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作品:《无性婚姻》 我出生在有着悠久历史的成都。在历史上,我们这儿的居民就以生活的闲适恬淡闻名于世。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人们形成了一种特有的悠然自得、追求生活品质的人生态度。由于成都地处西南,远离中国政治的中心地带,没有过多受到天灾人祸及战争动荡的影响,从而延续了自己独特的人文氛围。应该说,这是一片特别适合人类居住的人间天堂。
另外,这种“山高皇帝远”的状况,也形成了成都的一种特有的开放性和包容性的本土文化。按说,在这样的地方,同性恋这种“异端”文化应该可以得到更多的宽容,但遗憾的是,由于人们普遍对同性恋行为的不理解,即使在这里,很多人还习惯于用敌视、侮辱的眼光看待他们。
加之身处这样一个环球同此凉热的资讯时代,由于媒体鲜有对同性恋人群的客观评价,更多的则是负面报道,这无疑混淆了公众的视线,让他们愈加对同性恋持有一种极不公正的批判态度。所以,即使在成都这样的人间乐土,“同志”的生活也是不容乐观的,他们是一个灰暗的群体,活在隐蔽的地方,并且在一片喊打声中不得不远远地疏离于“主流”人群。
我就是一名一直隐藏着的“同志”,在我所生活的那个环境中,认识我的人虽然很多,但却几乎没人知道我的“真面目”。没人能想像得到,那个温文尔雅的大男孩,会是一个有着见不得人的“癖好”的“同志”。长期以来,我就像地下工作者那样,小心谨慎地疏离于人们的视野,过着一种表面平静而内心波涛汹涌的生活。
这种没有阳光的生活,无疑是极为压抑的。今天,我之所以有勇气在这儿公开自己的特殊经历,也并非为我自己,而是代表我们这个群体表达一下自己的观点。我希望,那些生活幸福的“正常人”,可以通过我的一些遭遇,能更深刻地了解这个鲜为人知的群体。
我是在念小学时开始感觉到自己的与众不同的。那时候我就发现,我对男孩子的喜欢,比对女孩子更多一些。仅有的一点人生经验告诉我,这是不正常的。我相信,其他的男孩子肯定和我不一样。事实也正如此。
刚开始的时候,我似乎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毕竟我那时还那么小,还根本没有性别意识的存在。我记得,从小我就喜欢和女孩子一块玩耍,在和女孩子的亲密接触中,我能感觉到无忧无虑的快乐。直到有一天,我跟一群小女孩儿踢完毽子,然后无意识地跟在她们的身后走进女厕所,刚要掏出小鸡鸡撒尿,突然听到了女孩儿们的尖叫声,她们骂我是小流氓,并将我赶出了厕所。这时,我才恐惧地意识到,我是个男孩儿,我不属于这个群体。
然而,当我回过头来再去找寻本应属于我的那个群体时,我才悲哀地发现,原来那个群体也不属于我。我想走近他们,却又心生怯意。这种状况持续到青春期,表现得尤为明显。在整个青春期,被迫离开女孩子的我,在试图回到属于我的那个男孩子阵营时,我发现,一方面我对男孩子刻意保持距离;另一方面,我又被他们深深地吸引,对他们产生无尽的好奇。我渴望走近他们、融入他们,却又心怀恐惧。这种好奇到了后期,生理的成熟使我对男孩子的肉体也产生了渴求和冲动。在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惧中,有一天我终于解开了这个一直困扰着我的谜。
那是我刚读高中时。我们班有一个叫做阿建的男生,他长得很帅,既聪明、活泼,又很新潮,是一个无论男生女生都喜欢和他一起玩儿的可爱男生。见他的第一眼,我就产生了怦然心动的感觉。但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我,却只能将对他的爱恋深深地埋在心底,根本不敢向他表白。
我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只敢远远地看着他,即使在公众场合,他主动找我说话,我也会害羞得满脸通红。朦胧的情感,让我品味到的除了稍许的心痛外,剩下的全是幸福的感觉。当然,我也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能有所突破,只是我不知该从哪里寻找到突破口。直到有一天,当这个突破口终于被打开时,我才明白,原来就在我暗恋阿建的同时,其实他也在暗恋着我。只是,他比我更主动,更大胆。
那是在班里组织秋游的时候。那天,秋高气爽,我们在班主任的带领下,来到了学校附近的一座山脚下。当全班同学都接近了山顶,我发现只有我和阿建被远远地落在了半山腰。他就在我身后大约十几米的地方。那天我似乎已经意识到了要有什么事情发生,所以就故意装作鞋带松了,停下来假装系鞋带。
在那儿等了一会儿,阿建就赶上了我。我忙站起身,冲他笑了笑,我看见他也冲我笑了,他的笑很迷人,很灿烂。他的笑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让我感觉已经和他非常熟悉了。不过,我们没有说话,只是并排着往山上爬。爬了大概有十多分钟吧,看看前后没人,这时阿建突然挨近我,非常突兀地对我说,阿伟,我喜欢你!
我愣住了,我不敢相信他会这么直截了当地对我说“喜欢我”。就在我发愣时,他悄悄地塞给我一封信,然后就匆匆地跑开了。很快,他就追上了前面的同学。我赶紧把信塞进口袋,按捺住怦怦乱跳的心,仔细看了一下四周,发现刚才那一幕不可能被别人看到,这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往山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