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作品:《七年黑道生涯

    我和中涛在病房门外坐了没多久,小五就到了。我拉着他和中涛又一起进了中海的病房,中海见我们三个同时进来,咦了一声说:“你们两个不是已经走了吗?”我说:“涛涛前面没走,说要等小五回来问问情况。我就和他一起等了。”然后我侧过头问小五:“漠河路去看得怎么样?”小五笑着说,那堆破房子,我白天去的时候只有些女人和小海在,我趁机进去看了下,地方都摸清了,很好下手。”中海问:“为啥?”小五说:“那里一共有五栋破房子,都住了人,而且房子和房子之间间隔挺大的,我们冲个两三栋房子,砍完人马上逃,他们来不及呼应的。中海说,那好,星期天夜里两点动手。涛涛你再跟兄弟们去打个招呼。带好家什。 说完我们相视而笑……
    夜幕降临时分,我和中涛小五出了医院。中涛说:“周周一起吃饭吧。”我点头说好。小五说:“我约了我马子,你们去吃吧我不去了。”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那你自己去爽吧。”小五道了声别就走了。
    夜晚的同泰路上灯火通明,街两边都是大大小小的发廊和饭店,中涛说:“我有个朋友在三门路开了个川菜馆,一起去那边吃吧。”我说那么远呀,中涛笑着说:“周周哥,今天我诚心想请你吃饭,我知道你爱吃辣,我朋友那里的川菜真的不错。”我哈哈笑道,那好,跟你走。于是两人打了辆车,向三门路那里开去。
    车行至江湾镇时停下了,正遇上前方铁轨有火车通过。我抬头发呆,想着星期天的事儿,中涛则望着窗外……忽然我听到中涛低呼一声,转头看向他,只见他死死盯着窗外,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到一维族人正在路边小饭店门口摆着摊,和身边的人大声嚷嚷着些什么……
    中涛转头过来,轻声对我说:“那天就是他。” 我应了一声,继续看着车窗外路灯下这新疆人的面孔,隐约觉得在哪里看到过这张面孔。中涛说:“上次的四个人当中,就有他。”这时前方轨道火车已过,警铃停鸣,护栏升起,车流动了起来……我赶紧拍了拍前面的司机,说:“师傅,麻烦你掉个头到对面停一下,我们就这里下。” 司机答应了一声,就半转掉头。中涛问:“周周哥,我们现在就和他干吗?”我轻声道:“下车再说……”
    下车后,我摸出口袋里的烟,放了支在嘴上,中涛把打火机凑了上来……边替我点烟边问:“我们现在怎么做,周周? 要不要叫点人过来。”点着了烟,我眯缝着眼看着对面,说:“什么都别做,先在这里看一下。”对面的那个新疆人一直在大声用维语说着些什么,旁边几个也都是维族人,有个人在和他争辩,那人说着说着,猛然拿下头上的帽子,往地摊一扔,气呼呼地走了……旁边的几人嘴里嘟囔着些什么,又坐到了摊位边。我把手里的烟往地上一扔,说:“我们跟着……”
    那个新疆人沿着马路向前走大步走着,中涛和我在他后面五米左右地方紧紧跟着。忽然那人停下脚步侧身伸出手来,开始拦出租车。看到他的侧面,我心里突了一下……难道是……我心里开始隐约地感到恐怖……
    那个新疆人上了辆出租车,我和中涛也拦下了辆车,在他后面紧跟着。上车后,我盯着中涛说:“你确定那人就是那天打你哥的那人吗?”中涛恨恨地说:“我死都不会认错,TMD,就是他。那天就是他问的话。”我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前面的车向着中山北路开去,到了中山北路,左转向北继续行进。看着车朝这个方向走着,我的心里冒起阵阵寒意……旁边的中涛看我一言不发,问我:“周周,你想怎么办。”我铁青着脸说:“我也不知道,再说吧。”前车开到黄兴路,终于折向了五角场方向,我叹了口气,喃喃自语着:“麻烦大了……”
