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兄弟

作品:《此情

    你笑什么!?
    “啪”的一声脆响,伊归狂吼着狠扇了李莫一记耳光。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的同时,李莫的半边脸颊也很快的红肿了起来。但李莫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了一般,仍旧淡笑着,眼光深如秋水。
    哼,好一个浪客李莫,临死不惧,倒真有一番大侠的风采啊,君行远竭力的装出一幅轻蔑的神色去嘲讽李莫,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勉强,到最后,连说话的声音都低了下去。
    他在笑什么?他在笑什么啊!?怎么到了这种时候,他还能笑的出来!?难道……
    君行远的脸色猛然大变,但随即却又被他强行的定住了心神…不可能的,他不可能还有后招的!与易莫明一战,他虽然胜了,但也已被“摧月”重创,此刻他连站都站不起来,又哪来什么该死的后招!?君行远啊君行远,你十年一计,现在胜利在望,难免因激动而有些心绪不宁。不要在疑神疑鬼的了,虽然最终石门后藏的并不是天一神剑,但由目前的情况来看,那把黄金长剑多半是本堂的另一至宝——逐日神剑!天一神剑就在李莫手中,现已唾手可得,此凡一计,反倒是意外的将两柄神剑都寻了回来!本堂祖师昔年横扫天下的神剑重回我手,他日我堂何愁不能再度复兴,一统武林!?对啊,现在完全无须再担心什么了…只要冰驱死神一死…
    伊归,君行远那个胜券在握的表情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他转头望着伊归,沉声道,时候到了。
    伊归执剑的右手猛地颤了颤,他仰起头,俊美的脸庞在极度的兴奋之中竟不由自主的显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
    终于,终于到了吗……
    伊归神经质的轻喃着,原本垂下的长剑再度缓缓扬起。
    十年了,十年了啊…你这个魔鬼,你知道吗?这十年来只要我一闭上眼,就可以看见伊织微笑着站在我的身前,她轻声的叫我哥,那样的轻柔,那样的真实……我以为她回来了,我以为她回到我的身边了!于是我伸出手去,想摸一摸她含笑的脸庞,但每当我的手就要触及到她的时候,她却不见了……我的手穿过虚空,永远都无法再触碰到她的脸…永远都触碰不到…伊归仰着头,凝望着石室纯白的天顶,神情突然变地说不出的温柔…伊织,你在看着我吗?好,不要着急啊…哥哥很快就可以为你报仇了,很快了……
    你去死吧。
    这是伊归对李莫说的最后一句话,他手中的长剑朝着李莫的头顶劈下的时候,君行远,释尘空和凌空羽都激动的滞住了呼吸,眼中闪动着最兴奋,最疯狂的神色。
    血光暴现。
    伊归在很小的时候就听人说过,以斩颈的方式杀人的时候,如果出手够快,那么被斩之人即便被切断了颈动脉甚至是气管和声带,在极短的时间内他仍能看见和听见周围所发生的一切事情。而当鲜血像一面鲜红的旗帜从伊归的喉结处飘起的时候,他却惊讶的发现自己根本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也看不见周围的任何一个人。他只能在一片淡红的薄雾中看见一个似真似幻,而又无比熟悉的身影。他想叫她的名字,他想叫出那个令他痛苦了一辈子的名字,然而从他竭力张大的口中所涌入的空气全都由他断开的气管里漏了出去,那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随着那些带着血腥味的空气,溃散在了虚空之中。
    伊归倒下去的瞬间,易莫明手中割断了伊归颈动脉的天一神剑旋即剑锋急转,直取伊归右侧的释尘空!而在同一时间,李莫以双指凝成的剑气也已攻至了伊归左侧凌空羽的眉心。急变陡生,看着伊归倒下,尚处在极度惊骇之中的释尘空和凌空羽根本就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他们甚至连一个恐惧的表情都来不及显露出来,就已毙命当场!
