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奇峰最后提供的调查结论让空军和海军都感到比较满意，但是却给中央军委增加了麻烦。对于这个结论，这件事情到底如何定性，两个部的头头们讨论时也吵得一塌糊涂。按照部队作战条例，发现敌情没有及时预警，而且造成一艘战列舰沉没，这是性质非常严重的战场失职行为，足以上军事法庭。但是在了解到这个结论之前，谁也不会认为那个信号是敌情，从这个角度，南河大校的处理措施是非常正确无误的。于是，这个皮球又被一个大脚踢回了中央军委。
    军委几个主要领导最初对这个问题又出现在中国军事权利中心感到十分不解，等到了解了事情大概的来龙去脉之后，不由得都皱起了眉头。完全按照军事条例处理，会场上反对的人很多，底下不服气的人不少。要不处理，会场上赞同的没几个，底下的非议的人更不会少。再说，违反军法不处理，这以后部队的工作还如何开展？说到底，这都是以前制定的军事条例不适合现代战争所造成的尴尬。
    中央军委为此开了三次会议，也争论了三次，才基本达成了一个各方都可以接受的处理意见。总体来说，这个处理意见认为南河大校是无错误的。不过作为妥协，南河大校的军事生涯也结束了。他很快被安排转业，原定战争结束后的少将军衔就在他的手掌边滑过，使得南河大校成为这场战争中唯一一个没有立功授奖的中高级将领。
    南河对前来探望安慰他的老上级，总参谋部作战处处长黄炎黄少将说道：“首长，我没有什么想不通的。相比那些长眠海底的烈士，我已经很幸福了。我是有失职行为的，如果当时我把自己的疑虑通告舰队，也许就能避免‘卫青’号的灾难……整整五百人啊，只救上来二十来人……”南河已经说不出话了，当着老上级的面抽泣起来。黄炎黄拍拍南河的肩膀，等到他情绪恢复了，笑着说道：“你看你，快四十的人了，还这么情绪化。”
    南河说道，“老首长，我有罪啊……”
    黄炎黄打断南河的话，严肃的说道：“今天我可不是单来看完你的，有正事找你。”
    南河颓废的脸上立刻焕发出光彩，兴奋的问道：“老首长什么事？南河保证完成任务！”
    黄炎黄笑笑，“看把你兴奋的……是这样，你知道你的处理决定是中央做出的吧？不过你不知道，为做出这个决定，中央军委专门单独召开了三次会议。”
    南河一脸惊诧，尴尬的笑笑，“这……这……”
    黄炎黄继续说道：“这三次会议上，除了做出关于你的处理决定外，最重要的是做出了另外一个重大决定：修改现行作战条例。说来这个决定也是你这件事情给逼出来的，老的作战条例已经不符合现代战争模式了，这次战争中就暴露出不少问题。不过你这次最严重，最显眼。让整个中央军委都为你瘦了一圈……”
    “老首长，您就不要再取笑我了。”南河说道，“那老首长找我，是希望我……”
    黄炎黄点点头，“你有法学硕士学位，又在美国西点军校进修过，对外军作战条例也有一定研究。所以总参经过讨论，并报中央批准，决定聘请你加入这一小组，担任副组长。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南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疑惑的问道：“老首长，修改作战条例，为何不放在战后再进行？”
    黄炎黄叹了口气，“我们何尝不想这样。可是中国崛起的路上，阻挠太多了，战争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既然现在遇到，那我们现在就改，反正早晚得改。不说这个了，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到底接不接受这份工作？”
    南河笑笑，“老首长，我不是已经回答过您了吗？”
