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话 生存的理由
作品:《泣血幽瞳》 陈飞扬的子弹打光,想起了那把猎枪,子弹都在自己这里。不过除了他之外,没有人懂得枪械知识,只要他没有明确的表示,一直举着枪的话,谁也不会看出已经没子弹了。他一边缓缓移动,一边向那把猎枪靠近。他心里还有一个顾虑:给猎枪换子弹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自己没有多余的手去拿着那把空枪进行威胁,好在鲁跃霖已经无法起身。他飞也似地冲过去,一把抓住那杆猎枪,鲁跃霖射进自己眼睛里的那把锋锐的刀子一阵剧颤,痛得他几乎要撕裂开来。但是他清楚得很,那把刀子的刃已经深深地刺入了神经,根本不能拔出来,而且随着剧烈的运动,视觉也变得越来越模糊,步履也越发蹒跚起来。
就在他要抓到猎枪的一刹那,罗香猛地一脚,将枪踢出很远。陈飞扬一声怒吼,冲上去狠狠一拳,打在罗香的脸上,罗香顿时皮开肉绽,鼻孔开始喷血。陈飞扬抑制不祝豪前的愤怒,他像是要把自己活到现在甚至一生的积怨都发泄出来似的,疯狂地打着罗香。罗香被压到桌上,她背后的手很自然地到处乱抓,摸到了一把手术剪刀,出于强烈的求生本能,不假思索地一扎,刺进了陈飞扬脖颈的大动脉。
陈飞扬夸张地张大了嘴,但是发不出声音,血像喷泉一样从血洞中射出,仿佛空气中有只看不见的巨大蚊子在不停地吮吸着陈飞扬的精力。陈飞扬斜斜地在倒下去,瞬间整具尸体都没了颜色。
罗香勉强地站起来,在尸体前面愣了很久,只觉得眼前一片死灰。
鲁跃霖这才从那堆破碎的器皿中探出头来,罗香忙过去搀扶他,却听到他不住地说:“我快死了,我快死了……”
罗香心里说不出地难过:“你不会有事的,你是个好人……”
鲁跃霖一脸疲惫之色,颤抖着问:“罗香,在我死前……我有个小小的请求,你能答应我么?”
罗香见他突然没了男子气概,有些说不上来的气愤:“别婆婆妈妈的,你的这些请求,等我们出去以后,你再跟我说!”
鲁跃霖摇摇头,嘴唇泛起了紫色:“没用的,事实就像谭觉说的一样,我们之中……只有一个能活着走出去,其他四个人都……都只能留在这个世界了……”
罗香搀起他高大的身躯:“你怎么知道能活下来的是我而不是你呢?”
“我中了毒……再健壮的身体也不可能抵御化学物质。我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从小锻炼,到头来只是比别人壮一点,力气大一点……可是遇到天灾人祸的时候,就跟别人没什么两样。……呵呵,人真是太脆弱了……”
“不会的,你不会死,你有什么请求,我都会答应你!”罗香很坚定地凝视着他的眼睛。
“我……”鲁跃霖欲言又止,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地说:“反正我就要死了,你对我什么看法……也无所谓了……罗香,自从我第一次看到你,我就……”
“我知道,你……你别说了。”罗香低着头,“可我是飞……陈飞扬的女朋友,而现在他又……”
“你还爱他,是吗?”鲁跃霖的语气中有一种怨恨。
“是……是还爱着以前的他。我觉得这都是被逼的,他们在正常情况下……绝不会选择去做这么残酷的事情。”
“我也是被逼的……”
罗香觉得隐约有一丝不对头,忙说:“你快说你的请求吧!”
“我知道这是非分之想……可是……我只想在临死之前,……吻你一下。”
“什么?”罗香很诧异地望着他:“这也太……你……”
“我就知道你不允许#恒了!我不强人所难!”
“跃霖……你……我答应你。”罗香的脸涨得通红,丰满的胸部剧烈地起伏,把眼睛慢慢地闭上。
等了许久,她却觉得有些异样,因为她听到了粗重的喘息声。她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发现鲁跃霖的目光已经变得十分淫亵,接下来他想要干什么,也是可想而知了。罗香尖叫着推了他一把,然后飞快地跑出了房间。鲁跃霖尽管身体强健,终究是受了重伤,冷不防被她一推,摔倒在地。接着他一声嘶嚎,叫着:“我快死了!罗香!我快死了!你就让我满足这一次吧!你又不会损失什么!……你和陈飞扬做过多少次了,装什么纯洁!……你现在不是处女,我也并不在乎啊!反正最终死的是我,你能捡回一条命,还有什么可以奢望的?我甚至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把唯一的活路让给你!就算没有这些,我平时为你所做的一切,你都熟视无睹吗?你一点儿也不感动吗?……你好心狠,我都快死了啊!”
