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节

作品:《七年黑道生涯

    听我这么一说,伟刚的脸色顿霁,放开手拍拍我的肩膀说:“周周,你放心,好好干了这件事,以后我把宝山客运的生意分一点给你管。大哥我绝不会忘记你。” 我点点头说:“没问题,伟刚,你让我干什么,我肯定会好好去做的。”伟刚哈哈笑了起来。这时候,黄毛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个袋子,说:“周周,给你买了点麦当劳。”伟刚站了起来,从黄毛手里接过袋子,把里面的汉堡和鸡块一样样取了出来,放在我的床头柜上,说:“你自己慢慢吃吧,我呆会还有点事情,就先走了。”我坐直身子说:“啊,那你慢走啊伟刚。”伟刚点点头,站起身走出门外,黄毛向我眨了眨眼,跟着伟刚走了出去。看着这两人出了房门,我慢慢滑进被窝,想着伟刚刚才说的那一番话,心里不知怎的,竟然有些恐惧。我暗暗问自己,”他为什么那么着急,要去找一个人的麻烦,啥时候都可以,伟刚为什么那么着急要把叶世杰给做了?而且他自己不出头,偏要我去做呢? 还许给我那么大的好处。”我越想越觉得怕,却理不出丝毫头绪,渐渐地感到一丝疲意,闭上眼睛,就此睡去了。
    我在医院里呆了两天,就吵闹着带着一大腿的绷带回家了。出院前,我让锋锋帮我找了条肥大的裤子,以免让家里人看出我的腿伤。回家后,被老爹和老哥狠批了一通,那是不用说,黄珏对我依然是不冷不热,我说要和她见面,她推说这两天要考试住在学校没时间。我想过去她们学校,再看看自己的腿,便想再养两天再说。回家第二天,我便来到了网吧,老老实实地在那儿呆着。那天下午,中海打了个电话给我,说知道我的事情了,晚上让我去他家里吃饭。 我说今天不行,我得好好在网吧呆着,明天吧。中海说那也行。挂了电话,我忽然想起自己答应过中海,让他过来网吧帮忙的。现在这个情况,恐怕家里不会答应。想到这里,我又是一阵烦恼,觉得自己答应过朋友的事情不能做到,感觉亏欠了他一样。正在这时,我看到门外走进来一人,戴着副黑框眼镜,耷拉着脑袋,一看正是唐志浩。
    “周周哥。”唐志浩进门之后和我打了个招呼,”我听说今天回来了,来看看你。”我呵呵笑着让他坐下。”你小子最近怎么样呀?和那个刘莹还好着吗?”浩浩听我问他这事,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还行吧。”我点点头。拿了罐饮料给他。 浩浩说:“周周,这次你虽然在那里吃了亏,可兄弟们都知道了你的事情,说起你捅自己那两刀,一个个都很佩服啊。”“佩服我?” 我苦笑着摇摇头,摸着自己受伤的大腿,心想:“吃这样的苦,才让人佩服了几下,值吗? ”浩浩还在说:“周周哥,以后你做啥事情前还是都让我去侦察侦察吧。我要早替你查到那个金老板的底细,你也不至于吃亏了。”听他说到这里,我忽然心里一动,问:“上次你去月浦,你听没听说过一个叫叶世杰的人?”唐志浩摇了摇头说:“没有啊,我那次只是跟了小飞一路,其他的事情倒没留意。而且月浦那里的事情我也不是很熟,啊对了,我有个好朋友,叫肇川生,他前年搬去月浦住了。你有啥事情,我可以帮你向他打听。”我点点头说,”你替我向他打听一下那个叫叶世杰的人。”浩浩点头道:“好啊,那我现在就给他打个电话。”
    浩浩拨通了那个肇川生的电话,问起了叶世杰的事情。肇川生在电话那边说了挺长时间,浩浩只是一个劲地点着头。挂了电话,我看着浩浩问:“怎么说?”浩浩扬着眉毛说:“叶世杰是现在在月浦势力最大的人,还有一个叫陈豪的,是他的把兄弟,他们兄弟两个把持着月浦一半以上的K房生意和几乎所有的黑车。前段时间和伟刚他们打架的就是这伙人。听川生说,前两天他们带了六十多辆车到罗店去了趟,和那里的人大干一场,最后伤了对方十几人。那个叶世杰放出话来说:“从南汇到嘉定,他要让环线外所有的地方都有他的车和人。”我哼了一声道:“说得倒是NB。”
