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一瓢冷水
作品:《狂欢》 吃饭、喝酒、喝茶、侃山、接待记者、夸夸其谈、海阔天空、到了月末再领取一笔不菲的工资……《世纪》横空出世所带来的“蜜月”维持了三十天，也就维持了三十天。冬天很快来了，冬天到来的时候，编辑部里也跟着降了温，因为不知从哪天的哪个时刻开始，两位领导——梁社长和宋主编的脸都不约而同地朝下拉长了几公分，变成了正宗的驴脸，还发生过宋主编在编辑部办公室里为屁大点事儿朝着倒霉的马小宝发火的事，大光其火，声震楼道……搞得大家都有点战战兢兢，连一向不拘小节喜欢主动挑事儿的邢大诗人也收敛成了一尊纹丝不动的雕像！
这天下午，下班之后，当正在下楼准备回家的冯彪被宋主编从背后叫住，他在瞬间变得过敏起来：难道是自己刚刚得到的饭碗又要保不住了吗？凭什么呀？……
“小冯，晚上有事吗？”主编问。
“没……没事儿！”冯彪赶紧答道——他确实没事儿，除了跟女房东睡觉性交，写校旱已被目前的他当成一件祸事，犹避不及。
“咱找地方聊聊？”
“好，好的。”
两人一起下楼，来到社科院大门口。
“你饿不饿？”主编问。
“不……不饿，中午在食堂吃了六两米饭。”冯彪小心翼翼地如实相告。
“我也不饿，最近一直吃不下饭……咱们就去喝茶的那个地方吧。”
冯彪知道主编所指的那家茶楼——就在前面的十字路口朝西一拐的地方，在显然已经过去的“蜜月”里，他们在那里可没少见记者，所有接待记者的活动都是在那里进行的。
到达之后，落座下来，旗袍小姐款款而来，问两位要喝什么茶。
“菊花吧，我最近火大，多上点冰糖。”主编说。冯彪这才注意到他的唇上确实起了一个大火泡，嘴角也烂了，看来此火上得可真是不小。因何事而起？主编不说，他也不敢擅自乱问。
等茶上来，喝上之后，对方这才发话：
“小冯，思来想去，在这几个同事里，我也只能跟你交交心，诉诉苦。大伟是个诗人——说好听点就是凡事都要以自我为中心，说不好听就是个自私的人，我不能指望。小宝乳臭未干少不经事，不能一起谋事。唉，有烦恼的时候才发现朋友中可以交心的人实在不多……”
冯彪已经听出主编上火与己并无直接关联，胸中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了，他恰到好处地垫了一句话过去：
“什么事儿啊？让您上这么大火？”
“《世纪》的事儿呗！是《世纪》发行的事儿——今儿咱俩的谈话内容不要跟那俩说，主要是让他们知道了也没用——《世纪》明年在邮局的征订情况已经出来了，两千多不到三千册……”
“两千多……这不挺多的嘛！以前的《文学研究》不是才四百来本……”
“没错，单看数字是进步了，而且进步的幅度还真不小——这都是试刊号刺激出来的结果，可现在的刊物印得这么堂皇气派，成本也就相应地提高了啊！这些还都是细节，总之一个大的现实是：凭这点发行量，这本杂志养不活咱们这些人——我和老梁还好说，反正都是在社科院领取国家工资的，在这儿也就是多挣一份奖金而已，多了少了也就那回事儿，你们三个怎么办？别看现在一个月领上千元左右都挺高兴的，等咱们把文学所前期投入的这点启动资金捣鼓光了，你们的工资从哪儿出？谁来出？有笔账我这些天反复核算已经算得烂熟于心了，就按邮局走了三千本算，在加上撑死一千册的零售，这本《世纪》还是亏本的，我也没发给社科院交差啊！那么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宣布改革失败，将刊物再拿回所里去办，照《文学研究》的老办法办，可问题是连这个退路都被堵死了：上边已经不再拨款——这奶是断定了的！”
主编说的有些话冯彪并没有完全听懂，或者说没有懂透，只是为了在头脑中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法，他想彻底弄懂一个原理：
“是不是发行量上去了，就能不亏本而且赚钱？”
“小冯，你说的是废话。”
“那发行量和什么有关？”
“当然是和杂志本身的质量有关，和一本杂志的吸引力有关。你得想办法叫别人掏出腰包订或者买我们的杂志啊！”
“既是亏了，那就说明现在的杂志在质量上还存在问题……”
“哦！小冯，此话不废，也叫我茅塞顿开，你的意思是：狠抓杂志质量！”
……
在此后一个小时的交谈中，在两人对《世纪》试刊号“会诊”的话题下，冯彪在偶然中谈及洪涛和江林这两位朋友对《世纪》的读后感（女房东的他没有说），洪涛的看法一下引起了主编的极大兴趣，马上问：
“这人是谁？很懂行啊！能不能马上叫过来聊聊，给咱们支点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