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圈套
作品:《苦涩温柔》 律师事务所里,裹着一套藏蓝色西装的德明使劲地吸着香烟,两眼长时间地怒视窗外,他自称中了换妻圈套,誓要用法律手段讨回尊严。
德铭中了什么样的换妻圈套?是何人、出于何种目的陷害德铭?而德铭又受到了怎样的伤害?我脑子里产生一连窜的问号,律师朋友只允许我旁听这个离奇的故事,强烈的好奇心让我越主代庖了。
之趾:换妻圈套?太不可思议了。
德铭:我像做了一场梦,可这一切都是真的。子杨把我灌醉了,我迷迷糊糊地就进了他对象的房间……接下来,我对象把一纸离婚协议书摆到我面前。唉,我真他妈的笨,这完全是他们两个人精心策划的。无论如何我也要打这场官司,让这对狗男女身败名裂,让他们死得难看。
之趾:别激动,你慢慢讲。
德铭:我对象叫雨萍,就是雨打浮萍的意思,她在都市报做记者,整天东跑西颠的,早上在报社,晚上可能就在千里之外了。我在银行坐了五年办公室,还是小职员一个,我是一个知足常乐的人,喜欢做更多的家务活,溜肉段、烧茄子都是我最拿手的好菜,我还喜欢坐在电脑前打CS或者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看金庸的,傻瓜才去追逐名利。然而,从去年夏天开始,这种平静如水的日子被打破了。那天,吃过晚饭后,雨萍神秘兮兮地对我说,你猜今天谁给我打电话了?我不屑一顾地摇摇头。她兴奋地说,是子杨,他的公司就在火车站附近。
我,雨萍,子杨是大学同班同学。子杨是班长,浓眉大眼,一脸络腮胡子,拉起二胡让人想到瞎子阿丙,自然成为女同学心目中的白马王子,雨萍,长长的秀发披在肩上,走到哪里都会惹来男同学的眼光,看他一眼,就像欣赏一幅画。这对金童玉女第一个学期就走到了一起,我和同学们只有羡慕加嫉妒的份了。
我是班上的团支部书记,与子杨渐渐地成了无话不说的铁哥们,他与雨萍之间发生冷战,常常是我出面斡旋,当两个人和好如初的时候,我就熊他俩请我到学校旁边的冷面馆吃上一顿。不过,我多次拒绝了他们约我一同出去游玩的邀请,因为我不想给他们当灯泡,更因为控制自己不去欣赏雨萍的美貌是一种折磨。
我没有横刀夺爱,真的,我不是那种卑鄙小人,可是很多事情是我自己也无法左右的。大二下学期开学那天,子杨没能按时返校,他去邻村的亲属家拜年时,热情的主人要他脱掉鞋子坐到炕头上,子杨当然不能这样没有礼貌,而对方更不能怠慢十里八村才出的一个大学生,双方你推我让,这时,屋子里的大狼狗误会了,对着子杨的小腿肚子狠狠地咬了一口。
当天晚上,寝室里的电话响了,电话里传来雨萍轻柔的声音:“能出来一下吗,我有事同你说。”雨萍站在宿舍楼门口表情严肃,猜想可能是她与子杨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接下来的事实证明,我只猜对了一半。雨萍沉默了半天,突然抬头看着我的眼睛:“我想让你做我的朋友,不是一般的朋友,是男朋友。”我不相信耳朵还长在自己的脑袋上,一脸茫然:“大美女,不要开国际玩笑了,是不是子杨又欺负你了,等他回来我替你扁他。”
“我是认真的。”雨萍躲开我的目光,“我考虑了很长时间,子杨不是可以与我携手一生的人, 我喜欢的是你,只是没有勇气向你表白。”其实,真正没有勇气的是我,雨萍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女神,我在她面前永完是自惭形秽。子杨常常借我的自行车与雨萍一起出去玩,当他每次把自行车交还给我时,我都会闻到雨萍留下诱人香味,后来不知道哪个该死的把我的车偷了,害得我伤心了好了一阵子。
我心跳加快:“ 那——子杨——子杨怎么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结结巴巴地提出这个弱智的问题。“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我不能委屈自己,也不能对子杨不负责任,我知道你与子杨是好朋友,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好了。”雨萍一口气把话说完,眼里闪着泪花,转身走了。我站在黑夜的寒风中不知所措,确信自己没有撞到鬼后,我跌入了另外一个世界,范进中举的感受充满全身。
