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上班
作品:《狂欢》 天亮了。
再往后,夏日清晨明丽的阳光已经洒满了窗外的院子……
卧室之内,一对筋疲力尽的赤裸男女像死了一样爬在床上。
男的忽然想起什么,腾地一下坐起身来。
“再睡会儿吧,晚上折腾的……”女的说。
“不行,今儿我得去上班……”男的说。
“在哪儿上班?”
“X研究院。”
“倒是近近的,就在刘家村对面,那你咋去呢?”
“坐公车。”
“坐啥公车呢,你还是骑姐的车子去吧……”
盖因如此,这个早晨,冯彪是骑着一辆新崭崭的女式凤凰自行车去上他第一天的班的,出了十里村,往东两站,再朝西两站,加起来也就是四站地的路程。临出发前他看过一眼女房东卧室里的老钟,距宋博士昨晚反复叮嘱的“八点整”尚有不多不少半小时,所以他在路上在上班族的人流中骑得不紧不慢,还有心回想起三年以前他有班可上时的情景,但也没有想出个具有代表性的画面来,每周也就是四至六节的中文基础课需要带,其余时间全都是在家里呆着——写作,大学教师这个职业惟一的优点就是无需坐班,当年他是走火入魔地辞的哪门子职呢?!尽管嘴上不说,他心里早已后悔不迭了,尤其是当那一直养着他的老婆忽然离去的这段日子——当他时常处在没饭吃的饥饿状态的时候……
一想事儿路就更显得近了,朝西两站,然后向南一拐,X研究院便到了——门楼不小,一道铁栅栏门横陈而过,他在早晨的阳光下眯着眼瞅着那块大牌子,脸上现出迷茫之色……
“嗨!小冯,你还到得早,昨晚真是喝得太多了!我到现在头都是疼的……”闻听此声,定睛一看,胳膊底下夹着个公文包的宋博士正在路边站着,继而朝他走来,“!你咋骑了辆女式车?”
“……”冯彪觉得这是个不好回答也无需回答的问题。
“你先进去把车存到车棚,然后你看噢——”博士给他一指X研究院门内的一座大楼,“你上到三楼找Y研究所所长办公室,先在那儿等着,我再等会儿那俩家伙。”
“我跟你一块儿等吧?”冯彪说。
“别别别,老梁——就是Y研究所的所长也就是咱们杂志社的社长已经在那儿了,老同志觉少睡不着,一大早就上楼了,来一个去一个,别让领导以为咱们都迟到了。”博士说。
冯彪立马照办,进门,存车,上楼。
在三楼朝西最顶头上,所长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室内陈设简朴,但却十分整洁,一个满头花发的干瘦老头正手持拖把用力地拖地——这就是老梁吧!冯彪想。
“梁……梁老师!”冯彪先叫了对方一声,然后赶紧说明道,“是宋……叫我来……上班的。”
只见老头慢悠悠地收起拖把,转过身来,喘了口气:“你是编辑部新招的同志吧?”
“对,对。”冯彪赶忙回话。
“家在本地的那个?”
“是,是。”
“欢迎欢迎!请进!坐,坐。”
冯彪进得屋来,见到三把似乎是专为这天的“见面会”特意备好的椅子,择其最靠外边的一把坐下。老梁将拖把送回水房后重又回到了办公室,在办公桌后的一把很有年头的老藤椅( 所长宝座! )上就座,将桌上的一个保温杯拧开,呼噜噜地喝了一口里面的茶水,又接着对冯彪进行“审查”:
“你是叫冯……?”
“冯彪。”
“哦,小冯同志。今年多大了?”
“二十九。明年就三十了。”
“我听旺旺同志说,你是一名大学教师,这书教得好好的,咋就辞职不干了?”
“教书……没什么意思——纯粹是对牛弹琴。”
“你觉得编刊物有意思么?”
老头说着放下手中的茶杯,站了起来,从桌子后面一直走到靠墙的书架边,拉开玻璃门,拿出几部《 文学探索 》杂志头两年的合订本,交到冯彪手上,接着说:
“我估计你连看都没看过——这就是需要咱们共同努力大力改进的刊物,编得倒是很认真,就是没人订么!”
冯彪坐在那里埋头翻着,心说:是该没人订!满篇都是Y研究所研究人员或大学中文系教师写的那种意在混职称用的“学术八股”论文,而且地方色彩还十分浓厚,评论对象基本限于本地那几个著名的“乡土作家”。不要说走向市场了,就是在纯学术的刊物中也顶多属于三流……目光扫过,还就是宋博士的两篇文章可以看下去。
他正读博士的文章时,博士已经走进屋来,身后跟着两个挺酷的时尚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