    第二天下午,我去超市买了几打啤酒。在路边打了辆黑的直奔中海家。从吴淞到宝山,十分钟就到了,我坐在那辆破烂不堪的奥托车上,和司机攀谈了起来。那司机是个安徽人,听他讲去年才来的上海,出了点钱在他老大那里租了辆车跑起了生意。 再一问,他那老大,原来就是伟刚底下的一个兄弟,和我也见过面。我问那司机,”听说上次你们和月浦人干了场架吧,现在跑月浦的生意就不太接了吧。”司机摇摇头道:“说也奇怪,在那件事之前一段时间,月浦人开车的人,和我们关系不太好,我们跑月浦都有点心里没底。那场架打完之后不久,我们老大就给我们讲说现在开始去月浦没关系了,尽管跑,没有危险。 后来我也跑了几趟,果然,现在那里都没有人找我们的麻烦了。”我问:“这是怎么回事呢?”那司机笑了一声,轻声说:“听我一个兄弟讲啊,好像老大他们和月浦谈过一次。说好大家互相都不动对方的。”“哦,是吗? 有这事?”我皱着眉问。”呵呵,我也是听我朋友讲的,我不清楚。”那个司机笑着说。”我们这些人,只管开车挣钱,这些打架谈判的事情,我们是最好不要知道。”
    晚上在中海家喝酒,我心神不宁,一直想着下午那个司机跟我讲的那些话。中涛见我没什么兴致,便问:“周周,你怎么啦,是不是这次挨揍不爽啊。要不要兄弟回头找些人把那个什么姓金的暗地里整一次?”我摇摇头,喝了口酒说:“不要再想那件事了,已经过去了。再说这次是我自己作孽,没有断胳膊断腿算是幸运的了。”“那你是怎么啦?”中涛又问:“是不是为女人的事情?”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又是咯登一下,一下想起了黄珏,烦恼更盛。我打开一罐啤酒,仰起脖子,咕东咕东一下全倒进了喉咙。然后直起头来,抹了下嘴,把空罐子往旁边的纸篓里一扔,又起出一罐啤酒。中海皱着眉,按着我的手说:“周周,你喝太快了。”
    我没理中海,一下打开那罐啤酒,又是一气喝完。然后我摇着头,哼哈着说,”中海,我这人,办事总不牢靠,你看,上次说让你去网吧帮忙的事,就没跟我老头子说通。”说着,我摇了摇头,伸手去拿酒,中海把桌上的酒一把提起,放到了地上,握着我的手说:“周周,没关系,我知道你尽力了。不要为这事烦恼。”我叹了口气道:“唉…我的麻烦可多着呢。”中海问:“有什么事情,和兄弟们讲一下,大家都好帮你啊。”我摇头道:“怎么帮,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办呢。” 中海问:“那究竟有什么事,你倒是说呀。”我看着中海说:“这事情实在是很麻烦呀。”说着,就把伟刚如何要我去做掉叶世杰,和我打听到的那些消息告诉了中海。 中海听了,沉默了半响,说:“这事的确十分凶险。你打算怎么做呢? ”“哼,我要知道就不烦了。”我摇头说。这时候,中涛在旁边说:“你刚才将伟刚和月浦人谈过这事情,怎么他还要你去和那个叶世杰作对呢? 你还是先去把这个消息打听清楚呀。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呢。” 中涛这么一说,我忽然清醒起来,是啊,我是得自己去把这里面的内幕都弄清楚。
