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画中海棠掩映
作品:《错缘·最后一滴泪》
73、祭奠
我又接了李夫人的活计,这一次,是李嫂过来找我。
李嫂对我说:“海棠啊,上次你为李夫人做的活儿,李夫人十分满意,她现在又有两匹绸缎,指名儿只要你做,要我来问问你,愿意不愿意接呢#糊可以多给一些工钱。”
我笑了笑,为什么不接呢,我正好赚些钱,为娘补补身子,也丰盈一下我的嫁妆。虽然我不是虚荣势利的人,但凭双手赚得的银钱,并不可耻。
李嫂说:“海棠,真羡慕你那双手,绣出来的花样儿,没有人可以比得上,难怪了李夫人对你绣的花样儿爱不释手,再次相请呢!”
我知道李嫂是说得客气,再次相请?那个高高在上的贵家妇人,眼高于顶,只不过掷了几个银钱,借别人的手,做出自己的满意!我要生计,所以,我只能淡然那傲视的眼神,用双手换取日常生活所需。
回到家里,娘正在等我,看见我,她说:“海棠,今日我想去给你爹上上香!”我说:“娘,我陪你去!”
带了祭品,与娘去爹爹墓前。
爹爹的坟头已长了荒草,墓碑一样冷寂孤零。娘摆上祭品,她的神色很平静,声音也很平缓,她轻轻地说:“钰铨,我和海棠来看你了!”
我跪在爹爹的墓前,眼泪滑落面颊,我哽咽出声,爹爹,我想你了,爹爹……
娘慢慢展开那幅春日海棠图,声音仍然平静,她说:“钰铨,我很久没有画画啦,你看看,这幅海棠图,画得都不像海棠,你别笑话我!”娘抚摸着那幅画,神情十分温柔,仿佛面对着的是爹爹。
爹爹,你是不是在某个空间,也这样深情地凝注着娘呢?
娘痴痴地说:“钰铨,你一个人在下面,是不是很寂寞?其实你要春日海棠图,叫我画就行了,何必再进入火场,让我们阴阴永隔?你真傻!”
唉,爹爹,我知道你以为娘会离你而去,你以为你以后只能守着与娘的回忆,所以,你要保护那副海棠图,因为见图如见到娘一样。你却没有想到,娘其实愿意为你画海棠图的。我怔怔地看着娘,看着娘那么深情地对了墓碑讲话,我目光移过去,那边只有冰凉的字,只是一块冰凉的石头,没有爹爹,娘,你的眼中,看到爹爹了吗?爹爹,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啊?
娘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钰铨,人啊,总是在不经意间放弃了很多,幸福在手中的时候,抓不住,幸福离得远了,才知道以前多么傻!只是,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啦!”
是的,很多时候,幸福是在不经意间放弃的。因为人总是不能满足自己身边所拥有的人与物,以为一切还有更好的。于是不停地追逐,不停地找寻,期待着心中更完美的那种境界,期待着前面有更美丽的风景。等到追累了,回过头来,才发现,把幸福都抛在路上了。想要拾起,拾不回,只空余感叹。我想到自己,我与封朝元,也有数次相见,我却迟迟才觉。我庆幸,我终于是明白了,我终于没有放弃他。我要好好抓牢我手中的幸福,绝对不能放过啦。
娘慢慢点燃那幅画,红红的火焰翻卷,明明暗暗,映着娘的脸,娘的脸便在火光的映照下时而苍白,时而晕红。娘说:“钰铨,以后,我再为你画海棠花儿好不好?你想要多少,我就为你画多少,只要你高兴就行。这些年没画画,笔法也拙劣了,如果画得不像,你可别笑我!”
娘始终没有流泪,她轻轻地诉说,深情地凝注,细致地轻抚碑身,好像抚着爹爹的脸。然后,她慢慢地起身,开始拔除爹爹坟头的荒草。草根深种,她拔得十分吃力,好久才能拔下一株,但是,她毫不气馁,仍然用心地拔着,拔得汗水顺了脸颊流。
我呆呆地跪在那里,看着爹爹的墓碑,看着挥汗拔草的娘,我的心被深深震憾着。我忘记了说话,忘记了思想。风拂动我的衣襟,娘零乱的发丝,坟头时起时伏的荒草,深深地,深深地印在我的眼中。
娘不再流泪,是因为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吗?我们拔尽爹爹坟头的荒草,太阳已经西斜。余晖洒在我们身上,我与娘的身影,被拖得长长,显得孤寂而苍凉。娘一直挺直了背,她不说话,神色平静,眼底是没有外物挂心的安宁。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娘,此时你的心中在想什么呢?虽然我们母女连心,但此时,我从你的眼底,看不到你的心!娘,别想太多,一切终归是要过去的。
娘看着我,洞悉一切地说:“海棠,别为我担心,我没事,真的。这些天感受着你的快乐和幸福,我知道,有些东西,不是眼泪可以挽回的,所以,我选择宁静!让心底宁静,可以忘记很多事,可以感会很多以前被自己忽略了的幸福!”
