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出差在北京
作品:《狂欢》 对冯彪来说,北京不是一座普通的城市,既是他大学四年的就读之地,是他最后成长并长成的地方,也就在某种程度上极大的影响并决定了他这个人……这是一座存在于他心中的城市,九年前大学毕业离开之后他只回来过一次,是六年前结婚旅行时带着前妻来的,现在是又一次的到来,走下飞机,他的心情既激动又复杂……
走出机场打上车,他交给司机一个预先写好的小纸片——那上面是刘明明为他写下的一个地址,便来到东直门的一家旅馆住下,一个标准间只需要120元,这在北京十分难找,是刘明明多年来此出差才找到的,很符合他作为普通编辑150元以下的祝恨标准,却比冯彪这个“中层干部”可以享受到的240元标准低了一半,因为食宿采取的是“包干制”,省下的钱可以归自己,最终他也并未全部省给自己,绝大部分都掏出来请作者吃饭了,因为没有专门用来请人吃饭的费用,只说可以请两次大客,开上发票回去实报实销。
刚一住下,他便开始打电话,他的工作就是从请几位和他素有联系的老作者开始的,他们吃了请便开始为他四处张罗,为他联络到更多有实力的作者,然后再吃饭,然后他们再一一回请于他,更有甚者,反复回请,还有请到家里去吃的。于是乎,他的组稿工作便在北京城中大大小小的饭馆中吃吃喝喝轻轻松松地完成了。把北京城里能够为我所用的好作者几乎全都挖了出来。
与此同时,另外一项能够体现他记者身份的采访工作也同时展开,他按照同事(包括《少女》那边的)提供的线索满城扑找着文化界的所谓“大腕名流”,两周之内,央视就进过四回,北大就去五次,把他能够采到的这类人物也几乎全采遍了。
在一般作者面前他是“爷”,在大腕名流面前他是“孙子”,不管以何种姿态出现在何种人面前,他都收获了同样的一份好感觉,几乎所有人,或在推杯换盏之际,或在采访结束之时,都要向他提出一个令他无法回答但却听来极其舒服的问题:“你为什么不来北京工作?”——此话从一个北京人嘴里吐出就是一句实实在在的赞美之词,在这些自以为优秀的北京人看来:只有优秀的人才应该进入北京。
外表谦和低调的冯彪还有心中暗自得意的一大发现:他发现《文娱》杂志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出名,愣是有对其一无所知的主儿,而“冯彪”这个名字则在他全无思想准备的前提下已在京城的诸多文化圈子中变得颇有亮度了,他给央视一位著名的节目主持人打电话,说想要做个专访,对方一听是来自外省的一个杂志(显然没听说过)就开始推脱,冯彪费尽口舌对方才勉强答应下来,采访地点是在梅地亚宾馆的大堂,对方说只有半小时时间,可最终却侃侃而谈了三个小时,到最后还奋不顾身地争着付咖啡钱,一切都是在冯彪递上自己名片时发生了变化的,主持人拿着他的名片一愣,继而问道:“你是不是那个写过很多骂人文章的冯彪?”冯彪回答说:“是。”主持人马上变得笑容可掬起来:“失敬!失敬!我没看过你的文章,可我们节目组的那些小伙子几乎人人都爱看您的文章,老跟我说起您,您来采访我不合适吧?您看我一下就紧张了……咱们就随便聊聊,交个朋友。”说完,马上喊服务员要咖啡了。
在工作之余,这些新交的朋友还将他更深地带入到北京的文化生活中去,各种圈子的聚会,各种形式的沙龙,那二年在电影学院附近有一个叫“黄亭子”的酒吧,是诗人、作家、画家们常去之所,每逢周末还有诗歌朗诵和主题研讨之类的活动举行,他在北京度过的惟一的那个周末,是被两位青年校旱家带到那里去的,听完朗诵之后,他已经认识了一圈人,正在一个小桌上跟一位刚刚认识的某纯文学杂志的副主编聊着,一个相貌生得有些古怪的陌生人来到近前,怯生生地问他:
“您,您是冯彪吧?”
“对……”
“文章写得挺棒挺过瘾的,我爱读!”
“你是……”
“我叫李三。写点校旱,就是没怎么发过。”
“你寄给我看看吧,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地址。”
“嘿!谢谢,谢谢啦!您先忙着,我那边还有个一块来的朋友。”
这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丑人儿真像民国时代北平南城的下层劳动人民——像个拉板车的!冯彪当时不会想到:正是从灯火昏黄中忽然冒出来的这个人物,成为他编辑生涯中得意之笔的一大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