    第二天一早,我就起床,坐着杨月线来到了月浦。 因为上次来这里砍小飞的时候是晚上,也没有明着干,所以我估计不会有人记得我这张面孔,因此我悠闲地在月浦镇上逛了起来。 先到一个小饭店要了碗面吃, 吃完面,我又逛到了月浦工人文化宫, 这里门口停着一长溜的黑车,司机门有的在聊天,有的在吃早饭。我站在远处观察着这些人。 这时候,一辆挂着皖牌的绿色吉利车开了过来,到了月宫门口嘎然停下,一个粗大的脑袋从车里伸了出来,对着路边喊道:“老六,把你的车挪开,让我停进去。”路边一堆人见到他,都向那人打着招呼, 其中一人跑着出了人群,大声说:“成哥,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挪位。” 那人的车就停在正对着月宫门前台阶的位置,他上车发动,把自己的车开出了那个位置,接着那辆绿色的吉利倒了进去,占据了那个好位置。
    门打开了,那司机从吉利车上跨了下来,只见这人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着件白色的大衬衣,下摆很长,遮在裤子外面,留着短发,粗大的身躯。黑漆漆的脸棠,极是威猛。那人下来后,路边正在聊天的那些司机都凑了上去,有的叫着成哥,有的递着香烟。 这人笑呵呵地接过烟来点上,大声和身边的人聊着。 我暗想,找到正主儿了, 呆会就找他去打听消息。 我在街边的小食摊上坐下,要了碗馄吞,也不吃,只是看着那边的情况。又过了会,十点不到的样子。街上渐渐热闹起来,这天正是星期六,又是天气晴好的春天,到了这个时分,除外游玩的人开始多了起来,那些黑车也正一辆辆地被叫走。我站了起来,走到成哥的那辆绿色吉利前,大声叫着:“有司机吗?走不走。”那成哥正在旁边和人聊着,见我这么一叫,回过头来,瞪了我一眼,问:“去哪儿?”“我去宝山,走不走。”成哥点点头,走了过来拉开车门说:“那上车吧。”
    上了车,成哥看了我一眼,问:“到宝山哪里?”我说到双城路,“20块钱”,他一口说道。这价钱,分明就是斩人的。但我想也没想,一口就应承下来。成哥这才裂开笑容,挂档发车…车开了起来,我也找话题开始和成哥聊了起来。”呵呵,师傅,你这车挺新的啊。”我笑着对成哥将。他得意得看了我一眼,说:“那当然。前个月刚拿到的车,那些小奥拓当然不能比。”“是啊,那你生意肯定也很好吧。新车呀。”成哥哈哈笑了几声,说:“我的生意一向不差。”接着他转头笑着问我道:“你是宝山人吗?”我摇头道:“不是,我住在罗店的,今天正好到宝山找个朋友。”我看了成哥一眼又说:“师傅,我有个朋友在宝山的,说前段时间他们那里开出租车的司机和你们斗得厉害啊,他都不敢打车去月浦。今天我本以为我要去宝山,也没人肯载的。原来还打算坐公车的呢。” 成哥听我这么一说,转头看了我一眼,嘿嘿笑道:“我们月浦的车,哪里不敢去? 我们开车的都不怕,你小子怕啥。”说罢摇摇头。我忙附和说:“是啊是啊。原来我朋友也是瞎说的。我想呢,听说宝山那里开这个车的,大多是些道上混的。难对付得很。一般人哪里会去跟他们斗呀。”
    成哥本来还脸带笑容,听我说了这句话,立刻就沉下脸来,哼了一声道:“混的又怎么样? 要不是因为世杰让我们停手,我们早就干死那帮王八蛋了。”说着用手抹了把脸。加大油门继续开着。看着似乎心中有气。我在一旁嘿嘿了两声,说:“哦还真有这事儿啊。”成哥转头瞪了我一眼,说:“他们宝山的那个叫伟刚的,看着斗不过我们。就跑来和我们大哥讲和。哼,我们大哥同我们说了,虽然咱们人和车都比他多,但是宝山这地方还是个好地方,要是不能跑那里做生意,大家损失就大了,所以就跟那家伙和了。要说怕他们? 我们那次还到他们地头和他们打了一架,吃亏的还不是咱们。”成哥这一开口,便滔滔不绝,象是要让全世界的人都晓得,他们月浦人是最厉害的。我听他说出这话,心里也是不安,想既然伟刚跟那个叶世杰定了约定,说互不干涉,现在又要我暗地里去对付那人,却是什么意思。想到这里,我脑海里又浮现出当年石磊的事情。“哼”我暗想,“借刀杀人,是这人的老把戏了。”只是我心里还是没想明白,伟刚为什么要这么做。