罗香边跑边愤怒地喊:“你去死吧!你快死了那是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理由吗?”
鲁跃霖喊叫的时候,眼珠几乎要从脸上迸出来:“你这个臭婊子,你这个贱货!我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你都不答应,你自私自利,只顾自己!……我决不原谅你!”
罗香虽然竭尽全力奔跑,可是鲁跃霖还是离她越来越近。对于他俩来说,这座医院是陌生的,他们在那个现实的世界中没有来过这里。也许他们正在追逐的这段走廊里,在那个世界中正有很多大夫和护士在紧张地工作着,因为医院是生命诞生的常葫,也是许多生命走向死亡的最终归宿。罗香在前面紧张地摇着每个门的门把手,却总是打不开。她是在寻找自己出生的地方,还是自己的葬身之地?
终于,一间房间被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雪白的病床。鲁跃霖淫亵地笑着说:“小香香,看看这家医院对我们多照顾,连咱们的新婚床都准备好了!哈哈,来吧!”
罗香绝望地回过头,鲁跃霖使劲一推,她已经躺倒在床上。鲁跃霖就要扑上去,突然,他卡住自己的喉咙,开始发出低沉的呻吟。罗香明白过来:原来鲁跃霖被几十种带有剧毒的化学药品泡过,在这个世界觉察不到疼痛,但是身体开始一点点被无情地腐蚀掉。
罗香仰躺在雪白的床头,仰面看着天花板,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泪水开始大量涌出。
许久。
还是那么眩目。
那是灯光。罗香的视线渐渐清晰了,距自己最近的事物正以自己为中心,向外依次恢复着它们应有的颜色。围成一圈的熟悉脸孔,那是……那是自己的爸爸和妈妈,老师和同学们,脸上满是焦急的神情。
“香香,你终于醒过来了!”妈妈的惊喜随即变成了泣不成声。
“妈妈……让你担心了……”罗香黯然地说道:“果然……还是我活着……”
爸爸很奇怪地问:“你在说什么?”
班主任老师低声说:“你好好休息吧……”
罗香想让妈妈抱一下自己,刚要张嘴,突然一阵剧颤。班主任愣愣:“你怎么了?是不是还疼?”
罗香抽搐痉挛的脸孔蜡黄,豆大的汗液聚到鼻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出了她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好……疼……啊……”
没等大家明白是怎么回事,罗香的胸口突然炸出一个洞,迸出一大片鲜血,在众人的惨叫和哭喊中,她的左腹也是同样被不知什么东西炸开,稀烂的肠子碎块向外喷溅,弹了一地。她的妈妈惨绝人寰地哀嚎着,死死地抱住了罗香的头,却听到扑嗤一声,妈妈的怀里涂满了白花花的脑浆,还有两颗充斥着哀怨的眼珠。
现场的一个老医生在混乱的现场中呆滞地站立着,与周围尖叫奔跑的人们形成鲜明的对比,他只是喃喃地说:“这是被猎枪打的……被猎枪……我们这里怎么会有猎枪……”
与此同时,在距医院不远的郊区火葬场里,一具具尸体被送进了火海。最后一具尸体还只是个孩子,苍白的面孔,瘦削的身材,在场的人都摇着头,深深地叹息着,觉得一个前途无量的大学生就这样死去,感到十分惋惜。
猛然,那个年轻死者的眼睛张开了,很安详地注视着现场的所有人。死者的父亲,市长谭敬奇地一个发现,高声呼喊着:“不要火化!我儿子还没死!”
谭觉被众人抬了下来,谭敬奇老泪纵横,紧紧地抱住了儿子,刚要说些什么,却突然感到有些不对头:“你这件衣服怎么这么厚啊?”
谭觉不作声,他也是刚刚恢复过来,嘴唇仍然呈灰色。谭敬奇把儿子的衣领向外一翻,竟然看到一件破了好几个洞的防弹衣,他不禁有些发抖,轻声问道:“这是……什么?”
“防弹衣。”谭觉冷冷地说。
“这东西公安局才有……怎么会穿在你身上?你……什么时候去过?”
“爸爸,”谭觉笑着说,“我还活着,这最重要。”
次日,本市著名企业家陈卓,因涉嫌谋杀、私藏枪支与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犯罪团伙,在公司被拘捕。公安局经调查发现,他的儿子陈飞扬,在车祸前曾经持有一把猎枪,而那把猎枪的子弹,与在本来已经苏醒却立即被杀害的罗香身上的弹痕相吻合。
这场车祸牵出了轰动本市甚至全省的大案之后,人们在茶前饭后的谈资中,总免不了提及谭市长那位十全十美的第一公子。他是那么地出色,就连老天爷都有意识地保佑他独活。可他却在屡屡被热情的记者的话筒包围时,总是很自信说:“人的生存,一定要靠自己去争取。我是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所以,我必须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