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作品:《七年黑道生涯

    黄毛被两个穿白衬衫的人架在门口电线杆上,一动不能动,旁边另有三人,也穿白衬衫,看着黄毛。 其中一个看着黄毛说:“上个月你们收帐收到我兄弟头上,拿了钱还伤了人,今天照样让你收回。”说着从口袋里拿出把弹簧刀,弹出刀刃,看着黄毛。这时旁边已有三四人驻足围观,我也假装凑热闹,走到旁边,黄毛一直翘着嘴角,闭嘴不语,忽然看到我到旁边,脸上显出些许吃惊之情,我向他使使眼色,黄毛便不再看我。
    我挤开旁边看热闹的两人,慢慢走到黄毛后面,面对两个架住黄毛的白衬衫的背部,正在发愁该如何一下放到两人救出黄毛。忽然从小饭店里传出几声惊呼。然后一个人影从里闪出,手里抱着一筐黑乎乎的东西,向着面对黄毛那三人砸去,那筐东西在空中散开,一团团黑色的物事和粉末向着三人笼罩而去……原来峰峰拿了一筐饭店里烧用的煤球和许多煤粉,来帮我救人。
    峰峰把那筐物事砸向三人,砸完拔腿就跑,那三人的脸面和白色衬衫上被散了一身黑,气急败坏地就此追去。我一把从背后拔出啤酒瓶,向架住黄毛正在发楞的其中一个家脑后砸去……
    酒瓶落下,对方顿时用双手捂住后脑,慢慢蹲下身来,我顾不得看他的情状,又将未碎的酒瓶向另一边那家伙头上扔去,那家伙听到响声转头看来,正见酒瓶正向他砸去,赶忙侧身避开,酒瓶撞到电线杆上碎裂掉在了地上。我顾不得继续追杀,拉了黄毛的手转身要跑。
    “等等”,黄毛挣脱我的手,向后扑去,我楞了楞,只见刚才被我用酒瓶砸中脑袋的家伙还蹲在地上用手摸着头,黄毛跑到他身边,红着眼睛用脚踢去,边踢边喊:“让你再打,让你再打……”我再一看左边那家伙操起掉地上已经破碎啤酒瓶,向着黄毛扎去,我一步冲去,拉开黄毛,那家伙手里的半个酒瓶喀地一下扎到了我的左手臂上,我大吼一声,赤红着眼向他瞪去,他一见之下松了手,酒瓶咣砀一声掉在了地上,我伸下右手拿起酒瓶,向他疯也似的冲去,他转身便逃,身后的黄毛似乎已经醒悟过来,上来拽着我叫:“你的手怎样了。”我一把推开黄毛说我要杀了他,忽然我见到刚才还在逃跑的家伙却折身向我们大步走来,再一看后面跟了三个家伙,想必是他们去追峰峰没有追到,返来这里了。我和黄毛对了下眼色,拔腿就逃……
    我们两人在前面逃,后面四人在追, 黄毛喘着气说,你跟着我跑,说完转身向着马路对面一条小马路奔去,我跟在后面……
    前后六人你追我逃,在中午烈日下奔跑在宝山人烟稀少的街头,在穿过几条小巷后,后面四人依然紧紧跟着,我和黄毛喘息着,就快支持不住了,忽然黄毛大喊:“大毛二毛快出来……”边跑边喊,前面就是一堵被墙档住的死路,回头看去,四个追兵也累得气喘嘘嘘,慢下脚步将我们向那条死巷堵去……
    我看向黄毛,只见他停下脚步,脸上露出笑容,顺着他的眼色看去,那四个家伙身后多了两个壮汉,两人相貌一样,显然是双胞胎。其中一个将手含在嘴里,吹了声尖利的口哨。口哨声惊动了四个追赶者,他们回头看去,一下呆住了。之间旁边的民宅里陆陆续续走出些人,聚集到他们身后,我和黄毛则挺起胸回身走去……
    这时候,我方才感觉到手臂上辛辣的疼痛感觉,想必是汗水流进伤口带来的痛苦,斜眼看去,只见左上臂血肉模糊,还有些玻璃渣镶在肉里,那一记实在扎得不轻,这时候黄毛也注意到了我的伤口,赶忙过来抓着我的肩膀说:“真TM该死,都是我的错。”说着对后面那两个壮汉说:“大毛你们替我往死里打。我送周周去医院。”说完挽着我就走,经过那四个惊恐万状的家伙身边时候,黄毛狠狠的用脚向其中一人揣去……
    我们在路边打了辆车去的医院,刚上车时司机吓了一跳,看着我的左臂让我下车,说会弄脏了他的座椅。直到黄毛拿出裤兜里的弹簧刀才肯上路。 到了医院直奔急诊室……