    车终于停下了,我看着那个新疆人下车走进对面的那个熟悉的,下午才刚刚离开的维族饭店,疲倦地叹了口气,向着中涛说:“我们回去吧。”
    回宝山的路上,思绪在我脑海里翻腾着,想着刚才的一幕幕情景,想着下午在玉素甫饭店里玉素甫的那番话语,想起那张给我倒茶的伙计的脸……我恨恨地砸了下车门,低声说:“好你个玉素甫,想这么来玩。老子我奉陪……”
    当我拉着中涛走进吴淞医院的时候,他还是一脸茫然。我们进了中海的房间,中海还没睡,正躺在床上看着杂志,见到我俩进门,一脸鄂然,问道:“你们怎么又回来了?”我拉了把椅子在他床前坐下,招呼中涛坐到旁边,正色道:“星期天这场架看来是打不成了。”中海看着中涛问:“到底怎么回事?”中涛说:“刚才我们在路上看到上次打你的新疆人中的一个了,我和周周跟着他到了五角场。然后就回来了。”“五角场?”中海皱着眉头问。我冷笑了一声,说:“是啊。正巧这人我下午看到过。你猜猜他是谁?”中海看着我,说:“我怎么能猜出,你倒是说啊。为什么星期天的架打不成了,和这人有TM什么关系?”我闷哼了一声:“说,下午我去了玉素甫这里,和他说了艾历瓦尔的事。刚才看到的那人,我认出了就是玉素甫的人,下午在玉素甫的饭店里,就是这人给我倒的茶,我们刚才跟着他,看他进了玉素甫的饭店……”“啊!!”中海听了这话,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怎么,怎么会是他,我在宝山,他在五角场,从来没有来往,更没有过节,他……他为什么……”中涛在旁边也惊得合不拢嘴,说:“这怎么可能,玉素甫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没有道理啊……”
    我哼了一声,说,我一路都在想这个问题,这家伙肯定看中了艾历瓦尔这块地盘,想让我们做炮灰,去跟他拼个你死我活,再跑来收拾残局。中海在旁边猛拍了一下床,大声说:“这个老狐狸,我去五角场干死他。”我拍拍中海手说:“去五角场我们肯定吃亏,那里是他的地盘,他在那里混得很好,而且他们这帮人不象艾历瓦尔那样是打野食的,在当地有点势力。我们就这么直接和他干一定讨不了好。”中涛在旁边说:"那怎么办,总不见得这事就这么算了?”我说:“在路上我已经想好了,他既然给我来这招,我就以其之道,还其之身。”中海恨恨地说:“别道啊身啊的了,快说你打算怎么干。”
    我笑着说:“我要去会一个人。”“去会谁?”中海问。“艾历瓦尔”,我笑着回答道。
    “你是不是发疯了?”中海说,“艾历瓦尔是个疯子,去跟他见面做什么?太危险了。”我看着中海说:“就因为艾历瓦尔是个疯子,我才要去和他见见面,只有疯子做事才会不计后果,也只有他才敢正面和玉素甫这样的人干上。我要让他们直接火拼……”中海听了沉默不语,过了会,他对我说:“周周,明天我们一起去吧。”我说好,那就这样。见了艾历瓦尔具体怎么说我再想想,今天你好好休息,明天去那里也挺危险的,你先要把伤养好。”中海看着我,握起我的手说:“兄弟,这本来是我的事情……”话未说完,就被我打断了。”中海,艾历瓦尔的事情本来就和我也有关系,咱们兄弟之间,什么都不用说了。”中海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我早早就起床了,出门吃了早饭,来到吴淞医院,中涛和黄勇正在帮中海收拾东西。中海见我来了,说:“我们先走吧,这里让他们收拾就行了。”我说好。中涛走上前来,拉住中海说,“哥,周周,你们小心些。”我应了一声,和中海走出了病房……
