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作品:《心计(原名《锦绣良缘》)》 陈菲菲打了个哈欠,“妈,什么对错规矩,现在人不讲这个,就讲怎么有钱,怎么光鲜体面……妈,您别不服气,从前小丽没钱的时候,这左邻右舍怎么说她来着,又怎么说你来着。大年没本事,一辈子就这样了,我陈菲菲也认了,但小丽不一样,打小读书就比我跟大年强,要不是家里这样,说不定还能考上所好大学。现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你要是再拦着不放,这不是招她怨你一辈子吗。”
杨老太太安静了好半天,这才小心翼翼问道,“你说,真会招她怨我一辈子?这真是小丽的好机会?三岁的时候,他爸找瞎子给小丽算过命,说她命中有贵人相助,你说她那个男朋友,是不是她命中的贵人?”
安慰的话,说满了日后不好收场,陈菲菲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答词,遂只能叹一口气,“妈,晚了,去睡了,我明儿还要上班呢,那个破班,一月拿不到几个钱不说,还这也扣钱那也扣钱,这个经验那个先进,学来学去,什么也没学会,就学会扣钱了。”
陈菲菲这一说,老太太也上心了,“对了,你们单位那个大病医疗到底是怎么回来,上次听大年提过一次,他嘴笨,没说清楚。”
陈菲菲说,“别再提这事了,说起来就是一肚子气。咱们厂里那个老王,妈也认识的,在厂里做了三十年的老人,上个月查出胃癌,厂里硬是说没钱,只给报销三万块,他老婆跑到厂里来给厂长书记下跪,这才加了一万,离着十几万的医药费还远着呢,这都是些什么事……”
陈菲菲这一说,老太太触动了心事,抹起了眼泪,“往后要是我病了,你们也别往医院里送了,直接给我瓶敌敌畏算了。”
“妈这是说的什么话,这不是存心让外人指着脊梁骨骂我跟大年吗,那大年还不得跟我拼命……别胡思乱想了,早点睡吧,啊……”
陈菲菲推着老太太进了屋,杨小丽一直定在门口,穿着高跟鞋站着,脚掌都快从中断开了,她坐下来,脱下鞋子扔得老远,双手抱膝,身体摇啊摇啊,摇着似乎要睡着了。风呜咽着吹过来,吹得光裸的胳膊寒涔涔,她打了个寒噤,似乎就此醒来。但天已太晚,夜已太深,而她,太累了,就这样,摇着摇着……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不知哪里的晚香玉,在这黑暗的夜里,浓郁得发腻……
杨小丽顶着黑眼圈去上班,刘亚玲笑得一脸暧昧,她倒是宁愿亚玲问上一问,也好趁机解释一番。但亚玲只是恭喜她那套房子到手了。杨小丽惊讶她的消息如此之快,亚玲说,“这哪是我消息快,是王老板今天一大早就打电话给我,陪你去办手续,说我到底是办过一次,人熟路子也熟。”
小丽问,“这个手续办下来得多少钱?”亚玲摇着一根手指头。“十万?”小丽猜了猜。“一万……还不到。”五个字缓慢地从亚玲那涂满了唇膏的嘴里吐出来,小丽吓得差点坐在地上,“怎么可能这么便宜?”“零首付就是这样。”“按揭呢?”“每月大概七百多一点点,直接从公积金帐户上划就行了,你自己一个子儿也不用掏。”
病房里有人在喊刘亚玲过去,留下杨小丽一个人坐在那里发愣,恍恍惚惚,仿佛在做梦。她自小谨慎做人,小学时在路上捡了一块钱买零食吃掉了没有交给老师还不安了好几天,做护士做得几年后有病人塞红包,一开始也推辞来着,病人说你要是不收,他心里不安,再说,医生那边是大头,她这边,不过是意思意思罢了。她也战战兢兢收了这意思意思,对那病人更是面面俱到,生怕有个差错,让人把那红包的事捅出来。若是见那病人确实手头紧,往往当时收了,事后又悄悄塞回去。
