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晚会上

作品:《狂欢

    离开老板套间后所剩的这半个下午,冯彪心里是很愉快的,甚至有点暗自窃喜。
    老板口中那个颇为神秘的远在国外的推荐者——不用说就是江林。在日本东京某大学攻读社会学硕士的江林一直和他、金老板、郝强和一打小女孩保持着经常性的电话联系;而近在会上的这一个,他做了惟一人选的猜测并在五分钟后便得到了证实——五分钟后,他敲开了老郑与余自立同住的那个房间,进屋之后见余自立这个郝强的“贴身保镖”不在,而老郑正午觉醒来端着茶杯聊性正浓,他便直接问了老郑。老郑在金老板口中获取的这个信息跟他是一样的:明年,郝强肯定不会再干下去了。
    刚才在老板那里,冯彪在金老板面前的所有表现都是真实的:他怕当什么主编,也十分客观地认为自己干不了这个主编,他的拒绝是真实的,绝非是一时故作姿态。而他此时此刻弥漫全身的愉快则来缘于一介书生得到器重后的那种极为朴素的心理,甚至还暗藏了几分得意:他自身的价值有人看在眼里,在他自以为无所表现的时候。
    就这样,他怀着愉快的心情跟老郑聊天,直到晚饭的时间到了。
    按照时间表上既定的安排,晚上有一项集体活动——联欢晚会,地点在宾馆的歌舞厅,这一大群人吃完晚饭,便从餐厅直接朝着歌舞厅走去,有一个人明显已经跃跃欲试急不可待了——那便是刚刚与《少女》的一个男编辑在饭桌接上头的大连来的黄少妇,她的表现欲似乎是有理由的并很快得到了证实:歌倒是唱得一般(仅仅是爱唱而已),但是交谊舞却跳得极好,加上人也活跃爱出风头,于是便成了这台晚会的“皇后”。晚会上另一个比较突出的活跃人物是郝强(应该叫“皇帝”吧),他也属于歌唱得一般——甚至算差,一首自称是最拿手的“保留曲目”的《把根留住》竟也无法唱到音准,但和黄少妇相同,他所擅长的也是交谊舞,并且在游艺活动中表现活跃。
    担当晚会主持人的是陈卫国和《少女》那边的一位女编辑。陈卫国这个外表厚道朴实的家伙已经在日常的工作和生活中越来越多地表现出他那绝不厚道朴实的本相,现在他连这个在娱乐活动中逮着的不是机会的机会也不放过——在主持工作中极尽巴结讨好领导之能事,言必称金老板和郝主编,对其他几位社级领导和握有实权的中层领导也伺候周到,甚至包括一些没有名分的“家属”,比如说,竹子这位美女的歌唱得一点都不好,有哼无唱,有气无力,却被他大大吹捧了一通,说成是“很有自己的风格”!巴结谁,而又拿谁开涮来讨众人的欢心,他心中真是太有数了:一个脑子缺弦的司机被他给涮了,人傻也就白给涮了,在他的诱导下唱了一首《我爱北京天安门》,因为来自于本省农村口中浓重的地方乡音难以克服,所以听起来极其滑稽可笑;他鼓动大伙请余自立这个体重重达两百多斤的大胖子来一段舞蹈表演——还说“最好是芭蕾”,这天上午被所有人秘密瞻仰了一把“遗容”的老余正心情不佳,拒不出场还差点跟走下台来拉他上台的陈卫国当场翻脸;开涮专挑位卑者、小人物——于是冯彪也就未能幸免,在这堆人里头,他的歌算唱得好的——客观讲,他和方海这两个平时能写乐评的人,歌也是这堆人中唱得最出色的——至于这两个人的歌艺水准,应该说各有风格,彼此难分伯仲,可当晚会临近结束时,身为《文娱》编辑部主任背地里被人称做“小霸王游戏机”的方海就可以得到一个“最佳男歌手”的称号,而冯彪呢?不但在唱刘欢成名曲《少年壮志不言愁》的第二段时伴奏音乐被人强行掐掉嘎然而止,最终还被陈卫国宣布为“最佳噪音制造奖”的获得者,和余自立恼羞成怒的表现截然不同,心情不错的冯彪十分超脱地一路小跑着上去领取了这个涮人奖,博得全场一片掌声,所发奖品是从宾馆房间里偷拿出来的一套牙具,当主持人陈卫国将麦克风递过来请他发表获奖感言时,他一边用手中刚刚领到的牙刷对着主持人做出欲帮其刷牙之状,一边反应极快不失时机地幽了对方一默:“陈卫国是个大黑哨,同志们,我坚决要求换裁判!”弱者成功地做出反击,引来众人一片哄笑,陈卫国的脸顿时像一首歌的名子:《一块红布》!
    这天晚上,冯彪是和老郑、余自立和《少女》编辑部的一位长得像个大男孩的男编辑围着同一个小圆桌就坐的,老余始终闷闷不乐,私自向女服务员要了啤酒不停地喝;老郑起先兴致颇高,要准备给大家吼一段秦腔的经典唱段,后来见识了陈卫国对上逢迎拿下开涮的拙劣表现后,压低声音,连呼“恶心”,被主持人点到名字时也坚决不唱了;《少女》那边的几个女同事哄他们桌上的这个大男孩唱歌,他准备唱《真心英雄》,但对开始的那个调子没有十分把握,心虚之中就拉冯彪一起上台同唱——那等于是给冯彪白送了一个进一步展示其歌喉与唱功的机会,非常成功地唱完之后,平素和《少女》那边毫无交往一个也不认识的冯彪,下来之后凑到余自立跟前问那大男孩的名字——
    “刘明明,专跑体育口的,《少女》上面体育明星的专访差不多被他一人包了。”余自立喷着满嘴的酒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