    二十分钟后,漠河路上,一辆出租车嘎然停下,我和中海从车上下来,早晨10点多钟的阳光已经十分耀眼,我俩站在马路沿上,用手遮挡着眼眉,看着对面的那排破屋子……
    跨过马路,跳过一条小小的臭水沟,中海和我进入了那片区域, 和小五说的一样,五栋破烂的民居,分散在野草丛中,有的屋顶只剩一半,有的墙上裂开了斗大的洞… 自从里面的居民几年前搬走后,拆迁组也随之走掉,这块地方原有的楼盘计划因为种种原因被搁浅了。 就此成了这帮新疆人的乐土…
    我和中海走近其中一栋房子,看到两个新疆人正蹲在门口,一个在刷牙,另一个用脸凑在低矮的水笼头边洗着脸。我和中海走近时,脚踩在高及膝盖的长草丛中的声响惊动了他俩,两人回头一看,发现两个汉人朝着自己走来,顿时一惊,都站起身来。 一个嘴角还粘着些白乎乎的牙膏沫子,另一个一边警惕地看着我们,一边撩起汗衫的下摆,擦了下湿漉漉的脸庞。牙膏沫操着生硬的汉语和同样硬梆梆的语气问我们:“你们是谁,过来干啥!!”我呵呵笑着说:“我们是来找艾历瓦尔大哥的。”那人警惕地问:“找艾历瓦尔? 你们找他干啥?”中海在旁边接过话去:“我们是他的朋友,朋友,有事和他商量。”中海话刚落音,两个新疆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我们也跟着汕汕笑着,笑音未落,其中一人厉声说:“你们到底是谁,老实说。”“我们是艾历瓦尔的朋友啊,”我说,“我们真是找他商量事情来的。”“对面的那人冷哼了一声,亲蔑地说:“艾历瓦尔会有汉人朋友 ? 他没把你们汉人杀光算客气的,他会有汉人朋友??”边说边看向旁边的那人。两人顿时又笑了起来。 中海皱着眉头看向我。我轻声说:“先别急,看他们怎么说。”忽然,对面两人同时用手撮在嘴里,吹起了尖利的口哨…哨音刚落,旁边几栋房子走出十来个维族壮汉,向着我们这里逼近过来…
    中海把手伸进左边裤袋,我知道他想拿那把随身携带的弹簧刀,赶忙拉着中海的手,向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这时候,那些维族人已经聚集到了我们身边, 刚才向我们问话的那个人大声说:“这两个人想来找艾历瓦尔,还说是他的朋友。”“朋友??”那些维族人听了都笑了起来。我摇了摇头,说,“我们得到点消息, 有人想要对艾历瓦尔大哥不利。”一个维族人大声说,“你们汉人没一个好东西。”旁边有个声音说,“对,打死他们,打死他们…”我一看情势不妙,赶紧大声说:“艾历瓦尔在哪里,我们有消息要告诉他。”
    “打死他们,打死他们…”那些新疆人根本不听我的说话,向这里紧逼过来。 中海又把手伸向裤袋…我大声说:“好啊,那就让玉素甫他们直接来收拾你们吧…” 话音刚落, 忽然人群中爆出一声响:“先住手!!”维族壮汉们闻音,都停下脚步。 只见一个黑黑矮矮的壮实汉子从人群里走出, 此人打着赤膊,露出一身的横肉和浓密的胸毛。 走到我们跟前后,也不说话,只是歪着脖子,眼神凌厉地看着我们。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别过头去说:“到底谁是艾历瓦尔大哥?”“我就是”,壮汉回答。
