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魂归何处
作品:《追你到天涯》 五十一、魂归何处
【但也就在这时,他奇迹般地听到了一声又细又轻的声音……原来大侠真地还在等着!还在等着他陈九天,还在看着那蜿蜒延伸的山道……】
就是在这轰隆一声巨响之中,王朝生这魔鬼和他的魔窟以及卫士们全部灰飞烟没!
原来陈九天设计了在王朝生住宅下面地道里安装炸药,进行爆炸行动的绝招。他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采取这一办法。他相信这震动不比刀子砍杀的声音小,会更有一方震慑力、震动力,连远远的府城甚至京城也会在这震动声中颤抖的!
但他又不愿让无辜的人也被炸死,就特地安排王姣母亲将有关的无辜人员请出来,口说是来看戏,实际上是保全他们生命……
第二天早上,人们又是一惊!
——在城墙一个地方贴着一张布告,布告上主要是关于王朝生的罪行,旁边还贴了一张王朝生的供词。其次是说明:因为这个魔鬼和魔窟内外有那么部队枪炮保护,实在没法明明白白进去单独惩办这个罪大恶极的恶魔,就只好在他自己挖掘的暗道里用炸药粗暴地把他们解决了,特别愧疚的是也死了不少保卫他的部队官兵……敬请原谅。落款是:无名大侠。
人们惊的是在这布告上面还挂着一颗人头,这是方知县的头。关于方知县的事情,旁边贴有一张他自己写的贪污受贿等等罪行的供词。
这时官军已经戒严,将整个城市围得水泄不通,进行全城大搜查!
但是搜了两天连陈九天的踪影也没有发现!陈九天到哪儿去了?
后来就一直不见踪影。
原来陈九天早就去藏在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凤仙家里,隐踪没迹,哪儿也没去,更没去惹事。他心中十分悲痛,他怎么也没想到王姣死得那么急促,他真没想到她就这样去了。凤仙爹说他是英雄绝世,还须有大智,还须修心,要他隐踪没迹一段时间,让官军摸不着头脑,然后再行动。
他受凤仙爹嘱托,用心教凤仙练功,因为凤仙就听他的。除了这,就是继续坚持狠练他的一系列绝世神功。
凤仙一直顽皮,不愿练功,所以一直武功平平。这次有陈九天做伴执教,她倒是练得极为认真、刻苦。自那次她被抓进县衙里吃了苦头,痛省作为女孩子没有武功那真是太危险了,就一直在暗暗练功,想尽快提高自己的武功。特别是看到九天大哥和黑脸大侠、王姣都有那么好的武功,非常羡慕,心想自己如没有武功,就没有本钱,就会被九天大哥瞧不起,被这几个女孩子小视,就没有希望和九天大哥真正走到一起……
“九天哥,你教我练练刀吧……”凤仙面带嗔怨地望着陈九天。她曾是练的拳和剑,见陈九天是使的刀,也就对刀极感兴趣。
陈九天非常严肃:“那我再看你的拳练得怎么样了。练刀必须先把拳练好,拳为武艺之源泉,棍为兵械之祖宗。拳乃百器之母,功乃百艺之宗。”
“我还不行?”凤仙有些不高兴。接着就是一个“并步按拳”——“抡臂砸拳”——“马步双冲拳”——
陈九天摇摇头,不满意地道:“冲拳,出拳要快速有力,要有寸劲,就是要有爆发力,要把拧腰、顺肩、急旋前臂的动作做到家。”
这时凤仙爹已来到他们身边,很正经地道:“大哥说得对。练刀剑必先练好拳脚套路,练好拳脚是本,首先要把动作做到位,一丝不苟。”
陈九天和凤仙一时间都非常吃惊,忙恭敬地一揖,凤仙又重新试拳,还调皮地道:“见笑了,请指教!”
陈九天看了道:“要手眼相随,手到眼到心到。有道是:拳如流星眼似电;心为元帅,眼为先锋。”
凤仙大为感兴趣:“这真是经典之论啊。你还给我多说点经典之言!”