    等到我左臂上裹满纱布走出医院的时候,天已黄昏,看着金色的夕阳我对着黄毛苦笑着感慨:“嘿嘿,早上刚把腿上石膏拆掉,下午手臂就上了绷带,倒也没有拉下。下次可能就到脑袋了吧……”黄毛摸着自己的脑袋说:“你放心,下次碰到事情,就用我的脑袋吧。”
    那天傍晚,黄毛买了许多罐啤酒,我们来到临江公园堤边,凭江而坐,脚下的潮水阵阵退去,凉爽的海风扑面袭来。暇意无比……黄毛问我:“你为什么会替我挡了那一下。”我看着黄毛笑着说:“那天我帮伟刚办事你为什么打电话来让我找机会逃跑 ?”听到这句,黄毛转头过来看着我,我也微笑着看着黄毛。半饷,黄毛问我:“你的腿到底怎么回事? 那天真的有被撞伤吗?”我抬头做了个深呼吸,然后问:“这重要吗? 反正那天伟刚托我办的事我也办好了。”说着这话,我又开始笑起来,边笑边说:“你就当这是个意外好了。”黄毛听了也呵呵的笑,说:“当然是意外,当然是意外了……”笑了几下,黄毛便沉默下来,抬头喝了几口酒,半天不再说话。我问黄毛:“石磊真的到了外地了吗?”
    黄毛又拿了罐啤酒,打开,却没有喝,看着满溢出易拉罐口的白色泡沫,拿在手中不断摇晃着……我看着黄毛说:“算了,我们不提这事了。”黄毛摇摇头,拿起手中的酒,往嘴里倒了一大口说:“其实那天的事你都知道了是吗? ”我不说话,黄毛继续说:“伟刚前两个月和石磊一起吞了别人一批货。这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被吞的货物是属于一个罗店人的。也是道上混的。”我问黄毛:“是什么货。”黄毛说:“摇头丸。量非常多,值四十多万……后来伟刚偷偷使人告诉那个罗店人货是石磊吞的,并准备出手,伟刚告诉那个罗店人准备好,石磊一确定和人交易的时间地点就通知他们。”我插口说:“那为什么不让警察来抓石磊。”黄毛看了我一眼说:“伟刚生怕石磊进去之后把我们都招供出来,并且他想做得干净点,免留后患,所以……”“所以什么? ”我大声说:“所以就找我来报信,当炮灰用? 所以杀人灭口? 所以不用顾我死活?”黄毛叹了口气说,原来你都知道了……
    迎着江风,我闭上了眼睛说:“黄毛,我很感激那天你提醒我逃跑。虽然伟刚是你表哥,但我一样把你当兄弟看。”黄毛听了这话,又叹了口气说:“我也把你当作兄弟来看。其实伟刚虽然是我亲戚,但他做的有些事情兄弟们未必看得下去……”我拍拍黄毛的肩膀,说:“不用再讲下去了,既然你当我是兄弟,我当然信得过你。”黄毛低头无语,过了会抬起头来说:“其实石磊已经被打死了,就是罗店那伙人干的,你打电话给伟刚,告诉他石磊的交易地址。伟刚立刻就打去那边,通知他们到场……”我说我知道,那时候我就蹲在旁边看到了。然后我问黄毛:“那天后来伟刚得知我没在里面和石磊一道死去,什么反应。”黄毛说:“伟刚让我偷偷查你是不是真正受伤了,所以那天晚上我们先去了你家探你的伤,后来石磊还让我去医院调查你是否真的受伤。”我问:“那你查到什么吗?”黄毛说:“我什么都没查,就回复伟刚说你没问题的。”我听了心中感激,拍拍黄毛肩膀不再说话。黄毛继续说着:“你最近最好当心些,虽然伟刚不怀疑那天的事,不会和你算帐,但你始终不是他的心腹。他也总不会信得过你的。伟刚最近打算让你去看北边的那块场子,你自己要当心呀。”
    “北边的场子?”我不解地看着黄毛。黄毛轻笑了一声说:“就是漠河路那里。有几个饭店,桌球房和录像厅一直是伟刚罩着的。”我问黄毛:“怎么,那里很难搞定吗?”黄毛摇了摇头说:“岂止是难搞,简直是可怕。”“可怕? 伟刚还怕什么? 是派出所的人吗?”“哈哈哈……”黄毛大笑起来:“派出所的怕什么,大家都是熟人,才不会有事。哎,去年漠河路来了帮新疆人。为首的是一个叫艾历瓦尔的人,开始的时候,他和另一个叫土尔买卖提的在团结路附近卖糖糕,后来我们有个兄弟的老婆在他们摊上被土尔买卖提用刀逼着化200元买了块三两的糖糕。我们五个兄弟就跑去砸他们的摊,摊是砸了,也打伤了买卖提,但是有个兄弟被艾历瓦尔用刀扎成重伤。后来警察赶到,抓了艾历瓦尔,可没几天他就被放了出来,纠集了十多个人,把我们几个兄弟打得很惨,还扔下话来以后漠河路上的事让我们少管。”
