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作品:《心计(原名《锦绣良缘》)

    杨小丽偷偷瞟了一眼亚玲,亚玲笑得意味深长,她心里也明白了几分,脸上不由得热辣辣的,到底还是跟着这男人凑成了二重唱。
    一曲唱完下来,这男人也顺势坐在了小丽身边,亚玲赶紧过来介绍,“马连晋马处长。”
    马连晋说,“怎么以前没看到杨小姐过来玩?”
    刘亚玲忙插了一句,“什么杨小姐,听着就生疏,还是叫小丽吧。”
    马连晋立刻改了口,“小丽,对了,你会玩骰子吗?”
    杨小丽摇头。
    “没关系,不会玩我教你。”马连晋拿来一个黑色盒子,“这样吧,我们玩最简单大,一个骰子摇大小,大的赢小的输,输了的喝酒。”
    “我不太会喝酒。”杨小丽说。
    “哪有人不会喝酒的,小丽分明是看不起我。”
    父亲在世的时候,小丽偶尔也陪父亲喝一两杯,喝的是白酒,喝的不多,没有醉过,到底有没有酒量,她自己也不知道。但她总觉得一个女人,若是不推辞一下就陪着男人喝酒了,就算不得好女人。
    但KTV这种地方,好女人显然没有市场,她看到马连晋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的样子,心里又隐隐有些后悔,不由得责怪自己,既来了这种地方,还扮什么假正经。
    这时候门开了,几位最多不过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摇摇摆摆地进来了,身上穿的衣服少得她这个看的人脸红,穿的人却还嫌多。其中一个已经穿着吊带的小姑娘,半个xiōng脯已露在外面,还不停地拉开了扇风,一个劲嚷着,“真热,热死了,这空调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坏了?”一个男人笑着说,“心静自然凉,看来美女的心不静啊。”
    杨小丽本觉得“心静自然凉”这句话雅致无比,在这种场合听到,实是又好气又好笑,再回头看看刚才还似乎有些不乐意的马连晋,见他舒服地躺地沙发里,惬意地看着这群女子。杨小丽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她原以为象马连晋这样看上去很上等的男子,对风尘女子,至少也应该意思一下的拒绝。
    李厅长和蔼地问,“美女叫什么名字?”那小姑娘娇嘀嘀地答道,“我姓杨,叫杨小丽,老板你叫我小丽得了。”
    马连晋手里原端着杯红酒,听了这话,嗤地一笑,酒杯没拿稳,全洒在了杨小丽身上。
    杨小丽腾地站起身来,她的脸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脑子里闪过的唯一的念头,就是这一切,都是设计好了的,拿她来取笑的。但她没什么好怨的,都是她自找的,她不来就没事了,她不羡慕别人有钱有男朋友,就不会有今天的一切。
    她要离开这里,从此不再回来,哪怕是做一辈子老姑婆,听大嫂一辈子的冷嘲热讽。
    她的手被人捉住了--那手宽大而温暖,她看向手的主人,是马连晋,他对她温柔地笑着,“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她第一次和一个男人站得如此之近,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捉住手,在这样的慌乱时刻,于她而言,是一片再好不过的镇定剂。
    马连晋捉着她的手离开了包厢,她恍恍惚惚地任她捉着,出了门,上了车,再下车,来到这城市最繁华的第一百货。
    “你穿这套比较好看。”马连晋拿了套衣服在她身上比划的时候,仍然捉着她的手。
    她偷偷瞟了一眼标签,2600元,赶紧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去试试吧,保证好看。”马连晋不容她拒绝,捉着她到了试衣间后,这才放开她的手。
    她有些怅然,如果这样的一个男人,捉着她的手去私奔,她必定是千好万好的。至于私奔之后是柴米油盐还是游荡不羁,的确是顾不上的。