陈九天又道:“那我就说了——练拳不活腰,终久艺不高。腰似蛇行步赛粘。步不稳则拳乱,步不快则拳慢。打拳要长,发劲要短。打拳不遛腿,必是冒失鬼。拳打人不知,脚踢人不防。远拳近肘贴身靠,远脚近膝挨身摔。手到脚不到,鬼也打不到。手脚一起到,金刚也跌倒。”
凤仙听得眼睛也不眨,用手推他:“还说点嘛。”
陈九天:“一时说多了你也记不住。”
凤仙:“你说的我记得住……”
陈九天:“你爹说的你就记不住?其实这些你爹肯定给你说了的。”
凤仙的脸就更红了。
她爹也笑着:“她就是调皮,我教的她听不进……”
现在凤仙是希望就这样永远和九天大哥在一起练下去。凤仙爹对陈九天更是感激不尽。
凤仙爹:“真要感谢你啊。你真是有魔力,竟然能教凤仙也正二八经地练起功来……”
“是您老教导有方。”
“哪里哪里!我以前怎么没教?不知还打过多少,可她就是顽皮,不练功,不学无术。把她真没办法。这下天变了……”
陈九天也总是想起“黑脸大侠”,想他多次救他,却又敬而远之,想起那有趣的下天坑,和她紧紧挨在一起斗蛇……想起那凌空飞绳和呼唤……他明白了,黑脸大侠其实一直在暗中保护他,却又对他毫无所求!天下哪有这样的兄弟?!但他又还是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他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自从黑脸大侠上神龙山去之后,陈九天一直为他揪心,像他身上有一根线,牢牢地拴系在他的心头,随时随地那线都在牵动着……忽地又想起桂英和她母亲,冬天来了,北方很冷,她们生活怎么样?……
凤仙走过来:“九天哥,你怎么在走神?练功是不能走神的……”
陈九天猛地惊醒,默然看她,但见她全然超凡脱俗,往日的顽皮劲儿全无,有的是一种拼搏进取之精神,一腔纯真诚挚之热情,不禁砰然心动,涌起无限欣慰,道:“我没走神啊?”
凤仙:“我看你的神已经去了几百里,还没走神!”
“哎,你说说:我爷爷他们什么时候可能举事?”
凤仙:“我看你是在想黑脸大侠、少林和尚、王姣、秀芳……”
陈九天避而不答,却道:“你应该知道我这人了,我对你们哪个都是一样啊,不论是男是女。”
凤仙:“正因为你对哪个都一样,不偏不倚,守心如玉,大义大德,哪个都被你弄得神魂颠倒,不管是男、是女……”
“我对不起你们……可我的心又是多么痛苦……”
凤仙:“我知道你是要为那个玉梅守节,虽然你人在,但你的心早已随她而去。你的身子之所以没有随了她去,是因为还没除尽世上贪官恶魔。但是这世间贪官恶魔……”还有“你能除尽吗”几个字没说出,陈九天就猛地打断她的话,冲动地双手抚祝糊肩头:
“原来你这般了解我,这般理解我!我,我小视你了,以为你只会调皮……”
凤仙:“不,你对我很好。”说着就扑进他怀里。
这晚陈九天做了一个梦,他梦见桂英母亲一个人站在雪地里,望着南方,哭着说:“都走了,都不来看看我,我都快不行了……”
陈九天醒来浑身顿感寒冷,又想起他对桂英母亲说过的话。他们现在生活怎么样?新的一年又来了,但这正月北方还是很冷,房子整修好了吧,能够御寒吗?这里比他家乡离河南近,他应该马上去看看他们!
于是就对凤仙和她爹说好了,去看望一位老人了再来。凤仙一听是看望一位老人,也不多想,让他去了。
几天的快马奔波,陈九天就来到了桂英的家。桂英母亲恰恰病了,躺在床上,见了陈九天一下子病就好了很多,很是高兴,接着就问:“桂英怎么没来?”
陈九天一惊:“没看见她啊?”
