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任意调情

作品:《屠城之恋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心情像小鹿一样的蚩尤活蹦乱跳,哼着无人敢恭维的小调一路往西走去,仿佛那儿是个极乐世界,不得不去。他又读了十年书,如同读熟了《离骚》便可称名士。蚩尤访亲拜友,狂侃平生所学,满腹经论,众人哑然,怀疑这小子有偷梁换柱之法,神灵附身之气,如若酒过三巡,众人不敌他海量,个个败退而去,挥一挥衣袖,带走最后一粒灰尘。
    蚩尤嗜好跳舞,笨重的身体还能扭两圈,伸开双手,张牙舞爪,不雅观也不失一种艺术。舞厅是他常去的乐园,因为那里有浓妆艳抹,姹紫嫣红的绝色少女。美女如云,成群结队在舞厅绚烂的灯光下任意摇摆水蛇腰,个个闭花羞月,拥入怀中,女人香恣意侵虐,让人抽搐,更让人眩晕。
    据传言,蚩尤在舞厅练就一身本领,忍耐力极佳。一般女人很难让他骨头酥软,除非绝代佳人才能让他气喘吁吁,剥衣找奶而喊娘,然后半途而废,然后那女人说:“阿仔你猴急子啥?”
    这天傍晚,灯火辉煌,街市的霓虹灯灿烂数条街,如同一条条金龙在鸟城的上空穿梭,撒了一地龙尿,屙了一地龙屎。龙屎之一舒淇歌舞厅最热闹最动感最流行,成为男人狂饮之所,租妻狂欢之地,无不嘘唏,无不叹喟。
    蚩尤鬼鬼祟祟瞄着舒淇歌舞厅,发现四周没有熟人,放心进去。灯红酒绿,红男绿女,明媚炫亮,脸颊感到温和,仿佛春风拂面,温泉沐浴,烧酒暖肚。蚩尤独坐木椅上,椅子旁的桌子闪着诱人的红光,花格子桌布平铺在上面,异彩缤呈,华丽无比。
    侍者走过来,端来一瓶墨西哥特吉拉酒轻轻放下,点头微笑,如同受宠若惊的妃子暂时还能用微笑生存。
    蚩尤品进口酒如同品中国茶,温馨而又亲昵,醇香而又遥远,甜脆而又渺茫,壮烈而又迷离,最后干脆痴迷。“味道还不错,恐怕这辈子离不了它了。”蚩尤沾沾自喜,“酒是好东西,就像今晚的舞厅。”
    酒是进口的,音乐也是进口的,此时的舞厅正奏着克林顿的萨克斯,优美、典雅、辽远。光华的灯光耀眼夺目,舞池的男女相拥而动,一步一步,一圈一圈,巧妙的艺术之美是运动的,美妙的音乐之美是静止的。
    蚩尤静坐在那里,如同粉脂英雄企盼舞女素手邀请,盼来盼去终于盼到了一个叫“盼”的女人。
    盼亭亭玉立,小巧玲珑,人工作的双眼皮抹着浅紫色的眼晕,圆润透明的下巴能看到软肋。音乐声在他们两人的身上盘桓、缠绕、不离不弃、心心相印。盼穿着低胸吊带裙,葱白色绸丝缎胸罩,蚩尤深呼吸此处散发的女人香,有种做神仙的轻飘,更有种上当受骗的堕落。
    蚩尤趴在盼的脖子上,金黄色秀发在他脸上飘逸,任意调情。桔子香水萦绕他粗大的毛孔,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手在盼雪白的背上躺着,三十七度体温让他柔和,让他迷恋。
    此时,身边的一对男女深情舞动,怎么看怎么年龄有别。那男人体态臃肿,是个中年政界人士,一副玳瑁眼镜如同江泽民的大眼镜遮去半个脸,深邃的小眼睛透过玻璃窥探雍容华贵的女人。他触拥着怀里的大女人,好像这女人是政府包养的侍妾,被他任意驾驭、蹂躏、毫无做作可言,抑或已成习惯,或者说是习俗。