但是,父亲病重住院筹不来钱的时候,她开始希望病人们多打红包,不管是宽裕的,还是不那么宽裕的,甚至有时候被逼得狠了,还主动暗示病人家属应该打一个。父亲去世的那个晚上,她守在床前,看着父亲咽下最后一口气,看着那惨白的灯光和墙壁,一个想法,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占据了大脑――父亲是不是因为用了那来路不正的钱,折了福寿。她哭得很伤心,一会儿觉得自己不可饶恕,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情有可原。
时间不仅抚平伤痕,更可以平息良心,杨小丽已经很久不去想这件事了,但不知怎的,平白得了套房子之后,这样的往事,又涌上了心头。她捧着头对自己说,“停住……停住,不要再想了!”但没用,一点用处也没有,那些思想,占据了大脑所有空间。如果……如果打电话给马连晋,不要这套房子,是不是……一切事都没有了,她的手伸向了手机……铃声大作,她吓了一跳,定神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
她接通电话,居然是韩嘉瑞,一开始是道歉,然后说是木子发烧,现正在医院门口。小丽挂断电话赶过去,看到韩嘉瑞正抱着木子在医院门口打圈圈,忙问道,“怎么不进来?”韩嘉瑞不好意思笑笑,“里面空气不好,又吵人,木子哭得厉害,我怕影响别人。”杨小丽忍不住抱怨,“这都什么时候,你还怕影响别人,快跟我进来。”
小丽拉着韩嘉瑞进了儿科诊室,也不管那里还有好几个排队的病人,抱过木子往相熟的医生面前一放,“先给我朋友的小孩看看吧。”有病人表示不满,旁边的护士,也是跟小丽相熟的,转过头说了声,“吵什么吵,这是医院。”病人们心想,早看晚看都是看,得罪了医生护士,给你看个漫不经心,更是闹心,遂都把这口气憋地心里,什么也不说了,只是脸色一个个都难看得紧也就是了。但是,谁在乎呢,医院这种地方,本不是来让人高兴的。
杨小丽又跟韩嘉瑞说,“木子有医生管着,没事的,你先去挂号,这里我来照应。”
韩嘉瑞匆匆走后,那做护士的小姐妹上前来,笑着说,“怎么,你朋友?第一次见你这么热心。”杨小丽说,“哪里啊,我嫂子的亲戚,一个男人带着孩子,真不容易,能帮就帮呗。”“你嫂子的亲戚,跟你可没血缘关系,亲上加亲岂不是更好。”两个人正说笑着,韩嘉瑞气喘吁吁上来了,手里拿着挂号单,杨小丽接过来放到医生桌前,又问,“有没有关系?”医生放下听诊器,“典型的空调病,这段时间尽是小孩得这种病,先退烧了再说。”
小丽抱着木子注射室,韩嘉瑞去药房拿药,拿完药回来,看到小丽正在逗木子玩,很是惊讶,“打完针了?”“是啊,打完了。”小丽点头。
韩嘉瑞说,“今儿可真是怪了,木子居然没哭,他可是最怕打针的。”木子连忙插了进来,“阿姨打针一点也不痛。”小丽逗着木子,“才不是呢,是咱们木子勇敢,以后都不怕打针了。”
韩嘉瑞感激地说,“这次多亏有你,上次我一个人带木子来看病,也是感冒发烧,挂号看病检查拿药上上下下十几个来回地折腾还不说,开出的药费大几百,这一次,几十块钱就解决了。”
小丽笑了笑,在医务室拿了酒精和药棉,交待他,“到了晚上这高烧只怕会反复,你拿这个酒精跟他擦擦,要再有事,尽管打电话给我。还有,这几天不要吹空调,要实在热得慌,用扇子扇扇就好。”韩嘉瑞一一记下,连声谢谢,这才抱着木子离开。
小丽看着这男人离去的背影,忽然间,她有了个念头――她想要个孩子,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