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滚——!”

作品:《狂欢

    开吃之后有好一阵儿,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闷声不响地吃着,气氛十分压抑。
    后来,还是焦馨的目光在看似无意之中落在了餐桌上的那张字条上面,话题也才由她这一方率先找着:
    “她走了……”
    “我……看见条子了。”
    “昨儿晚上,后来到底是怎么了?”
    “没……没怎么呀!”
    “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不欢而散了是吗?”
    “也没有……那么严重吧。”
    “那她为什么要走?还不辞而别?”
    “谁知道#糊不是说家里有事嘛!”
    “一喝酒就有点儿记不清了……好像是:因为我说了一句什么话……”
    “没什么,真没什么……”
    “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话?”
    “焦姐,您不用检讨自己了,都是性情中人,又喝了点儿酒……”
    “我想起我说什么了……都怨我都怨我!再怎么我也是主人啊!不能那么说话的。晚上我给她打个电话,认个错……估计现在她已在飞机上了。”
    “打一个电话沟通一下也行,但您确实没必要觉得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真的……”
    “当时我就是觉着她老是想把我打发上楼,她就是想一个人和你待在一起……”
    “没有没有,没有的事,我没这个感觉,她是在关心你……”
    “关心我?她是在提醒我吧:你累了,需要休息了,因为你比我们老——我不是说她是有意要这么说,是潜意识里的某种东西在作怪。”
    “……”
    “我说这话是有根据的,并不是瞎说,你没发现吗?我只要一开口,她就老想插话、打断;你说话的时候她可从不多嘴,做出一副女学生的天真烂漫状,以手托腮一声不吭地盯着你听;她自己说话的时候呢,从来都只看你,不看我,就跟我不存在一样……”
    “呵呵!焦姐,您绝对是一好作家!”
    “观察力强是吧?”
    “这只是一方面,您的想象力也不弱,观察加想象,那就一半真一半假了……”
    “小冯,你别不好意思承认,你挺招女人的。在那边也是妻妾成群的吧?”
    “没有没有,连个妻都没有……”
    “别骗人了!”
    “我没骗人,曾经有个妻,后来人把我抛弃了,谁稀罕一个穷写字儿的呀!”
    “现在呢?”
    “那就什么都没有了呗!”
    “胡说!你谈文学时挺真诚的,怎么一讲到自己的生活就这么虚伪呢!哎,我问你:昨儿晚上,我上楼之后躺下就着,完全不省人事……她后来……没有骚扰你吧?”
    “哈!没有没有,相安无事,一夜无话,呵呵!焦姐,咱不说这事儿了行吗?”
    “好,我也不想老是说她……小冯你看,吃完早点,咱们是出去走走,还是就待在家里聊天?你做决定。”
    话说到此,冯彪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可以借此说出自己在心里已经做出的决定:“不了,焦姐,不麻烦了,主要是怕您太累,刚组织那么大一个会……我今儿就走了,两点还有一趟飞机,我到机场临时买张票……”
    对面的女人愣了一下,停止了吃喝,然后说:“走吧……想走都走吧,看来我不该多留你们,都挺忙的。”
    “其实我回去……也没什么事儿,就是觉着太麻烦您了……”
    “走吧,走吧……要不要我派辆车,送你去机场?”
    “不了,不麻烦了,正过五一长假呢,叫人司机好好休息吧,我出门打辆出租就走了。”
    “那就——走吧……”
    焦馨丢下手中没有吃完的一小块面包,有些颓然地靠在身后的椅背上——这个动作,这番情景,冯彪看在眼里,也心生怜然,但话已至此,那就赶紧走吧,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默然起身,离开餐桌,走出厨房,穿过客厅,来到门口,他随身带来的一个旅行包就在鞋架旁边,他拎起包正准备换鞋时,用眼睛的余光注意到焦馨还是跟了出来,重又出现在厨房的门边,背靠着门框站着,远远地望着他,有气无力地说:
    “就这么走了?”
    这时的冯彪已经去意已决,她这么阴冷的发问以及悄然无声鬼影一般出现在厨房门边的情景令他竟在一瞬间里心生恐怖——说实话,他有点儿不敢在这间屋子里再待下去了,甚至怀疑她是个精神有病至少是心理上有问题的女人,“老处女”是不是都这样?“女作家”是不是都这样?这种感觉让他连话都不想多说了(他怕多说了又是没完没了地扯淡),留下来不是多大的错儿,但如果此时不走,那就是自找罪受了#蝴是随口“恩”了一声,便将一只从拖鞋里拔出脚赶紧伸进自己的皮鞋里去……
    “滚——!快滚——!”
    两声歇斯底里的尖叫顿时响彻了这所房子,话音刚落,木质楼梯上接着响起了很重的脚步声,冯彪抬起头来,正好看见她上楼而去的身影,那两截修长匀称而带有几分性感的小腿(那是她身上最有女人味的地方)在他眼前一闪而逝,令他心里动了那么一下……直到这时,他才完全明白:从昨天晚上她冲女诗人的突然发作直到眼前的乖戾之举——究竟原因何在?女诗人说得对:要怪的话只能怪他——在这个女人眼里,他是一个男人,但他却忽略了这样一个事实:再老的女人也是女人,这一个著名作家加作协主席就是一个女人,昨晚客厅里在文学话题上的相谈甚欢有着很强的掩饰性和欺骗性,就是把那已经飞走的女诗人也包括进来的话,这都是一场女人和男人之间的游戏——这才是事情的本质!这两个常在文坛江湖行走的女人是明白的——她们彼此也十分懂得对方的心思,不明白的是他这个初出江湖的傻瓜蛋……
    现在,他总算顿误了,也彻底明白了这一切的别扭都是出自一个老女人的撒娇,他低头问自己:当江湖就是风月场——他不惧江湖,还怕风月吗?在男女之事上他是一个怕事儿的人么?不是吧?!此前只是自己幼稚造成了理解有误才让他装得像个处子和绅士似的……
    这么想着,他的脚已经从他的鞋中拔了出来,仿佛宝剑从剑鞘中拔出……
    ╔──海 岸 线  文  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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