    她用手轻轻触摸着衣料,颜色是宛若皮肤里透出来的腮红一样的淡淡的粉,却不是胭脂色。好半天之后,她才战战兢兢换上那套衣服,打开门,马连晋在门口看着她,微笑着,“很好看。”
    女人其实都是喜欢听男人说这些话的,不管到底是衣服好看,还是人好看,小丽也不例外,当然,她还是很害羞的,低下了头,连脖子也红了。
    马连晋笑而不语,杨小丽这样的良家女子,最是看得透的,不比那些风月场打滚的女人,拿得起放得下,见面就是亲爱的想死我了,翻脸就是你是什么东西,老娘认钱不认人怎么了。逗逗这样的女子,找找所谓的真心实意,这样的游戏玩起来,才有些心情愉悦的意思在里面。当然,偶尔遇上没趣的,寻死觅活的,但一个男人,有了足够的金钱和权势之后,一切种种,不过是比乐趣更小的麻烦而已,是可以摆平的。
    是的,摆平,马连晋确信自己可以摆平杨小丽,只不过,需要些小小的技巧罢了。
    在镜子前左晃右晃之后,杨小丽很是不舍,但还算是坚决地想要换下来,马连晋说,“换下来做什么,钱都已经给了。”
    这样的话,这样的举止,是女人们最爱听的,有那么一个瞬间,杨小丽似乎看到灰姑娘的南瓜马车变成豪华大奔的过程,但是,道德,矜持……不管叫什么名字,反正一个好女人必须具备的所谓品质,在杨小丽这里弱弱地占据了上风,至少,表面如此。
    “我把钱给你。”杨小丽很没底气地说。
    “刚才是我不对,弄脏了你的衣服,赔你一件也是应该的。”马连晋把接待群众来访时的诚恳拿出来,同时,右手很自然地搭在了杨小丽肩上。这个动作是亲呢而不轻浮,甚至是带着几分宠爱的意味,久枯的杨小丽立刻感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晚了,我送你回家。”马连晋接过导购小姐递过来的纸袋,里面装着杨小丽刚刚换下来的衣服。
    杨小丽跟刘亚玲走在一起,原是被逼急了,心里打定了主意,只要是有男人给个笑脸愿意要她,她也没有更高的要求了。在她心里,却是一个极其贬低身份的做法,她原是标准的良家妇女,有口皆碑的好女人,人们看向她的目光,虽然免不了怜悯或是叹息,但终归,剔除了轻蔑鄙视。
    马连晋开车送杨小丽回家。马连晋的车不错,外表看起来很宽敞的别克,杨小丽家附近在施工,又是老房子,拥挤而破烂,这样的车出现在这样的地方,即使是黑夜,也是十分打眼的。所以,当杨小丽从车里出来,温文而俊逸的马连晋还体贴地帮她提着纸袋,送到门口,那马路对面打桩的声音,也似乎也遥远了很多,隐隐地,居然有了些音乐节奏的味道。
    马连晋没有进屋,以他的眼力,只要看杨小丽的外表,就知道那屋子没有参观的必要,但他还是留下了一句,“太晚了,打扰你家人休息不太好,下次吧。”
    杨小丽记得最清楚是最后那两个字――下次,从此,她开始掰着手指等这个下次。这天晚上,她下班有些晚了,回家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时间,杨小丽原打算直接进房间,她记得抽屉里还有包饼干,对付一顿算了。
    才刚进屋,就听见陈菲菲在骂冬冬,“你这孩子怎么说不听啊,姑姑不在家,不要乱翻姑姑的东西――你看看,这都乱成什么样了――”一边骂,还一边帮着把这屋子收拾整齐。
    杨小丽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眼看着陈菲菲越说越气,巴掌都要招呼到冬冬的屁股上去了,这才过去解围,“冬冬还小,他懂什么,没事,没事……”
    陈菲菲显得很亲热,“吃过晚饭没有?”杨小丽摇头,陈菲菲立刻提高了嗓音,“你们医院也真是,哪有这么折腾人的,先吃饭吧,饭菜只怕凉了,我帮你热热。”
    杨小丽嘴里说着,“嫂子,不用了,我自己来吧。”人却是站在一边,看这陈菲菲到底是真心还是客套。
    陈菲菲一把拉住她,“你歇会儿吧,上了一天班还不够累啊。”
    一会儿工夫,热气腾腾的饭菜摆在了厨房的小桌子上,因为天黑了,开着灯,那种昏昏黄黄的灯,不符合节能的潮流,但有一种温暖的感觉。杨小丽一口一口吃着饭菜,恍惚中,很是幸福。
    陈菲菲搬了把椅子也在饭桌前坐下,悄悄地问,“昨天晚上送你回家的那个男人…是谁?”