    “你认识玉素甫?”艾历瓦尔眯起眼睛看着我问。“玉大哥呀,呵呵,”我笑着回答,“昨天我还和他一起吃饭呢。”艾历瓦尔哼了一声,说:“你来找我,要告诉我什么。”我向四周看了几眼,问:“现在说吗?就在这里?”艾历瓦尔看了看旁边的人,拉长了声调说:“走吧走吧,都回去了,依的力斯,阿吉,你们跟我一起来。” 说着瞪了我一眼,‘进来吧。”转身就进了旁边的屋子。 我看了看中海,跟艾力瓦尔进了屋,两个身高体壮,一脸凶相的维族人同时跟了进来。 然后就听见砰的一声,转头一看,门已经被关上了。
    屋里简陋得可怕,只有一张板床一条凉席,窗户被几曾报纸厚厚地糊着,透不进光线,阳光从旁边墙上的一条缝隙里直钻进来,在床前的地面上拉出了一道耀眼的光带。艾历瓦尔在床上坐下,双手扶着膝盖,挺着胸看着我们,我和中海站在他面前,象是正在被老师教训着的小学生一般窘迫。身后,两个彪形大汉一左一右守在门口。
    “咳…”中海咳了一下,说:“其实我们…”话未讲完,就被艾历瓦尔打断。“你们怎么会认识玉素甫的?”“我们是玉素甫的朋友”,我吸了口气说,“曾经以为自己是他的朋友”艾历瓦尔皱着眉头,厉声说:“不要转弯抹角的,快说怎么回事。”我抬头哈哈大笑,说:“你知道我是谁吗,艾历瓦尔?”没等他接口,我继续大声说道:“我叫周周,是伟刚的朋友。”“什么,你就是周周?”艾历瓦尔脸色一变。”没错,我就是周周。上次你们的人在阿强的团结饭庄闹事,我就在场。”艾历瓦尔厉声说:“那你今天来做什么?”“本来今天我不会过来找你,”我抬头看着屋顶,慢慢说道,“其实本来我是想明天晚上带人来砸你们的房子,砍你们的人。”“哈哈,哈哈哈哈”,艾历瓦尔听我说到这里,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一个笑话一般。我皱眉看着他,心想:听到这个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笑声渐熄,艾历瓦尔对着我说,“那我也告诉你,明天晚上你们不来倒好,来了的话,我叫你们一个个有去无回,哼。”
    我听闻此话,心下大惊,旁边的中海说:“难道,难道你知道我们明天晚上要来?”艾历瓦尔冷笑道:“兄弟们早就准备好了,刀都磨亮了。”我叹了口气,慢慢说道:“那,是玉素甫给你报的信吧。”艾历瓦尔哈哈笑道:“玉兄弟早就从他朋友这里得到消息,知道你们要来找我麻烦,果然…”中海骇然看着我,“王云…”我轻声对中海说。然后转头对艾历瓦尔说道:“那玉素甫有没有对你说,我们为什么明天晚上会来这里吗?”艾历瓦尔轻蔑地看着我说:“你们汉人,从来都和我们作对。上次我砸你饭店,这次你们要是不来找我, 我倒是觉得奇怪呢。”听了此话,我哈哈大笑,说道:“原来你老兄也上了玉素甫的当了。”艾历瓦尔皱眉问:“怎么说?”
    我拍了拍身边的中海,对着艾历瓦尔讲道:“我这位兄弟叫中海,是在宝山友谊路那里混的,也有点名气,你一定听说过…”艾历瓦尔看着中海,点了点头。接着, 我就把我怎样会认识玉素甫,中海如何挨打,最后发现整件事情的经过,对着艾历瓦尔一一道来。艾历瓦尔沉着脸,边听边咬着牙齿,听到后来竟眼露凶光。我说完之后,艾历瓦尔用手一拍床板,站起身来,大叫道:“好你个玉素甫,比汉人还要狡诈可恶。”我和中海对视一笑…我轻声说:“艾历瓦尔大哥,其实你我之间也没有什么怨仇,我今天来,是想既然这个玉素甫…”“住口” 艾历瓦尔大叫。指着我和中海说:“你们汉人,我也不会放过,等我和玉素甫算完这笔帐,再来找你们,滚,现在就给我滚…” 中海对我使了个眼色,我们慢慢后退,拉开房门,便要出去……“慢着!” 艾历瓦尔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