老人道:“你一走她就随你身后去了的,你没有看见她?她……”倏地老人满脸惊疑
“我真的没有看见她。我这是专门来看望你们的,我说过来看你们的。”
老人急了:“你们怎么没有见到面?那她到哪儿去了呢?我苦命的孩子……”老人哭了起来。
陈九天也急了:桂英到哪儿去了呢?怎么没有见到她?她怎么样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这可怎么办?上哪儿去找她?!
陈九天忙着帮老人做这做那。可他心里忽然又有个绳子似的东西在拉扯他,很急的,这绳子另一头在南方,像是有什么大事在召唤,也像什么不好的兆头#蝴想是不是黑脸大侠下山了,在找他呢?是不是他那根线在拉扯他的心呢?他答应和他结拜的!是不是爷爷他们举行起义了?他很是惶惑,心被拉得生疼。但他眼下也不能离开这位大娘啊。
他正焦急地望着南方,一个少林和尚走来了。
他想这是少林寺的同道来了,他一直怀念少林寺,想念那地方,想念那些人。忙迎上去:“大师好!从哪来?”
“从南方,从鄂西——”
陈九天一时疑惑,在回想什么。
那和尚道:“大师不认识了?”神情静若处子。他其实一直在陈九天后面。他就是几次救过陈九天的那个少林和尚#蝴和王姣分手后,在那个茅屋里养伤,发觉那家人有些不轨,就悄悄走了,又去找了一个地方养伤。后来陈九天他们把王朝生给爆炸了,他十分高兴。伤好后,就去找陈九天,好不容易找到了他的踪迹,但又并不接近他,就一路尾随跟到了这里……
陈九天猛一惊喜:“是少林兄弟!你一次次帮我,真不知该说什么!”一时很是激动,上去就要拉他的手,可他急忙退去,不让他拉,神情庄肃。
陈九天就问,“你怎么到这来了?”
少林和尚道:“少林寺不是在河南吗?我倒是要问你,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陈九天道:“看望一位妹妹和老人,我说过的,有时间来看望他们的,新年来了……”
“人在家吗?”
陈九天有些悲伤地道:“就大娘一人在家,姑娘不知上哪儿去了……”
“你在为她难过?”
“我对不起她……”
“你还想念她?”
“想念她,她是我认的妹妹,我们共过患难……”
和尚的嘴唇颤动着,身上也颤栗着,掩盖什么似地道:“好冷,进屋坐坐吧。”
老人从坑上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他们俩。
和尚激动地迎上去:“娘!……”
陈九天一时间惊呆了。难怪不让他握手的!激切地迎上去:“你是桂英妹妹!”
“谁是桂英?我是她哥哥。”煞有介事地说。
“哦,是她哥大宝……”
老人忙道:“哦,是大宝回来了!”
陈九天好激动,原来这一直暗暗救他的竟然就是桂英的哥哥杨大宝!?那他又为什么会去?是桂英要他去的,还是偶然,还是与黑脸大侠有什么联系?
其实哪是什么杨大宝,这位正是杨桂英#糊怎么也不愿当他面说出自己是桂英。她早已真的像个男人像个和尚了。她从校烘父混迹江湖惯了,在家也呆不住。那次陈九天走后她也就走了,为保住美好的女儿身,她将头发剃去,把自己完全打扮成一个少林和尚,要尾随陈九天去闯荡江湖。她心里认定了他,注定要今生相随,哪怕是到天的尽头,但她再也不愿与他说破。恰在南去的路上与田爷相遇。田爷要她上神龙山,她就与田爷订条约,答应为她保密不暴露身份,只说她是一个少林和尚,并且绝对不告诉陈九天任何蛛丝马迹,她便去,否则她不去。去后便与黑脸大侠相识,不久就下山了。一直暗中追随陈九天,又从不露一丝痕迹,注定今生要吊死在他这棵树上……
陈九天心里被那根线拉扯得生疼,便急忙向南进发。桂英由于母亲身子受病,就留了下来。
陈九天赶到神龙山,奶奶告诉他:他爷爷他们早已出发。
“那位黑脸大侠也去了?”