74、侵扰
我碰见了李颐。
今天,我拿着绣好的绸缎,送去李府。本来是想叫了李嫂一起过来的,但李嫂的儿子病了,她去请大夫,我只好一个人过来。刚进李家前院,就被李颐堵住,他拉住我的胳膊,用劲地将我拽到东面一间偏房里。
我挣扎不得脱,不知道李颐为什么这样对我,被他推到房间时,我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痛楚迅速漫延开来,绸缎散在地上,零乱。
我忍住痛楚,用手撑了地,冷冷扬起眉来看着他。
李颐一字字说:“在你的眼中,我竟然不如封朝元么?”原来,是因为我要嫁与封朝元,所以他心中不服,所以他如此待我。可是,我要嫁与谁,又与他有何相干?何况,在我心中,没有人可以和孔三相比。
我不语。
李颐瞪着我,狠狠地说:“你竟然宁愿嫁给那个又穷又丑的矮子,也不愿嫁给我?”
我慢慢地站起,淡淡地说:“你看中的,是我的容貌;我看中的,是封朝元的心!”
李颐冷笑:“你怎么知道,封朝元肯娶你,看中的不是你的容貌?”
“这点不劳公子费心,即使他看中的只是我的容貌,我也无怨无悔!”我神情漠然,将目光移向门口。我知道,不是,一定不是,我与孔三,有五百年纠缠的情缘,即使他喝过孟婆婆的汤,忘记了我,但是,那份情还是在的。孔三看中的,绝对不是我的容貌。而且,我在封朝元的眼中,感受到的是那种骨子里的温暖。李颐,你以为天下的男人,都与你一样吗?
他手中折扇收起,伸到我的下巴。我侧头避开,说:“公子请自重!”
李颐嘲弄地笑:“自重?你不正希望我如此吗?”
我气急,不理会他,转去开门。李颐的手在我肩头一按,一股重力袭来,我站立不住,仆跌在他的怀中。他双手一伸,稳稳地抱住我,邪邪地笑:“怎么?这么急着投怀送抱吗?”
我用力挣,挣不脱,李颐的脸便慢慢在我面前放大,我急叫:“不要!”
李颐得意地一笑,手上一紧,手在我的脸颊滑过,我想侧过脸,但被他二指捏住下巴,动弹不得。他玩味地看着我,很久,才慢慢地说:“做我的妾,我会好好待你!”
李颐,你以为,你有一副好皮囊,你有万贯身家,便可随意娶来你看上的女子,让她们做你的附属?虽然男子三妻四妾是平常,但是,我不是你想像中嫌穷贪富的女子,会因为你的家财心甘情愿地出卖自己的感情。我慢慢地冷笑:“李公子,你看错人了。”
“如果,我一定要娶你呢?”李颐手上加重,我的脸上,一定留下印痕了吧。
听了李颐的话,我心中反倒宁定下来,我用了全身力气推开他,冷冷地与他目光对视,一字字说:“那么,你杀了我吧!”
李颐大怒,咬牙切齿地道:“我现在就要了你,我就不信,我没有办法让你死心塌地跟我!”他说着一步一步逼近过来。
我大惊,我以为,不管怎样,这李颐终是大家公子,会自顾身份。这样的状况,我不知道如何应付,如果李颐真使出这样卑劣的手段,我该如何?我一步步后退,但房间窄小,很快,我的背便靠在了凉凉的墙壁上。
李颐得意地笑了,他说:“你还要往哪里逃?”
我知道,我没有地方可以逃,我也逃不掉。我闭上眼睛,一颗泪珠滑下面颊。孔三,我们即将来临的幸福,终是无法得到,孔三,我与你,竟然还是无缘??
此时,你在哪里?在叫卖你的花线?还是在憧憬我们的明天?可是,没有明天了,我始终为你守着我清白的身子,不让她沾染半点污浊,现在,我无力保护自己,孔三,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