    这个女人心广体胖,芳龄弱冠,柔软身姿如同弱不禁风的林黛玉,皮肤细嫩能挤出水来,如同薛宝钗的皮肤值得贾宝玉动坏心思去摸一摸。
    蚩尤看了七窍出血,那美丽的光芒蒙蔽了他善良的心。他本不善良,而此刻他善良了,为什么她要做舞女?这种下贱的心理存在蚩尤嘴里嘀咕,想不通妙龄女郎都有此旁逸斜出的观念,难道蚩尤太封建了?“男人没好东西”,女人常常这样说,话又说回来,坏东西何止男人,毕竟七情六欲人人需要。
    谢舞之前,盼说:“跟你跳舞好好舒服,欢迎你jī巴下次再来,我叫柴东盼。”柴东盼丢了个媚眼,然后扬长而去。
    其实,那个雍容华贵异彩缤呈的女人就是耿子西。每到周末,耿子西都到舞厅作交际花,在政界要人,商贾名流之间周旋,仿佛这就是她生存的手段,玩男人的伎俩。
    美男一度云烟过,隔江又开后庭花。
    耿子西在鸟城卧花宿柳,何其友在池府残花败柳。在池府工程学院何其友不过是耿子西发泄兽欲的蠢物,喷射秽物的草坪,一个七尺壮体将要山崩地裂的玩物。他蒙在鼓里,如尼采一样自诩他就是耿子西的太阳,光热无穷。像耿子西这类女人,每个男人都可与此一夜风雨情长流。
    何其友躺在宿舍一个星期,身体虚弱,精神恍惚,仿佛来到人间与地狱之间魂不守舍,三更半夜呻吟长鸣,偶尔坐起来说:“盖上被子就想你,掀开被子就骂你。”连做梦都在朋克街那个秽物满地的招待所。他卑贱,他无耻,他变态,他说:“做女人成为时尚,做男人成为追求时尚的崇拜者。”许多变态男人做着成为时尚的梦,干世界上最轻的活,穿最少的衣服,永远是时尚的先锋军,前卫的领路羊。说不准还能丢魂一笑值千金呢?!
    有时候他这么说,大多数时候想耿子西宽大柔软的身材。他们并没有分道扬镳,而是眼前一笑皆知己,不是区区陌路人。如同刚吵过架的夫妻,白天分兵两路涉枪唇箭各不相让,晚上兵合一路,再来个树上开花,梅花数点无夜愁。
    在舞厅门口,一身便装的耿子西被一个大胡子男人缠住,那人说:“久仰耿小姐材貌双全,狭路相逢真是三生有幸。”
    耿子西一见这男人便觉相见恨晚,简直比何其友野蛮多了,络腮胡满脸纵横,大眼睛厚嘴唇,肌肉发达,块状体有棱有角,颇具雄才大略。她血液沸腾,如烈火一样的动机在燃烧,不觉如同呆鸟一样站在鸟城的鸟中央忘了飞翔。
    那男人自我介绍道:“我叫蚩尤,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二十一岁,父母是台湾移民,家业殷实,献此小礼特来效劳!”
    台湾移民的后代蚩尤两手空空,耿子西没发现小礼在哪儿。她琢磨小礼是不是蚩尤?就凭一句“家业殷实”便可心动如钟。不入狼穴,焉得狼子?耿子西问:“什么小礼如此厚重,值得蚩先生亲候多时?”
    蚩尤色胆包天,被胖女人优渥的肉迷昏了头,不看个究竟死不回头。独眼龙切忌的话没有踪迹,柴东盼的舞技实在高超,能裹住名字中的“东”,使蚩尤健忘而又让他暂时不相信迷信,如同贾瑞手中的那块宝镜,不切忌懒头和尚的告诫而死于非命。倒霉蛋蚩尤一句话进入大女人的怀抱,说:“我这个大活宝应该很厚重吧,送给你要不要?”
