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话 永别了武器(下)

作品:《泣血幽瞳

    “你就是源左进的后裔吧。”于水清冷若冰霜地问,“那‘武器’你也知道在哪儿了?”
    
    布罗利警觉地问:“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你是谁?”
    
    安夏忽然感到左手上一阵酸麻,手表红光泄、尖锐地响了起来。
    
    于水清阴寒彻骨地说:“‘武器’原来真在你身上#狐找到自己主人了!快点交出来!”
    
    安夏问:“你是这表的主人?”
    
    于水清说:“当然,我是作为这武器的使用者开发出来的人体兵器。”
    
    “我听到你刚才怒斥人生的不公,还把全世界的人都骂了一顿,想必你对战争与和平有新的见解了?那你要这东西又用来做什么?”
    
    “它本来就是我的,两个最强的‘武器’合二为一,成为一个完美的个体,这是一件令人期待的快事。你是个普通人,根本没法用它,把它摘下来给我吧──我已经很客气了,跟你们毋须讲什么条件,你们全部加起来也扭转不过劣势,不过我不喜欢恃强凌弱,由你自己来做吧。”
    
    “我决不交给你。”安夏坚定地说。
    
    布罗利叫道:“你这个白痴,快给他!不然我们都会没命!”
    
    安夏已经失去了一切希望,她看看吕耀光,平静地问:“你呢?你怎么说?”
    
    吕耀光不敢看她的眼睛。
    
    安夏的表情变得很奇怪,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好久没回家了。”
    
    她自言自语起来:“妈妈,我记得做过这样一个梦,它是永远不会醒的。”
    
    “我隐约记得自己以前做过这样一个梦,似乎是没有颜色的,也许应该是灰色,但却觉得眼前的景物无法言喻地清晰。
    
    我置身的地方像是一条很久没人光顾的小巷,墙壁仿佛是被烧焦的纸糊成的,手一触便哗哗地脱落,虽然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但梦中的逻辑令我感到十分合理──它们是被雨淋坏的,白蚁在此间起了不小的作用,我的心就像这小巷一样有种因四面八方被挤塞而狭窄的压迫感,但脚步不知为何却轻松起来,身体也轻飘飘的。我大口地喘着气,可逻辑又告诉我,空气要省着用,否则不等走出去就会窒息。
    
    我又觉得自己醒了,其实我还未醒,这就是梦中之梦。一个学者说过,人可以在不同的空间来回行走,但不能在时间上来回走,他这种说法得到了肯定。做梦等于把自己的灵魂带入另一个世界中邀游一番。认为自己在什么重大发现,忙写在墙角上,准备写完后刮下一片作为我的日记携走。然而写下的话却并不尽人意。不知为什么,总感到有一股淡淡的悲哀萦绕,向我诏示世界发展的全过程,都不过是一个永远没有尽头的极度暗夜。我并不怕夜,但人本身害怕纯粹的黑。
    
    也许是晚秋季节,我漫步走在这个陌生的巷子,不知不觉来到了以前从家到学校的路,极为荒僻,却好像还有另一种呼吸在不知何处重重地喘息着。
    
    我看到一个收废品的老头经过这里。我伸手向他眼前晃晃,他这才注意到我,忽然捂住脸,惊恐地快步走开了。我见了很奇怪,却没有喊他,继续向前走。
    
    当我来到一处丁字“路口”时,一股西瓜烂掉臭味搅抖着死鸡的血腥气息,沁入我的呼吸,我转了一圈,四周围似下了雾,什么也看不清楚。雾里也许隐藏着某些荒唐的事。心头立即涌上了一股凄凉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是一个行尸走肉。由于这里地处偏僻,有一道寒光从黑夜一样的树丛中泄,使得我心跳愈发快了起来。同时也加快了前进的步伐。我像是得到谁去世的消息一般,暗黑的天空,寂寥无人的一江秋水,极乱地混淆了我的记忆和思绪。
    
    我从这条可怕的小道走出去时,看到了以前的学校。门口本应该有几十辆自行车,但一辆也没有,街上没有任何行人,只有几处卖食品、汽水及学习用品、贺卡礼物的摊点。但却一个人也没有。
    
    我走过去,看到一个烤肉串的架子,放下一元钱,我想拿起一块尝尝。伸手刚要抓时,手立即缩了回去,上面的余火未灭,只串着一样东西──那是一只烤熟了的凸眼大蛤蟆。我一阵恶心,立时没了胃口,再度看看四周,脚步却没停下。
    