“当然去了。他和田爷提前下山找你去了,你没看见?”
“没有。”
“您知道他们首先进攻哪儿?”
“首先进攻府城蛮州……”
陈东山经过多年准备,组织白莲教的残余人员发展新的力量,在各地已经秘密发展了二十余支新的队伍,两万余人。于冬月十九日,传说这天是太阳菩萨的生日,借太阳菩萨的神威,各路人马正在迅速秘密集结,正式举事——目标是继续“白莲教”的事业,推翻满清王朝。
计划首先第一仗——拿下蛮州府城!这里是军事要地,与其它大城市相距甚远,官军援兵不容易到达。整个蛮州、襄阳地区是大山区,周围相交的四川、陕西、河南,也是大山区,而且与原始森林神龙山相连。他要将这几省相交的边界一带,作为他推翻满清王朝的根据地、大后方。
很快,官军的游骑、快马纷纷赶往府城,向郑总兵报告。郑总兵马上召开会议部署。
将又是一场怎样的血战!
陈九天日夜不停地打马飞奔,急急赶路,在第二天上午,这马就累死了。他接着又买一匹好马,日夜赶路。当他赶到蛮州府城城郊,已是山黯天沉,暮色如烟。
这时一股寒冷的夜风袭来,他猛地感觉到一股血腥气味。他的心打着寒战!这血腥味越来越浓,他惶然了,急忙打马向城门疾驰。
远远的,守城门的两个士兵竟然向他招手。他此时穿着军官服,也向那两人抱拳施礼。原来这两人就是上次夜晚为他开城门的那两位。这两人倒是不像郑总兵,果然讲义气,远远地就和他亲热地打招呼。
陈九天向城门驶去,这时就嗅到一股难闻的血腥气味!上去一看,他不禁五内俱寒,忽然间浑身就如同被震碎的冰末,抛入冰冻的河水里……
城墙下是遍地的尸体!向前望去整个城墙下都是尸体……
那两人忙跑上来,道:“大侠,你怎么才来,这里打了一夜一天……你们的人几乎……唉,太惨了!”
其中一位告诉陈九天:陈东山带着的义军队伍是昨天夜里赶到这里的,赶到后就将整个城池围了起来,并且将那个大人物王道仁放在马前,以为官军不敢开枪开炮。开始官军在城楼上不理不睬。义军接着开始攻城,主要是靠一些小型火药炮作掩护,爬梯登城。官军直等到义军全部涌到了城下,爬上云梯,才全面开火……
那个王道仁在马上大喊:“不能开炮啊,我是王道仁啊,不能……”
可没有谁听他的,回答他的是百炮齐发,万枪轰鸣!终没把他当回事。那大炮打远处的,枪支打近处的,一时间万条火舌齐喷,子弹暴雨般倾泻,王道仁即刻中弹倒下身亡。上万千义军顿时如风卷席子一般,倒在了地下……义军虽然也有火药炮,但比起官军来说,根本当不了一回事,那火药炮由于不大,打到城墙顶上已经没有力了。再者义军不少人都爬上梯子,那火药炮也不能开炮,攻城的义军就被敌军枪炮击中,一批批倒下去。但义军们不怕死,前面的倒下了,后面又上去了,直打到今天早上,估计最多还剩下一千多人,慌忙逃走了。
因为这时季节还是“五九”天,天气还异常寒冷,郑总兵命令不准收尸,他要让这些死的反贼,在城下暴尸三天,并要各地组织老百姓前来观看,受教育,这就是造反的下场,看哪个还敢造反#葫以这些尸体就还摆在城墙下,只将王道仁一人的尸体抬去安葬了。
陈九天忙给那两个士兵一些银子,道:“谢谢你!”
这两人怎么也不要银子,并道:“大侠把我们当什么人了,我们虽是官军,但我们士兵,包括小官,都也是普通老百姓啊,并不坏,是那些大官逼着我们干,没有办法在官军里混。其实,坏是坏的当大官的,特别是朝廷里那些大官。大侠和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是。”
陈九天很受感动,道:“帮帮忙,让我去看看这些尸体……”
这两人大为惊异:“尸体有什么好看的?”