    我说那后来怎样了呢? 黄毛说,后来石磊从张庙叫了一百多人,围住了那帮新疆人的祝葫,哪里知道艾历瓦尔却报了警。警察赶到制止了我们。石磊和派出所的**关系很好,他们把石磊叫过去说新疆人的事最好少惹,现在连公安局都不敢惹他们。打又打不得,关也关不久,有什么事情还是忍让些的好。那次的事情后来就不了了之了,伟刚几次想要带人去报仇,都被石磊制止了。现在那帮新疆人在漠河路那块特别猖狂,我们的兄弟经常和他们冲突,这帮人打架特别狠,出门带刀,真出什么事,到了所里吃亏的肯定是我们……所以,唉……黄毛叹了口气说:“让你去管那块地方,实在是……”
    听了黄毛的话,我心下也不禁忐忑,两人沉默许久……
    天一早已经漆黑,江堤下潮声渐响,湿气袭面,想是到了涨潮时分……我望着远处江面上的点点船火,心头也如这一江之水,时起时伏,万难平静。黄毛忽然站起身来,抓起身边的啤酒空罐,用力向着江面扔掷开去。风疾罐轻,才抛出两三米就被吹落到了脚下的沙石滩中……黄毛嘴里喃喃骂了句娘,又拾起一罐未开过的啤酒,用力抛出,”咵”地一声,啤酒罐落进远处的江水中。我也站起身,拿起剩下的两罐啤酒,扔给黄毛一罐,两人相视一笑, 将手中之物用力抛出……这时远处江面上的某艘航船,鸣响了汽笛。我和黄毛对望了一眼,转身向着漆黑的来路走去……
    之后的一个星期,我都呆在家里,天天和峰峰他们打牌喝酒。中间伟刚有打过一次电话给我,我只说自己臂伤未愈,说等养好了再去找他。伟刚自然知道黄毛的事,也自无话。我还打电话到黄珏家去过,得到消息她下周才回……诸事不顺,我便继续在家静养。
    八月的最后一个星期,黄珏终于回家了。那天我又打电话到她家,从听筒里传出的就是那久违的纶音……当时我竟然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楞了半天……黄珏在对面叫着,喂喂,是谁。我轻轻挂下了电话,然后走到外面厅里,倒了杯水给自己。心里想其实我和他才说了没两句话,也只见了一面。TMD听到她的声音怎么就那么激动。”喝了口水我又跑到电话机旁,拨了她家的号码。这次是她妈妈接的,我很有礼貌地叫了声阿姨说我找黄珏。黄珏在那边接过了电话,我说美女啊是我,她说你是谁啊,我说你忘记啦我上次救过你哎……黄珏在电话那头格格笑着说原来是老流氓啊……我嘿嘿笑着说我还小只是小流氓而已。黄珏说我不跟流氓交往的,我正色道我不是什么流氓,我有理想有前途,现在想约你一起吃饭……黄珏笑着说今天不行你明天再打来电话吧,我忙说好好。 顿了一下,黄珏又问:“刚才的电话是不是你打的?”我装傻说什么电话? 黄珏说有人打了电话给我但没说话就挂了。我忙说不是我不是我……黄珏说哦那不是就算了。我松了口气挂了电话。
    下午我躺在床上,想着明天如何约黄珏,又到哪里吃饭好……想着想着就睡着了。我做了个梦,在梦里我被一帮新疆人追杀,只好躲到一张桌子底下,摸到旁边有把刀,就偷偷跑出去一刀捅向其中一个新疆人,然后就听人大喊杀人了杀人了,接着警察出现,和新疆人一起来追我……我拼命逃跑,眼看就要被抓,心胆欲裂……接着我就被吓醒了,醒来之后我气喘嘘嘘,浑身被汗浸湿,心神不定……想着刚才梦中的情形就觉害怕……这时电话铃响了。