    杨小丽低下头去,貌似害羞实则是掩饰嘴边稍有几分得意的笑容,故意问道,“哪个男人?”
    陈菲菲把椅子搬得更近些,放低了声音,“别瞒我了,我都看见了,你那身衣服,好几千呢,他给买的吧,对了,他做什么的?海龟?老板?你们医院的医生…”
    “公务员,普通公务员。”杨小丽打断了陈菲菲,她不是存心谦虚,而是知道这种情况下,越是谦虚,越能引起陈菲菲的兴趣。
    “公务员!”果然,陈菲菲提高了嗓门,“那可了不得,国家主席也是公务员。”
    “哪有嫂子说得夸张,就是一个小芝麻官。”杨小丽的头越发低下去,低成一种谦逊而甜蜜的姿态。
    这之后,无论陈菲菲怎么逼,怎么问,杨小丽都含笑不语,笑得象个甜蜜的小女人。陈菲菲看在眼里,又有了那辆车做第一印象,越发觉得杨小丽的这个男人了不得,也越发地殷勤起来。
    老姑娘杨小丽谈恋爱了,找了个开别克的公务员,又温柔又体贴……很快,这样的消息在社区里传开了,当然,这里面,陈菲菲的功劳非浅。
    很快,杨小丽感受到了谈恋爱,或者说,别人以为你在谈恋爱的好处,他们会夸奖你,越来越漂亮了,虽然对着镜子,鼻子还是那个鼻子,嘴巴还是那张嘴巴。例如电表损耗,卫生费是不是涨一点这样的正经事,会主动找你商量了――谈恋爱的女人是讲道理的。当然,最大的改变是在家里。杨小丽明显感到了家庭地位的提升。例如,在饭桌上,她提醒一句,“冬冬,把筷子上的饭粒弄干净了再夹菜。”这要是放在以前,陈菲菲会哼一声,“孩子还小,他姑姑你管这么多干啥?”到了房里,母亲会叹着气说,“小丽啊,不是我说你,又不是自己的孩子,管这么多做什么,以后结了婚,自己有了孩子,想怎么管教还不是随你。”
    现在不一样了,杨小丽才皱眉,陈菲菲已经一筷子敲在了冬冬手上,“你这孩子,怎么说不听,筷子上沾着个饭粒,这个碗里戳到那碗里,别人还吃不吃!”杨大年笑呵呵的,“小丽啊,问问你男朋友,看什么时候有空,来家里吃顿饭。”
    到了房里,杨老太太摸摸索索好半天,从床角拿出一个手绢包,打开一条缝儿,神神秘秘地对小丽说,“小丽啊,你看看,妈这里把嫁妆都给你准备好了,这个玉镯子,很有些年头,是你太奶奶那辈传下来的,妈一直给你留着,你出嫁那天,妈亲手给你戴上。”老太太说着说着,眼泪上来了,就着那手绢包儿,抹起了眼泪。
    杨小丽觉得那个玉镯子,成色不怎么样不说,式样也老套得没法戴出动,看得直皱眉,“妈,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手绢不干净,你眼睛又不好,见风就流泪,要再发了炎,可怎么了得。”杨小丽打开抽屉,拿出干净的手绢,“你用不惯纸巾,跟你准备十几条,都在这里搁着呢。您也真是的,有干净的不用,让我说你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