房子是父母留给我们兄妹俩的,照理,应是我们兄妹二人一人一半。嫂子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就算是一人一份,分成三份。房子你们住着,但说好了,三分之一是我杨小丽的。你们要是一下子拿不出这么钱来,也没关系,先给个几千做定金,剩下的打个欠条给我,白纸黑字写明了。我不等钱用,也有地方住着,但桥归桥路归路,这房子要真拆迁了,有了补偿什么的,或是你们买的彩票中了头奖什么的,第一件事,就是得把我这钱给还上。要不然,翻起脸来,说句不中听的话,你妹妹我就是靠上大款了,就是有人撑腰了,不是以前的杨小丽了,老杨家的人也好,外人也好,只有我杨小丽欺负的份了。”
这一长串话说出来之后,奇迹般,那本已到了眼眶的泪意,又消逝得无影无踪了,她低下头,拍了拍电动轮椅的手柄,低声下着决定,而不是征求杨大年的意见,“这屋里,也没什么值得我带走的,这是这把轮椅,妈生前坐过的,我搬了回去,就当是……念想吧。”
杨小丽搬着那把椅子,口袋里揣着一张欠条和五千块现金,走出了杨家大门。原来,早在几天前,陈菲菲已找人评估过房子了。杨小丽冷眼看着,唯一的安慰是,那评估还算是公道。她的心,已是寒透了的,不再需要异议之类,陈菲菲自然更没有可发表的意见,打了八万块的欠条,写下夫妻二人的名字,再从抽屉里拿出大概是早已准备好的五千块钱,交到杨小丽手里。
杨大年说,“小丽,你拖着身子,又带着轮椅不方便,我帮你去喊出租车。”
杨小丽说,“不用了,我现在,靠自己靠惯了。”
她站在那小巷口,回过头,仿佛看到童年的自己从牙牙学语到背着书包一蹦一跳,再到后来的决绝离去,还有,今天的,不再回头……这大概,就是一辈子了。贫穷与困苦,幸福与安乐,全部都不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她……还有漫长的人生,要活下去,要活得不受人白眼,不会吃亏,不被人算计,不会吃亏上当……母亲说,不能嫉妒他人的富裕,那是他们修来的福气。可是,那些幸福和富足,已经刺痛她了,她就必须要配备盔甲和武器,来保护自己,来攫取属于自己的那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