陈九天沉声道:“我是看,有没有我一个朋友……”
“是男的还是女的?”
“是男的……”
“我的天,这么上万的尸体,你一下子怎么看得了。”
“不,他有标志,他一般都穿着黑衣服,头上包着黑帕子……”
“可是城墙上那些守卫的官兵看见了,不向你开枪?”
陈九天:“你没看见我穿着军官服吗?”
“可这时天已经快黑了,他们以为是什么人化了装,图谋不轨……”
陈九天:“由你们哪一位带着我,就说是奉命检查还有无没死的。”
其中一个士兵就带着陈九天,边走边看。果然城墙上就有人喊道:“干什么的?”
那士兵回答:“奉命查看还有无没死的反贼,不然夜里就逃跑了。”
“哦,那是那是。”
走了一段,城墙上又有人喊,他们又这样说了。
城墙上道:“快查看吧,天快黑了!”
天暗地黑,城墙血色。地上的尸体却是那样清晰!这横七竖八,一层一层铺在地上的尸体,就如老百姓育红薯苗而铺在田里的红著一样。年纪大的有六十岁的,年纪小的还只有十七八岁,甚至还有十四五岁的……
后来天完全黑下来,如一口大铁锅咣的一下就盖了下来,叫你连呼吸突然都闭塞了似的。满藏着针尖儿的寒风嗖嗖刮来,顿时只觉有千万根铁针儿刺入到骨子里……
陈九天只觉得心儿被刺出千百个眼儿,流着血……后来他们就拿着灯笼,一具一具尸体察看着。他看得很仔细,生怕漏掉了那个穿黑衣服的黑脸大侠。
但他没有找到那个穿黑衣服的人,他仍然焦虑,又问:“你看见逃走的义军,去了哪个方向?”
“我看他们是向西北方向去的。估计不会走大路,是进入的山间小路,因为官军有骑兵接着追了去。”
“官军有埋伏没有?”
“有,官军早就在那些要塞关卡设好了多处埋伏,像一个个坛子,要让义军先来攻城送死,死不完的再一个个钻入那些‘坛子’里去,再就像坛子里捉乌龟一样……”
陈九天有些绝望的感觉。他想黑脸大侠定是在这最后逃去的人群里,那就是凶多吉少了!
他双手抱拳在胸,真诚地谢过这两位士兵,一身悲壮,驰马如飞地向前奔去。
此时义军残余正陷入恶战。
这是一个叫做“黑湾”的山弯。二十五年以前,白莲教曾与官军在这里交过战,那时没用火枪洋枪,都是用刀剑,短兵相接,杀得血肉横飞,流血成河,尸横遍野,双方损失惨重。最后官军的援军赶到,内外夹攻,将这支白莲教义军队伍全部消灭,无一漏网。
当年陈东山在白莲教的另一支队伍,侥幸逃脱。可是鬼使神差,二十五年之后,陈东山又将好不容易组织的一点队伍带去送了大部分的死,将所剩残余也带到了这里,最后又落入这个黑湾。
那黑脸大侠此时就在陈东山的身后,一方面杀敌一方面保护这位老人。此时的陈东山再不是近两年前的他了,已经年迈力衰。在攻打府城的战斗中,他的耳朵又被震聋了,现在对周围的感觉就大不如前了。不是黑脸大侠保护,他早就死在了城下。
他率领着残存的一千余人,走到黑湾已是夜幕盖地,昏月沉沉。待这千余人全部走进布好的“坛子”里,四面山上就响起了密集的枪声、炮声,还有震天的喊杀声!
黑脸大侠急忙一边保护陈东山,一边指挥分两路后撤,急向一边山梁上杀去。若能杀开一个缺口,占领一个山头,便可掩护主要人员从官军背后冲出去。
黑脸大侠冲在前面,指挥人们猫腰或是匍匐前进。凡听见哪里响枪,他便是一个弹弓弹去,那人便面门中弹,击入脑中,不死也不能再打枪了。但这毕竟只是单弓独弹,不能挡住数千枪支的疯狂扫射和数十门大炮的轰击。
他们很快冲上山梁,和官军短兵相接,展开厮杀。只要能用上刀剑,这些人倒有一定优势,可是敌人是数倍于他们,怎么杀得完?