子杨一瘸一拐回到学校时,我与雨萍的关系已经明确下来。子杨就睡在我的下铺的,我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鼓足勇气向子杨道出了实情。子杨异乎寻常地平静,“我早就知道会有这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雨萍常常无意中提到你。”子杨把脸深深地埋在两个掌心:“这不是你的错,即使没有你,雨萍早晚也会离开我的。”我默不作声,最后,子杨笑哥呵呵地拍拍我的肩膀:“我们还是好哥们,我祝福你。”他这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使我心痛,我分明听到了他心底的抽泣声。
你可以想到,这件事很快在同学中传为“美谈”,大家纷纷猜测我用什么手段把雨萍从子杨那撬到手的,因为无论从哪方面我都不是子杨的对手。最后有传言说,我是在一个雨夜把雨萍生米煮成熟饭,雨萍不得不委身于我。对这些无聊人的无聊之举我没有太往心里去,我没有做过对不起哥们的事。
子杨连续几天没去上课,他一口气喝了一瓶白酒后不省人事,在医院抢救了一天才转危为安,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班长也撤了,还受到了警告处分。 我主动辞去了团支书,既是为了有更多的时间与雨萍在一切,也是为了不破坏这个职务的光辉形象。每天我都很晚才回到寝室,早早地就起床,就是不想看子杨伤心欲绝的样子。直到大学毕业,我与雨萍很少在自己班的教室里上晚自习,不是怕别人指指点点,而是怕子杨触景生情。
子杨身边总会有女生献殷勤,他就是有这样招蜂引蝶的本事,大学期间,子杨又先后谈过多个女朋友,据说与食堂卖饭的小女孩还有一腿,每次打饭的时候,他的饭盒都盛得满满的。毕业后,了杨还是只身一人回到老家小县城里当了一名中学老师。
火车开动了,他拉住我的手泪流满面,说自己很失败,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我想安慰他大丈夫何患无妻,还是没有说出来,这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吗,我拉着他的和在站台上奔跑,默默地祈祷子杨将来会娶一个温柔美丽的妻子,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半年后,听说他结婚了,新娘子被同学描绘得美若天仙。子杨曾信誓旦旦地对我说,一定找一个比雨萍漂亮的女孩子,其他的条件都可以放宽,所以听到这个消息,我真为子杨高兴。此后,我再没有子杨的消息,毕业五周年的同学聚会上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因为没有人知道他在哪,在干些什么。
子杨的突然出现让像被注射了激素一样的兴奋,我放下手中没有洗耳恭听完的碗筷,迫不及待地拨通了子杨的电话,用粗话骂他,质问他这些年死哪去了,为什么不给我打个电话。听得出来,电话那头的子杨也很激动,他说公司刚刚步入正轨,一直没有腾出空来,最后说:“没混出个模样,哪敢见老同学呀。”这句话让我听着很不舒服。
第二天,我与雨萍为子杨接风。子杨胖了许多,头发理得像块砖头棱角分明,颇具成功人士的派头,说起话来也拿腔作调的。子杨这些年一直在不停地折腾,他结婚后就辞职到一家药品经销公司做业务员,两年后,他向亲属朋友借了一笔钱自己代理了几个品种,生意越做越大,他的野心也越来越大,他刚刚在我们这个城市成立了一家分公司。子杨的对象叫美丽,的确名副其实,她的美貌与气质绝不在雨萍之下。她很少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我们聊天,偶尔脸上会露出开心的笑容。
那天我们喝了不少酒,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发生在大学期间的所有往事,不管是痛苦还是快乐,都成了美好的回忆。什么老二误进了女厕所,老四在大暴雨中光着膀子在操场上练双杠,还有那个从来没有拿过剪子的老八硬是给老大理了个“板寸”,害得老大对象差点黄了……我们谈了很多很多,唯独没有谈到我们三个人,我知道那是子杨永远的痛。
之趾:你说的换妻圈套是怎么回事?