    到了宝山,我给黄毛拨了个电话,约他一起吃午饭。中午饭桌上,我把早上的事情原原本本向黄毛倒出,然后说:“兄弟,这回我不知道伟刚打什么主意。但是我还不想死,这件事情你是否知道什么风声?”黄毛摇头道:“上次和月浦人在宝杨路干了一场,以后伟刚就没在我面前提过这事,我也搞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伟刚虽然是我表哥,但是这两年跟我有些疏远了,不象以前什么事情都我至少都会知道。这几年,他一直跟小妖混得很好。”小妖”?”我皱眉问道:“就是那个姚俊?”黄毛点点头说:“是啊,他什么事情都会跟小妖商量。啊对了…”黄毛忽然轻声惊叫一声。”什么事?”我问黄毛。黄毛拍着头说:“上次一起喝酒的时候,小妖无意中提到过上个月他和伟刚一起去和一个月浦人见了趟面。”“什么? 他们为什么见面?”我问黄毛。他摇摇头说不清楚,具体的当时没问。黄毛继续说:“那我们约小妖出来谈一下吧,到时候问问清楚。”
    我听黄毛说要约小妖当面问这事,摇头道:“这个不行,我肯定不能出面的。如果伟刚有什么图谋,很可能会让小妖知道。他看到我去问他这事,一定不会说的。” “那我自己去问他。”黄毛说。我沉吟了一下,道:“ 别人都知道你我的关系,你要这样直接去问小妖,他也不会对你讲真话的,我看,你就去约他吃个饭,到时候多灌他点酒,然后想办法套点话出来。”黄毛听我这么说,便点头称好:“那我晚上就约他出来吃饭。
    那天晚上,我到超市提了一打啤酒,一个人逛到临江公园后的江堤边临风买醉,虽已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夜晚的江边却依旧寒冷。我拿着啤酒一罐一罐地往嘴里倒,却越喝越冷,身体冷,心绪更冷。我回想着过去几个月里的经历,除了那些热血兄弟,所遇到的,无一不是而虞我诈之事 。我长叹一声,暗想事世如此,无论黑道白道,都逃不出这机心二字。 再想起之前两年的悠闲生活,当时虽略感无聊却踏实无比,上有父兄之亲, 前后兄弟常随,还有黄珏长伴左右。那些时日,有时我也觉得颇是无趣,但如今想来,实在是喜乐无比。正携酒感叹之际,口袋里的电话响了,接起一听,正是黄毛打来的。
    “套出来了,周周,事情我已经问出来了。”黄毛在电话那端颇为激动。”小妖被我灌得七零八落的,迷迷糊糊就告诉了我那件事情?”我紧张地问:“他告诉你上次伟刚和叶世杰见面谈了些什么吗?””哼,哪里是叶世杰。”黄毛说:“上个月伟刚去见的那个人,叫陈豪。是叶世杰的兄弟。”“陈豪?”我暗诌,这名字我听说过。 黄毛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那个陈豪,说是叶世杰的好兄弟,却把他也给卖了。他说叶在月浦压了他好多年,有叶世杰在一天,他就坐不到老大的位置,实际上他很看中叶手里的这块出租车生意,想拿过来。他和伟刚商量,找个人去废了叶世杰,然后他出面把那里的局面稳定下来,今后和伟刚分地盘,把从罗店到宝山到嘉定的黑车生意都让给伟刚。他自己驻守月浦那块。”我暗骂了声操,说伟刚又把我给卖了。黄毛继续说:“小妖告诉我,陈豪觉得叶世杰的野心太大了,要把环线外所有的黑车生意都揽过去做,他有点担心跟着他再混下去总有一天要翻船,再也不能翻身。所以想联合伟刚一起把他给做了。”这时候,一阵江风吹过,我打了一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