    黄炎黄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这个家伙，鬼得很……”
    *
    中美两国的核弹头瞄准对方，这个情报世界各国都知道，这已经不能被称为情报了。不过，这似乎并不能影响中国对日本的军事行动。在第一波导弹攻击由于日本卓有成效的干扰措施，加上遍布的激光防御设备而几乎没达到任何效果之后，中国的KF1X制空战机出现在日本的天空。各国媒体惊呼：中国人在玩走钢丝的游戏！
    “只要我们技术好，偶尔走走钢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位于南京的对日作战前线总指挥部里，南京军区司令员，对日战争总指挥萧华上将一边看着电子地图一边想着情报部送来的资料。资料上显示，各国对中国此时正式发动对美国盟友——日本的攻击感到非常担忧，认为此举很有可能会过分刺激美国，继而引发不可控制的全面战争。也许悬在人类头上的那把剑，就会因此落下。
    不过为了显示我们没有占领日本领土的野心，中央已经下令让集结在上海吴淞码头的船只回到原来单位。集结在东南沿海的成都军区和南京军区的精锐集团军也各自回到自己的驻地。各国政府对中国此举表达了高度赞扬，称这有利于早日实现人类和平。当然，各国满意了，萧华的仗就更难打了。从美军这二十多年来发动的数次战争来看，光靠空袭是很难实现战略目的的。只有地面部队，才能实现真正的摧毁和压缩敌军生存空间，进而让敌军屈服。
    但国际局势决定战争形势，否则战争就失去了本来的目的。萧华也只有硬着头皮，指挥一场几乎不怎么需要动脑筋的战争。因为没有地面部队的接触，那些所有的战略战术都几乎失去了价值。唯一需要萧华关注的，是如何才能完成让日本屈服这个方向性的目标。如果从根本上证明空袭绝对不能让日本屈服，那这个战略就是一个失败的战略，取得再大的战术成果都是没有多少意义的。
    萧华是不用担心国际局势问题的，这些问题中央自然会考虑。在他接过对日作战总指挥的任命书后两天，核战恐慌基本平息之后，萧华接到了中央军委关于对日作战几点补充建议，这几乎暗示了中央对日作战的底线。萧华立刻召开了前线司令部高级指挥官视频会议，讨论对日作战战略战术问题。此时，离特混舰队第一颗指向日本本土的炮弹出膛还剩下四个小时。萧华想起了那次会议……
    宣读了中央的决定之后，下面的将领立刻炸开了锅。54集团军司令员，对日作战朝鲜指挥部司令金永武少将用有些生硬的汉语说道：“司令员，不是原先计划从两路发起登陆战吗？我们可是已经为此准备很久了呀。”
    第一集团军司令员吕华中少将叹了口气，“金司令还好，至少还能指挥你辖区的空军作战。我们现在可就真的是无所事事了。”
    第十二集团军司令员杨东升少将也说道：“司令员，这仗不好打呀。只靠空袭，能让敌人投降吗？这个道理美国佬已经无数次证明给我们看了。”
    萧华面带怒色，“好啦，难道你们还想改变这道命令不成。叫你们来是来研究怎么打的问题，而不是要不要抗命的问题。”
    众人都不做声了。萧华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直接点了吕华中的将。吕华中见到司令员动了怒气，赶紧一本正经的说道：“具体怎么打，现在我也说不上来。不过对于中央给出的暂时不考虑动用地面部队，我倒有点想法。”停顿了两秒，看到萧华的脸色缓了缓，才继续说道：“我们原来的作战计划中是有地面部队的，可是现在国际局势使得我们不得不放弃。中央对于只动用空军，到底是怎么考虑的呢？我的看法有两点，一是，既然我们是迫于国际社会的压力不得不改变作战计划，那么只用空军让日本屈服也不是没有可能，其关键也在国际社会的对日本施加压力。可是怎么做到这一点呢，我想我们还需要仔细考虑。二是，暂时不动用地面部队，也即是说也有可能在适当时机动用地面部队。到底是什么时候，是等待国际局势缓和，还是需要我们自己创造机会，创造什么样的机会？也需要我们仔细考虑。”