    眼前出现了一座不宽但很长的桥,这时候我才意识到,下小雨了。桥造得很高,下面是咸咸的海水。我感到一股强烈的腥味,发散在雨中更加浓重,另上还有一种金属气味。
    
    大桥上倒是有不少人。
    
    我经过时大家却都跑了,有的竟然跳了海。有个人看见我,当时我也正好在看他。目光刚一相遇,他立即移开,没作声,继续对着月亮看自己书。
    
    我走过去,轻声问:“你看的什么书?”他不回答,却把脚边只救生圈抛下海。我也没再理会他,桥眼见走到了尽头。可太阳还未出来,星星与月亮仍在主宰天空。回到摊点,大群出现了,那里也热闹起来,像是在赶庙会。人们买这买那,似乎这一切都与我无关,我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我还看到一个老朋友,我们面对面但他并无反应。
    
    我忽然想起我也并没反应,也许他也像我这样,等着对方回答呢。
    
    我刚要走,却不想失去这个机会,又折了回来,走近他问:“最近好吗?”
    
    “你看。”他在身上摸了半天,最后竟掏出了一把手枪,指在我的双眉之间。“对不起,我只能找到这个。”
    
    我不知所措:“没……没关系。”
    
    “你知道我太多秘密了,做朋友不要热情过度,一旦超越了界限,我就容不下你了。”他的食指缓缓向里扣。
    
    “我不会说出去。再说这也没什么呀。”
    
    “但我感到很屈辱。事不是你干的,你很难体会,你窥探了别人太多的秘密,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恶吗?”他终于扣动了扳机。
    
    没有声响,不过我感到子弹的确已经打进去了。我觉得自己应该倒下来,说不定我还有力气能继续站着,但我有些累。
    
    他似乎不放心,又在胸口打了四枪,四肢各打了一枪,想了想又在头顶补了最后一下。
    
    这时我好像真实地尝到了从脑门掉到口腔里的子弹。
    
    真好吃。
    
    接下来我自然是死了,我不打算站起来,就这么死吧。他开车走了,一会儿,同样型号颜色的车从我身上碾过,我不敢肯定那是不是他,不过这时已经无关紧要了。
    
    我觉得我过去早就死了,而这事不久前也发生过,和现在颇为相似。最常梦到的死法,总是自己被从高处推下,我清楚地知道每次推我都是同一个人,至于是谁,我不知为什么总也躲不开,我害怕看到熟悉而亲切的面孔,因为人类面孔的表情是靠不住的。即使是刚才未死的一刹那,我也觉得自己比真实年龄要年轻许多。
    
    梦的内容没有什么可以局限的,只是不能睁眼。
    
    故事很荒涎,但我尽量表现得真实。既荒涎又真实,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梦才会如此。而梦与现实正像黑与白一样,过度地带是朦胧的灰色。无非是现实中对世界的看法在梦中更加夸张地表现出来,使自己都深受震撼。有时我醒来时,真想在大笑一场或把泪接着流下来。这笑容与泪水却是从梦中的那个世界带来的。我的身体不好,有轻微的神经衰弱,只要入睡必定做梦,哪怕只有五分钟也能进行一次精神体操,但绝大多数是噩梦,而且恐怖得令正常人无法想象。我几乎不敢相信这些映象反映了我自己内心世界。
    
    狗日学校也许真的存广东三省或日本本土的某个地方,他们为了自己的一已私欲而进行惨无人道丧尽天良的行为,而用来解释的竟是另一种人类的逻辑。我始终算不清所谓“人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对此每个人都有一套不同的说法。总之,稍大一些的概念都是模糊的。
    
    这个故事在现实中是不可能发生的,但它存在于某些人的精神世界里,不要说它可怕,拿人体本身作比,它就像一具骨架。没有血肉的骷髅是恐怖的,由此我衷心地希望人们在这方面虚伪些,掩盖住自己的骨架,尤其是唯一暴露在外面的牙齿,如果你们不是在真心地在笑的话。
    
    噩梦迟早总会醒来,而接下来要面对的更加残酷的现实是永远也不会醒的。”
    
    吕耀光似懂非懂,但随即醒悟。
    
    安夏张开双臂,仰起头,左手的表发出灿烂的光晕,凭她的体力是无法催动这支强大的‘兵器’的,但她打算用自己的生命开启它。
    
    于水清的面孔似乎也变得惊惶:“会把这岛炸上天的……”
    
    “你也知道害怕呀?”安夏笑个不停,“你和它是这个世界上的两个极致,现在就要自相矛盾了,你准备好了吗?”她转而对实习教师廖俏说:“你是这座岛上唯一没有丧失良知的正常人,我本想把这件东西交给你,但是我知道,留着这样东西在人间的话,迟早会毁灭人类,而他不是你我这样的柔弱女子能够驾驭得了的。所以,我留给你的只能是这个故事,我知道你身上有美作的DV,我希望你能把它真实地保存在人类的历史里,永远不要抹去……”
    
    整个岛剧烈地震颤,掀起十几丈的海浪,仿佛地球地哭。
    
    由于神经中枢的破坏,记忆成了碎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