杀不完也得杀,以掩护陈东山老人等重要人员冲出包围圈。于是山梁上就是一片刀剑之声,那碰撞的火花组成一条灿烂的银河!
黑脸大侠带着一部分人拼命抵抗,用生命热血挡住敌人的刀枪,陈东山就带一部分重要人员向山背后迅速冲出去。
山梁上只剩下三个人了。
只剩下两个人了。
最后只剩下黑脸大侠一个人了……
渐渐地,枪声稀疏了,刀剑之声停了。
只有满带着针尖儿的北怒号,像是在怒骂,像是在哭号,也像是一种悲壮的歌唱。
陈九天奔来这里的时候,天已沉沉地睁开眼睛,亮了。
这里,遍山遍野的血流、尸体,都已经冷却。
陈九天在那个山梁上一具一具尸体查看着。他不仅仅查看衣服颜色,也认真打量那脸蛋……
最后他在那长长的山梁顶端,终于看见一个他不愿看见的身子——他穿着黑色短褂,披着黑色披风,头上缠一盘厚厚的黑色帕子,看去是一个十足的土家族汉子。只是那身材显得并不高大。
陈九天顿觉脑袋里轰然一声,浑身被炸成了粉末#蝴猛地拥上去,轻轻抱起这个身子。——这是黑脸大侠#蝴静静地躺在山梁顶端。他的眼睛却还是睁着,好像在望着什么,又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在他的周围,是上百具官军尸体。在他的背上有密密麻麻的弹孔,还流着血,是火枪打的。在他身后两丈远的地方,一个端火枪的官军倒在地上,他的胸口还插着一把不一般的剑,这剑是黑脸大侠的那把剑!很明显,他在和面前的劲敌拼杀,背后这官军向他开枪了,但没想到他竟然在此中弹致命的瞬间,还反手一剑飞去准确地刺进了向他开枪官军的胸口——这真是又一次天外飞剑!真是神剑手啊!
“英雄啊!”陈九天心里在这样呼喊,但他的嘴里牙齿咬得紧紧的,无声的眼泪如泉涌流……
陈九天迅速运功吸出射进黑脸大侠身子里的子弹,掏出好药给他伤口敷上,并用内力为他治疗内伤……仿佛他还没死,他正在为他救治。然后去抽了那把剑带上,不能丢了黑脸大侠的剑。
但也就在这时,他奇迹般地听到了一声又细又轻的声音……
原来大侠真地还在等着!还等着他陈九天,还在看着那蜿蜒延伸的山道……
陈九天觉得大侠的嘴唇真地动了动……
陈九天轻轻呼唤着:“大侠兄弟……”
陈九天觉得他的嘴唇又动了动……
陈九天将耳朵贴上去,他听到了一种来自好远、好远的断断续续的声音:“你……我……”也许,这只是一种痴情的感觉,而并不是什么声音。
陈九天的心一下子碎了,肝肠寸断……
陈九天又听到那远远的断断续续的声音:“我……你……”
陈九天悲壮地道:“大侠……你和玉梅一样,我的心永远守着你们!有了你们,我今生足矣……”
陈九天忽地看见他眼睛里露出晶莹地笑意和感激……也许这也只是一种痴情的幻觉。
“大侠——大侠……”呼号的北风将他的声音送去好远好远。
天,暗暗的,像是装满了世间悲痛和惨烈,沉重得似乎马上要塌下来。
“大侠,你不能死,我不能让你死!”
陈九天马上又给他用内功进行救治,但他的眼睛分明已经永远地闭上了。
陈九天抱起他,纵身上马,向凤仙家急驰,他相信有药能治好他,他不会死。
蓦地那马就消失在群山之中。那激切而悲壮的奔腾之声却久久回荡在群山间。
五十二、天涯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