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畅想世纪之夜
作品:《狂欢》 江林回来了,大年初二晚,他忽然出现在冯彪组织的宴会上,让所有人吃了一惊。这一次,他不是直接从日本飞回来的,而是在一周前从日本先飞到北京,并在北京一家日资的影视公司中任了职,回到本城只是为了陪父母过年,他让为他预留了工作岗位并准备日后大用的金老板失望了,也让冯彪甚感扫兴:他觉得少了冯彪就少了某种好玩的气氛。
这天吃饭,《世纪》(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就是《文娱》的前身)的几个老人手:邢大伟、马小宝、洪涛、加上江林到了。宋旺旺人还在深圳,无法出席。为了避嫌,冯彪没有请郝强,杂志社里已有风传:被迫离开了杂志社的郝强正准备彻底离开妇联,离开本城,去向是广州,《少女》鼎盛时期的头号对手——老资格并且长盛不衰的《爱心》杂志慧眼识珠,聘他去做副社长兼发行部主任,年薪三十万,还送了一大套房子,他正准备携妻儿举家南迁……
这天吃饭,冯彪还请了《文娱》现在的两名同事:刘明明和素素。素素并没有主动打来电话给他拜年,反倒是他以拜年的名义打过去的,当时他就能够感觉出:面对他如此密集的邀请,她是很高兴的。这天晚上也是早早到来,一身新装也比平素鲜艳了许多,他刻意安排她坐在自己旁边的座位上,心里也才感到踏实似的,这让其他人猜度着他俩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关系……这天到场的女士不止于素素一人,江林还带来了一个叫做“广赖美子”的日本姑娘,给大家介绍说她是一名自由记者,专程跑来采访中国的春节,起初大家还以为她是江林的女朋友什么的,但很快发现不是,是从江林在现场时一如既往自由自在的表现看出来的,当有人觉着纳闷:你在日本学的是社会学,拿的也是社会学硕士学位,个人爱好和平素钻研的是流行音乐,怎么一回国就跑到影视公司里干去了?江林立刻辩解说:“我在日本参加过电影拍摄的,拍那种很简单的色情小电影,卖给那些变态的嗜污狂看的那种,拍一个女的脱光了衣服蹲在一个男的头上拉屎,就直接朝他的嘴里面拉,他自己还要把没吃完的屎往身上抹……”他这一席话讲得大伙目瞪口呆,胃口大倒,有人拒绝再吃什么了。有人问:“哎江林,这种吃屎的男人是不是你演的?”他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不是,我是做幕后工作的,但也在现场,在一间日式的小屋里,他妈的臭得不行……”敢于当众讲出自己参加色情电影拍摄的经历,并且表现得满不在乎——由此可见,那位名叫“广赖美子”的日本姑娘和他真是毫无关系的。
还有一人,是冯彪特意请来的,那便是前年夏天到陕北开会时认识的出版社的老郑(也是他《美人》一书的责编),老郑的眼睛依旧很毒,一见面就说冯彪气色不好,面带黑气,并且一语中的地对他说:“一看就是纵欲过度所致,透支得厉害,掏空咧么——这就是出名给闹的!给烧的!”冯彪赶紧让他:“小声点儿!”他怕身边的淑女听见。
孙天福他也请了,可这家伙携妻女回农村老家过年去了。
有一个新的迹象被冯彪观察到了,邢大伟和马小宝这一对“师徒俩”既不是一块来的,吃饭时也没有坐在一起,甚至相互之间都没有说过一次话碰上一杯酒,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大胡子还是秉性难移,虽说酒量不小,但因为下酒太快,所以最先高了,变得感慨万端起来,手拍冯彪的三本书,摇晃着自己的大脑袋,反复对着冯彪只说一句话:“冯彪,你不容易,你真不容易,不容易啊……”说得多了,连冯彪自己也觉着自己不容易,在一瞬间里忽然产生了欲哭的冲动,特别想对着某个女人大哭一场,哭诉一点儿什么——譬如说,身边的淑女素素。
第二个喝高的是洪涛,作为一个更早的见证人,他也要对冯彪的小有所成说上几句,一说就说多了:“冯彪,到今年你才三十三岁,集著名作家和名刊主编于一身,名也没少出,钱也不少拿,哥们儿你行啊!这就叫成了你懂吗——这就是咱们年轻那会儿梦寐以求的成功啊!”然后对着众人开始演讲:“在……在座的大部分都是六十年代出生的人,对,两位女士除外,还有明明——咱……咱们这代人是这个国家这个时代最后的一批理想主义者,也正在成为社会发展的中坚力量……前两天,我在一家杂志上看到一位先锋戏剧导演(还是冯彪的师哥)说的一段话,我觉得特别能够代……代表咱们这代人的……理想和情怀、光荣与梦想,他说:1999年12月31日晚上,不论当时我在世界的任……任何一个角落,也不论做着多……多么重要的事情,我都会飞回祖国,飞到北京,来到天……天安门广场上,在世纪交替的钟声……响起的那一刻,我会对着人民英雄纪念碑大……大声地说上一句:新世纪,是……是属于我们的……”
这段话经洪涛用朗诵般的腔调一转述(美中不足是有那么一点儿结巴),实在是太扇情了#旱完之后,竟有好几秒的鸦雀无声表明着每个人的若有所思心潮难平,最终还是做东的冯彪建议大家端起今晚最后的一杯酒,并且豪情万丈地说:“新世纪,绝对是属于我们的!咱们就世纪之夜——在天安门广场见!反正我是会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