    萧华脸色好多了，说道：“吕司令说得不错。大家都仔细想想，都谈谈自己的看法。”
    气氛活跃起来，众人经吕华中一提醒，思路也放开来，纷纷谈起自己的看法。直接指挥舰队作战的特混舰队司令员康林海说道：“对于日本政府需要国际社会多大的压力，什么样的压力才会屈服，这不是我们前线指挥官考虑的事情。不过我想，我们越是打得狠，给日本造成的损失越大，国际社会出于不能让日本完全失去制约我们的能力，就会施加更大的压力，最后停战的条件对我们也越有利。”
    吕华中也补充道：“不仅如此，我们的损失，还有消耗都要很小，这样国际社会发现我们正在用极少的代价摧毁日本，我们会越打越强大，肯定会受不了立刻督促日本尽快投降。”
    杨东升高兴的说道：“吕司令说得太好了。要是全世界突然知晓，我们正在用是个世纪六十年代生产的炸弹对日本的重要政治经济目标逐一点名，不知道他们会着急成什么样子。”
    萧华仔细考虑了一下，说道：“这个战术我看可以。”
    总指挥都点了头，这个建议立马得到了通过。表决结束后，不甘心无法参与作战的杨东升说道：“我突然有个想法，也许这就是中央动用地面部队的决定因素。”看到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了，杨东升有些兴奋，“现在整个世界最害怕什么？是核武器和基因武器，基因武器我不敢保证，不过核弹头，我才不相信核技术发达的日本人真那么老实。不过，”杨东升叹了口气，“我们地面部队不能上岸，光靠空军如何找到这种绝密武器的可靠证据呢？这个问题我们恐怕解决不了。”
    ……
    萧华回过神。核武器他不敢保证，但是说日本拥有基因武器，他是一百个相信。手下的集团军司令员权限只限于了解到在坦桑尼亚，我们的驻军和当地的日本人组织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作为军区司令员的他，萧华是一字一句仔细翻阅过那次冲突的每个细节的。但是很遗憾，由于后续措施实施不够及时，证据都被狡猾的日本人自己销毁了。现在就算派地面部队到日本本土去，要找到证据也是相当困难的。经历过那次失败，日本人聪明多了，这几年一直没有再次发现日本研制基因武器的任何蛛丝马迹。
    不过这也不错，如果空袭真如上次会议所讨论的那样能够间接让日本屈服，萧华是不在乎有没有动用地面部队的。作为最高指挥官，他在乎的是能否达成战略目标。能减少牺牲又能完成任务，何乐而不为呢？
    *
    北京时间2月6号下午两点整，东京时间三点整，从“伏羲”号，“盘古”号航母战斗群，以及朝鲜元山空军基地起飞的312架KF1X制空战机，掩护着从朝鲜平壤空军基地出发的65架FBCII战斗轰炸机，同时进入日本九州岛长崎地区，开始对这个曾经遭受过核弹袭击的日本南部重工业城市进行重点轰炸。和美军相比，日本飞行员的战斗意志顽强多了。用参加过这次战役的飞行员们的话来说，就是“鬼子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笨”。经过半个小时一边倒的屠杀，最终日本空军在这个城市上空消耗了整整一个空军师，而他们所取得的战果仅仅是击落了五架中国战机，其中三架还是被地面防空导弹击落的。就这样，成功跳伞的三个中国飞行员也依靠新型可控动力救生系统飞到了二十公里外的海中，并被战前潜伏在附近的特种潜艇成功救回。
    不过第一次轰炸效果仍然不能让人满意。等到硝烟散去，萧华很快得到消息，此次轰炸目标摧毁率只有12%，远没有达到75%的预定目标。