    从胸中将天一神剑拔出,掠起,一剑刺穿伊归咽喉,转剑,再剑刺穿释尘空心脏。“死人”易莫明完成这连续的五个动作,仅用了十个刹那的时间。而李莫由暴起到剑气贯穿凌空羽眉心,只用了三个刹那的时间。
    三击,十个刹那。呆立在一旁的君行远看着眼前那三个自己最得力的属下在这短到他连两次呼吸都没有完成的瞬间变成了三具没有温度的尸体,只觉的自己的天地完全的倒转了过来,眼前的一切,都已不在真实。
    (空)
    为…为什么?
    十年一计,废尽心血,到头来却再度功亏一篑,所有的心血尽付东流。君行远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数十岁,满脸的皱纹深深的刻进了他毫无光泽的肌肤里。他彻底的败了,毫无挽回,彻彻底底的败了。此刻在他已然化做死灰的心中涌动着无数令人疯狂而有崩溃的问题,然而甫一出口,却只有这简间单单的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你一定很奇怪是吧?易莫明倒提着天一神剑,缓步走到了李莫身旁,微笑道,你的计划明明是完美的,我们如何看得穿其中的布局?我们两人的一举一动都在释尘空与凌空羽的监视之中,我们根本就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去串通做戏,那为何本该按照计划上演的“天御少圣”与“浪客”的生死搏杀到最后竟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一场诱敌现身的闹剧?为什么啊?
    将手中的烂纸扇抛出去,甩一圈后拉回来。易莫明将这个他做了无数次的动作再次缓缓施出,脸上的笑容逐渐变的深不可测。
    你真以为我把这破扇子交给重伤昏迷的李莫,是为了给他治伤吗?你真以为天底下有这样神奇的扇子,可以胜过疗伤圣药,救人于命悬一线之际吗?你以为这是神话吗???
    扇子…扇子…
    君行远低喃着这两个字,如死灰一般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异样的神色,他猛然抬头,瞪着易莫明手中那把破烂的纸扇,一时间整个人仿佛跌入了冰窟之中,手足皆凉!
    这扇子根本就不是什么疗伤奇宝,它只不过……
    易莫明顿了顿,微笑着在君行远面前,打开了他的烂纸扇。
    它只不过是一个戏折子而已。
    晨光下,石室里。易莫明的烂纸扇上,写有四行赤墨小字。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假意死战,将计就计。
    (空)
    不…不可能的…仅仅是这样的一句话,仅仅是这样一句语焉不详的话,你就相信他!?你就愿意冒着生命危险与他做这一场戏!?万一这也在我的计划之中,完全是一个诱杀你的骗局,你岂不是必死无疑!莫…莫啊!这到底是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陷入了绝望之中的君行远冲着李莫疯狂的大吼了起来,李莫在帮易莫明止住胸口的血势之后,回过头去朝君行远淡笑道。
    不为什么,只因为他是我的兄弟。
    李莫这简间单单的一句话,饱含了人类最伟大的情感。君行远或许到死都不会明白自己究竟败在了什么地方,没错,他的计划的确是完美的,他几乎将一切的情势都精确的计算在了自己的计划里,他的布局与他事先的设想几乎没有出入。但他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是人类永远也无法计算与控制的。它植根在人的心中,是一种可以改变一切的力量,是一种可以战胜一切的信念!无论多么完美的布局,无论多么精确的计算,在它的面前,都将失去所有的意义。
    我靠#涵是你兄弟啊!?妈的你这混蛋最后一剑捅的那么狠,想挂掉我啊!?易莫明胸口上的血势一止住,立马大吼着放了李莫一拳。
    你有没有搞错?我那一剑刺的恰到好处,刚好从你的心房旁穿了过去,连一根大血管都没有擦到,你还想怎么样?倒是你这混蛋啊,一招“摧月”竟然用了三分的真力打在了我的腿上,要不是我的护体真气凝聚的快,我下半辈子就该叫“瘸客”了!
    李莫也大吼着回敬了易莫明一拳。不一会儿,两人就扭打在了一起,完全把陷入痴呆之中的君行远晾在了一边。空旷的石室之中只剩下一声高过一声的大笑和狂吼……
    兄弟……
    我,就败在了这两个字下吗……
    君行远颓然跪倒在地的时候,没有看到,倒在他身前的释尘空与凌空羽至死未暝的双目恐怖的向前凸出,那诡异惊疑的表情似乎是想说什么,又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本不该看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