德铭:从见到子杨开始,我就一步步地进入他们设下的换妻圈套。子杨隔三岔五约我一起出去吃饭、唱歌,还把他的“铁子”介绍给我认识。我说他变了,守着个如花似玉的对象还在外面偷醒,子杨一脸不屑,老同学,你落伍了,要与时俱进才行,一辈子只守一个女人还叫男人吗?不能三妻四妾,也不要太苦了自己。我懒得与他争论,或许男人有钱都这样吧,我在心里为美丽感到不公平。
一周后,雨萍去九寨沟开会去了,下班回家的路上,我考虑给自己准备一桌丰盛的晚餐,然后打打CS。手机突然响了,子杨焦急地说:“德铭,我在上海,美丽肚子疼得厉害,她一个人在家,你快快点过去看看。”按照子杨给我的电话号码拨过去,传来的是美丽虚弱的声音,我告诉她不要害怕,我马上就到。
那天晚上,美丽做了阑尾炎切除手术了,每隔十分钟,我向远在上海的子杨通报一次美丽的情况,当美丽被推出手术室后,我和子杨悬着的心放到了肚子里,子杨说在上海还有些要紧的事处理,过几天才能回来,这期间让我好好照顾美丽。
美丽说起话来不紧不慢的,她会睁着大眼睛,满面笑容的和我交谈,有时,还会眨眨眼睛,从她的眼神里,我看到这个女人是多么纯洁,也发现她充满了好奇心,她非常善良,但似乎对尘事缺少阅历。
谈到子杨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笑容。她与子杨相识十分浪漫,当时美丽是县政府招待所服务员,在下班回家的路上遭遇了子杨的马路求爱。结婚后,她多次想要个孩子,子杨想先干出一番事业再说。美丽还告诉我,现在住的房子是租的,过一段时间就要买大房子了,子杨工作忙,回来的时候不多,男人就应当以事业为重嘛。
说到这里,美丽脸上露出幽怨的神色,“有人说,在生意场上,好男人和坏男人的区别在于,好男人身边的女人少一点,坏男人身边的女人多一点,至于身边没有女人,那是不可能的。你说这话对吗?” “也许吧,不过子杨可不是那种人。”我在躲避美丽的眼神,心里骂子杨是混蛋,怎么忍心去伤害这样一个把老公当天的女人呢。
一周后,美丽出院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失落,说实话,同美丽在一起是件快乐的事情。我告诉子杨胜利完成任务,子杨说还有一事相求,过两天是美丽的生日,要我替他给美丽买一件两千元左礼物,我打心眼里愿意效劳。
雨萍回来了,她对我的侠义给予了充分肯定,并和我一起到商场为美丽精心挑选了一条白金项链,在去美丽家的路上,雨萍接了紧急采访任务匆忙走了。看到我来了,美丽像一只快乐的小燕子,我把项链递过去:“生日快乐!”然后狼哭鬼嚎地给他唱生日歌,她的眼里充满感激和不安,我突然感觉到一丝惊慌,急忙补充一句:“这是子杨送的。”她接过项链,不自然地笑了笑,“这是子杨头一次送我生日礼物。”她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说给我听。
七月的天气像是三岁的小孩子说变就变,刚才还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我伸手去开客厅电灯开关,美丽说灯坏了好几天了, 我站到凳子上,让美丽找把螺丝刀来,在我低头接过螺丝刀的一时候,我愣住了,螺丝刀咣的一起掉在地上。“怎么了?”她狐疑的地看着我,我忙把视线移开,她也意识到了什么,她的面颊是一片醉酒似的嫣红。
