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作品:《招魂》 舒子寅又回到阁楼上去住了。她作出这个决定让洪于无法理解。自从她住进与红于的卧室相连的密室以后,洪于对别墅里连连发生的恐怖事件甚至有了好感,因为正是在这种惊悚的氛围中,舒子寅的气息离他越来越近。这是一种让他既不敢亲近又无法离开的气息,有点像他读书时对一个高年级女生的感觉,他只能在放学的路上将她的背影一路送回家门。奇怪的是,洪于现在的年龄比舒子寅大了差点一倍,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觉他无法解释。
那天早晨,舒子寅提出要回到阁楼上去住时,他看出她一夜没有睡好,她忐忑不安的样子,说话时也有点回避他的目光。这种状态使洪于既紧张又兴奋,他感觉到他们的距离正在靠近。昨天晚上他就感觉到这点了,他们查看了二楼的空房间出来后,舒子寅在楼梯上差点跌了一下,洪于扶祝糊,再继续往前走时,洪于的手就一直搂着到她的肩臂,他感到她的皮肤凉爽细滑。回到房间后,舒子寅并没有立即进到密室去休息,而是在他的房间里坐了一会儿。罩在她身上的黑色长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时的那一件,丝质的幽幽的黑光衬得她露在外面的手臂和脖子雪白。他们一时没有了语言,一阵沉默过后,她进到密室休息去了。
早晨,舒子寅却意外地提出要重回阁楼去住。“我喜欢那里。”她说,“并且,伍钢和小胖子在那里监守了这样久,也没有可怕的事再发生。我回到那里写作会快一点,尤其是夜里写作时,打开窗,湖上的风吹来挺舒服的。”
洪于对此非常的不愿意,心里一下子空荡荡的若有所失。但是,他不能反对她的决定,从一开始他就意识到,对她不能有半点勉强的。
雪花和梅花对阁楼作了次大清洁。伍钢和小胖子也如释重负,他们又可以回到各自的地方睡好觉了。幸运的是,阁楼上一连几天平静无事,舒子寅在那里白天写作晚上睡觉,仿佛真的有了一个世外桃源。洪于放心不下,有时半夜起来到走廊上看看。整座别墅无声,他甚至走到上阁楼的楼梯口,在那个舒子寅曾经遇见上吊的女人的过厅里,他开了灯查看一番。有天半夜,他正在查看时,楼梯上方突然出现了一张女人的脸,幸好他一眼认出那是舒子寅,才避免了一场惊吓。原来,舒子寅听见阁楼下有动静,大着胆子起床到楼梯口来张望。当她看见是洪于在巡视时,她用眼神表达了她的感激。“没事。”洪于对她挥挥手说,“快去休息吧。”
舒子寅穿着睡衣站在楼梯上方,身体的线条隐隐可见。她对着楼梯下端的洪于说:“你也去休息吧,不会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了。”
阁楼上很平静,舒子寅回到床上躺下后想,真的不会发生什么了吗?她不敢肯定,但她知道必须回到这里来了。如果继续住在与洪于一墙之隔的密室,她感觉很可能发生自己不能控制的事情。人的心中都有另一个自我,舒子寅认识她,她本能,激情,对一切充满好奇心并且胆大妄为。
然而,阁楼上的平静是短暂的。已经发生过的各种恐怖事件足以证明这是一座凶宅。如果说,以前发生的事大多是在暗黑之中显现,让人还存在是否是错觉、幻觉之类的想法,那么,在明亮的灯光下让人看得清清楚楚的恐怖事物,便让人无法解释了。
这个可怕的时刻是在午夜时分到来的。这天晚上,舒子寅在书房里写作。由于这晚上思维特别清晰,不知不觉便写到半夜了。整个阁楼上除了她的呼吸和笔尖在纸上划出的“沙沙”声,周围是凝固般的寂静。
突然,书房的门似乎有轻微的响动。舒子寅怔了一下,本能地向门口望去,由于只有书桌上亮着台灯,门的方向半明半暗的看不太清楚。她“叭”地一声开亮了室内的大灯,雪亮的灯光下,她看见书房门已经被推开了一条缝。她正在犹豫需不需要走过去看看,一只手突然从门缝中伸了出来,准确地说,从门缝中伸进来的是一只裸露的手臂。这手臂直直地伸向室内,这人的身体和肩膀仿佛被卡在了门缝外面似的。在这惊悚的瞬间,舒子寅的意识仿佛中断了。她楞楞地看着这条裸露的手臂,从指尖到小臂上的肌肉,它是惨白而僵硬的。从修长的手指看,这是女人的手和手臂,只是它此刻没有血色,连指甲都是惨白的。在僵硬的手指之间,夹着一张长条形的纸,那张纸在空中抖动着,转眼便从僵硬的指间滑落在地板上。
这段时间有多长,几秒还是几分种?舒子寅无法确认了。她感到头脑处于一段空白之后,血液才重新开始流动的。在这时她才能够抖动着发麻的嘴唇发出了一声惨叫。
在明亮的灯光下,那条僵硬的手臂从门缝中退了出去。只有一张雪白的纸遗落在室内。
舒子寅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坐在地板上的了。她俯过身去,拾起那张纸,看见了纸上的文字,这不正是以前的女佣娟娟写给家里的信吗?舒子寅刚住阁楼时,从一本画报中发现过这封没有寄出去的家信,后来这信便莫名失踪了。而今夜,一条僵硬而苍白的女人手从门缝中伸进来,将这页信扔在地板上。
这是魂灵显现吗?这个据说是在两年多前悄悄出走或失踪了的女佣,或许已经不在人世,她是想用这封遗留在这里的书信引起人们的注意?
舒子寅慢慢地站了起来,双腿一直在发抖。她扶住墙壁对自己说,不要怕,不要怕,即使真有魂灵又怎样呢。她一步步向门边走去,她为自己的勇气叫好。她拉开了房门,外面的小客厅黑漆漆的。她开了灯,没有任何人影。她走到楼梯口,对着漆黑的楼梯下方叫道:“有人吗?她的声音过后是更加的寂静。
这一下,她的勇气仿佛像气球泄气一样突然用完了,在这空荡荡的夜半的阁楼上,恐惧从墙壁上、天花板上、楼梯上等各个方向向她包围过来。她再也撑不住了。她用仅有的力气对着楼梯下方发出了颤栗的大叫:“来人啊——”
夜半的别墅是死一样的寂静,以致她的这声呼号在楼道和走廊里碰撞着,发出孩子学舌般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