    战争的形式，随着激光武器的大规模运用已经不可逆转的发生了巨大改变。为此萧华再次召开了高级指挥员会议。如果空袭都是这样的效果，还没等到把九州岛搅乱，我们的导弹库存就要告罄了。萧华问道：“这次空袭效果这么差，你们知道其中的原因吗？金永武司令员，你说说你们遇到的情况。”
    金永武看了看材料，说道：“首长，日本的激光防御炮数量太多了。我们一个目标分配的三枚炸弹根本降落不到地面上就给拦截了。我看要完成摧毁任务，一个目标恐怕得同时用三架轰炸机。”
    萧华很疑惑鬼子哪来的这么多激光炮？突然像想起什么，有些紧张的问道：“那对我们的战机构成威胁吗？”
    金永武说道：“从今天的战役来看，如果不是敌人的激光炮担心误伤自己人，那么就是他们的射程还不够远。战前我特意强调过把空战尽量控制在6000米以上空域进行，实在有特殊情况就一定要和敌人缠斗，不给地面激光炮开火的机会。现在看来，这个要求是非常有必要的。”
    萧华点点头，“确实。我看这个要求可以作为今后的一条准则。康司令员，谈谈你的想法。”
    康林海说道：“我们认为城市里各种干扰器材也很多，我们发射的各种制导方式的导弹要么被拦截，要么就干扰失去了准头。只有采用激光制导的高速炮弹攻击效果比较好，敌人拦截不了，也很难干扰。今天的战斗，我们用炮弹就摧毁了五个预定目标。不过可惜的是电磁轨道炮使用有时间限制，只能持续使用一个小时，否则战果会更好。”
    萧华大吃一惊。12%的摧毁率意味着今天的行动只摧毁了10个战术目标，而光是两门电磁轨道舰炮一个小时就完全摧毁了其中五个，占了整整一半！要是能多几艘同样的战列舰，恐怕空军轰炸机队都可以不用出动了。那样多好啊，敌人无法拦截，在高空激光照射飞机的引导下，命中率高达60%以上，几乎每次发射必有一颗命中，而且成本极其低廉，最重要的是：完全没有人员牺牲的问题！这简直太完美了！
    萧华仔细思考了一会，问道：“康司令员，电磁轨道舰炮每使用一个小时，需要多长时间的维护？”
    “最短半个小时，最长不超过一个半小时。”
    萧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那好。康司令员，长崎剩下的战术目标从现在开始都归你了。到下次行动开始之前，在战术地图上减少多少个红点，就看你的表现了。”
    康林海嘴巴都笑歪了接过这个任务，可是旁边的空军将领忍受不了了。金永武第一个站出来说道：“司令员，难道我们空军就没有用处了吗？”
    萧华皱了皱眉头，目前这种状况不改变，轰炸机队的确是没有什么用处的。用精确制导武器，大量被拦截效果差，庞大的消耗我们的后勤受不了。用常规炸弹，被拦截的百分数低了，成本也能降下来不少，但是几乎不可避免会造成大量平民伤亡。由此造成的国际影响，作为前线最高指挥官，他不得不站在更高的角度来对待这个问题。“不是没用，是目前不适合用。”萧华说道。想了想，拉近战术地图，指着屏幕上的几个红点说：“2号，7号，9号目标都位于郊外，附近民用建筑少，空军就负责这几个目标好了。”
    空军将领们极不情愿的接下了这个任务。如果说康林海获得了吃大鱼大肉的机会，他们所分配的目标简直就像别人吃剩下的汤，这怎么能让刚刚窝了一肚子火的空军满意呢。萧华不知道，会议刚刚结束，空军就推出金永武，软磨硬泡的向康林海要任务。康林海对于这个原朝鲜的高级将领，现在的中国精锐集团军司令员还是比较感冒的。于是在金永武“反正康司令员一夜之间也不能摧毁所有目标，我们合作能够摧毁更多的……还有一些目标是适合空军的……”等语句的劝说下，并得到“绝不造成大量平民伤亡”的保证之后，大笔一挥，四十来个不在闹市区的目标划归到空军指挥部的战术地图上。康林海对自己说道：司令员不是说看我的表现么？我和空军协作完成任务，也是可以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