一周的时间,我天天到医院照看美丽,要说没有感情那时假话,可我不敢有非分之想,朋友妻不可妻嘛,况且在我的心中没有哪个女人能取代我对象呀。也许,这就是流行的所谓的第三种感情、第四种感情吧。可此时此刻,我心里产生一种渴望,有想要把她抱在怀里的冲动。
我庆幸没这个冲动没有变为现实,房门突然开了,子杨像一只落汤鸡出现在我们面前。
“太穷了,雨萍家里就这么一个宝呗女儿,说什么也不同意。”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但像一颗颗子弹射向我,让我疼得喘不过气来。
我像挨了一闷棍,感觉天旋地转,如果不是坐在沙了上,我会跌倒。我发疯般地拨通了子杨的电话,子杨承认这一切都是他精心策划的,他一直把对雨萍的爱埋在心底,无时无刻都想着夺回雨萍,半年前,子杨来到我们这里就与雨萍联系上了,从穷小子变成大老板的子杨让雨萍刮目相看,两人旧情复发,他们还在外面租了房子,频频约会,而我竟丝毫没有察觉。
“你当初娶到雨萍,是我们7年前公平竞争的结果,我今天与雨萍在一起,同样是公平竞争的结果,只是我的手段可能不够光明,但这也是一种策略。”子杨的语气是充满意得意,“我随时接受你的挑战,什么时候雨萍愿意同你回去,我还会像7年前那样拍着你的肩膀祝福你。”
“你真无耻!”我歇斯底里地骂他。
“雨萍本来就是我的,我现在拿回我自己的东西,有什么可耻的,你当初同雨萍在一起觉得可耻了吗,你知道当时看到我们两个人在学校亲昵的样子心里是什么滋味吗。这是一个胜者为王的时代,第一局你赢了,第二局我赢了,想玩第三局吗?那要看你将来的发展了,以你现在的实力恐怕是不行了。”电话里是他轻蔑的笑声。
之趾:如果子杨想同雨萍在一起,各自离婚就罢了,没有必要给你设一个换妻圈套呀?
德铭:子杨不想在离婚过程中被分割财产,而雨萍也需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离婚理由,这个圈套可谓一箭双雕, 我真的想杀了他,可是我知道那样做是愚蠢的。
之趾:雨萍这种轻浮嬗变的女人你还有啥值得留恋的吗?我看还是算了。
德铭:我现在对雨萍没有恨,也没有爱,谁都有权力追求自己的幸福,从当初雨萍可以轻易地离开子杨,我就想到她有一天也会轻易离开我,越容易得到的东西,也最容易失去,可是,他们用这种方法来耍我,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要起诉他们。
我的律师朋友明确地告诉德铭,打赢这场官司希望渺茫,一是自己还没有接触到这样的案例,二是取证困难。德铭把手中的半支香烟掐灭在盛满了烟蒂的烟缸儿里,然后站起身来,掸了掸裤子上的烟灰,面无表情地说了声“谢谢你们”后拉开房门。
生活中总有人成为悲剧的主角,多年的记者生涯让我变得麻木不仁,可是,我无法忘记德铭那双喷着复仇烈火的眼睛,直到今天。可这又能怪得了谁呢?恐怕不能完全用酒后乱性来解释吧,且不说他的老同学卑鄙与否,德铭绝不是无辜的,如果这不是一个圈套,他也会欣然接受换妻事实并乐在其中,因为他早对人家的老婆垂涎三尺了。
在换妻人群中,德铭的故事只是个案,可需要提醒的是,苍蝇不抱无缝的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