    电话那端的声音几乎是炸响的,“喂”,一听就知道是大哥,我没好气地应了声,然后抱怨:“你声音不能就轻点吗,我TM正睡觉呢。”那头的声音炸地更响:“MD,我下星期过了就回家了。还给你准备了好酒。”我懒洋洋地说了声好,大哥又问:“爸还好吧。”我说:“不错不错,最近我没闯祸老爸也过的安生。”哥哼了一声说:“好好孝敬你老子,否则回来找你算帐。”我向着天花板递了个白眼,说:“你没其他事情了吧我挂电话啦。”说完就啪地把电话放回了座机上。
    这时候忽然觉得浑身不舒服,头昏脑涨,身上的汗被空调一吹,冷到了骨子里,赶紧关了空调,坐到旁边沙发上,心里想着真倒霉,难道又生病了吗……
    晚上果然我开始发烧,躺在窗上盖了被子,使劲想要出一身汗,爸爸进来看了我两次,还给我熬了粥送到房里。如此折腾了一晚,直到半夜时分总算出了身大汗,然后起来喝了粥,去洗了个澡,擦干身体后对镜子照着,忽然看到了左手臂上那个上次为了救黄毛留下的疤,再看右肩,腿上,然后摸摸后脑……心里不由得阵阵发寒,想:“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些伤疤又证明了什么? 下一道疤会留到哪里? 是眼睛,还是心脏?”
    第二天上午,我打电话到黄珏家,约了她中午去友谊路必胜客吃饭。挂了电话之后,我兴奋地开始对着镜子打扮起自己来。这时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小国,我招呼他进来坐下,小国说不进来了,伟刚让我现在就去他家,说是有事商量。我看了眼墙上的钟,离约会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于是拉着小国关了门就走。
    我们两个骑车来到伟刚家门口,进门后就看到伟刚捧着个卷饼正在吃,黄毛在一边看电视,伟刚见我进来就招呼我坐下,然后关了门对我说:“怎么样,伤差不多好了吧。”我说基本好了,这两天正想着过来看你呢。伟刚笑笑说:“嗯,你挺不错的,够义气。”一边说一边看向旁边的黄毛:“大家都很喜欢你。”我说没事伟刚,黄毛的事就是让我看到了,哪个兄弟看到都会做的。伟刚拍拍我的肩,”我后天到广州办些事情,要一个月左右才能回来。今天让你来,是想跟你交代点事情。”我说伟刚哥你说,伟刚说:“我看兄弟们都蛮服你,就想给你点事情做做。明天开始你就去帮我管团结路漠河路那里的几个场吧。那里有我们几十个兄弟,你好好帮我看着。 明天就让黄毛带你去熟悉一下人和场子。”我看看黄毛,黄毛向我点了点头。我说伟刚哥我来没多久,对那里也不熟,你还是找个熟点的兄弟去吧,再说我家里离那里也不近……”你不去?”伟刚收起笑容,沉下脸来问我。
    我看着伟刚,想着黄毛说的那些话,心想这是伟刚存心不让我好过。如果我硬着干回绝了这事,免不了还有其他事情找上门来。不如先顺着他点,以后看机会再说。反正怎么死都是一样死……
    心里想着,我脸上就堆起笑容:“嘿嘿,伟刚哥,我就是怕兄弟们不服我。”伟刚哈哈大笑:“谁敢不服,让他跟我来讲。”黄毛也在旁边应着:“是啊,有伟刚罩着,怕什么。”说着偷偷向我使了个眼色。伟刚接着说:“既然你答应了,那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平时没事天天都到那边逛逛,有什么事情,那么多兄弟都撑着你。那里原来是阿强在管着的,所有的费用他都会每月交来,自己抽20%,但阿强这小子光知道要钱不知道办事,那里的地盘让新疆人占了好几块。现在我让你过去,你给我好好干着。”“新疆人?”我假作不知,问伟刚。“哦哪里最近来了些新疆人,有点麻烦,不过没事,我们在那里混很久了,那些新疆人不敢和我们对着干的。总之你给我过去好好看着,我相信你肯定行的。”伟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