    天子脚下处处有黄金,女人脚下处处惹风流。
    天上掉下一块大馅饼,馅饼上涂满猪油,光滑明亮而又香甜。正中下怀,岂有不收之礼?耿子西如同接受了西方教育,敞开柔软有余的胸怀去接受,忸怩之情还要呻吟两声,她虚伪地害臊,拳拳地说:“奢望中的奢侈品一定很贵重,蚩先生亲自送来,不收岂不浪费蚩先生的一番美意?”蚩尤异想天开这位带“西”的女子定能为自己带来鸿运,却不知西太后庚子西狩。他被命运挤在了悬崖上,陡峭的石壁开满了红色的小花,这种野草叫茑萝,仅有的一年生命力不仅成不了气候还浪费土壤。一年之后,蚩尤毁在了这个深谙世俗的女人手里,成为名副其实的强盗、土匪、流氓,监狱将成为他做人的新起点。他会像“国之将亡,其也无后矣”的溥仪一样由龙变成人时,说:“是共和国把我变成了人。”此等言语何等慷慨,何等是壮烈,何等是人说的话?
    送这种礼物如同送玫瑰花,送到手里还不行,还得送回家,亲自跳进深闺的花瓶才算任务完成,待到凋零无色时被主人扔出窗外才算任务超额完成,然后你按确定键即可。蚩尤为了完成共和国的使命,呢喃有声地说:“要不要我把礼物送你家去?”
    把半路拣来的野男人放在被窝过夜,岂有夜长梦多一觉醒来之空虚感?于是,耿子西说:“那就跟我走吧,千万别跟丢了,尤物。”
    两人一见如故还有可能一见钟情。
    蚩尤滔滔不绝如数家珍,俗话说家丑不能外扬,而蚩尤不同,喜欢说家丑,举着小白旗到处张扬,如同他狂野的个性。耿子西更不同,喜欢听家丑,百听不厌,有时还迫不及待地问:说呀快说呀你爸怎么骗你妈的呀。耿子西这时双耳自然畅通无阻,如同人人爱去却又不能不去的厕所,任何人都可以排泄废物。
    彼此都好像找到无话不说无屁不放的朋友,天南海北胡扯一通,地狱人间乱作一团。不像岳飞拉断琴弦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更不像纳兰性德亡妻而感“知己一人而已”。恨不能成为雌雄同体的蚯蚓而自恋。
    一大堆零食拎在蚩尤手中,吃在耿子西胃里,天衣无缝的合作一路轻松。秋天的夜晚格外清幽,十一点钟的星辰格外明亮。马路上的人越来越少,依稀见了些许晃动的身影,眨眼之间却又不见。“千山鸟飞绝”是这城市的缺陷,“万径人踪灭”是这城市的发展的方向。人口膨胀祸国殃民,白天一抬脚就能踢死一个,影响国家人权影响个人财产。晚上,街道空阔适宜浪漫而不适宜浪荡,狭小的房间适宜浪荡而不适宜浪漫。一男一女不可能在房间里风云而只能风雨,再加上男女之间的破冰之旅,一切都会真相大白。所以,城市的夜晚比白天更拥挤更疯狂更具有人性。
    月亮遁入夜色湖南无比,惨淡的光芒迎迓白昼而白昼却迟迟不来。
    他们七转八拐走进一家招待所,也许这家的主人没文化,靠八代祖宗积攒下来的银两买了这块地,盖了三层楼房,改造成了招待所,取了个有文化的名字——金瓶梅招待所。金瓶梅招待所很适合风流正盛的年轻人的口味,看到这三个字就流口水,并且湍流不息,好像苏小小幽怨吟歌,歌声如夜莺婉转,歌调如松涛翻滚。
    蚩尤怦然心动,金瓶梅就像旧时代大上海的不夜城,阔少挥金如土,醉醺醺往床上一滚便可作主人公了。蚩尤沾沾自喜,拍着手如同伊凡沙皇钟,铸就之后从来就没响过,成为笨重且腐朽的摆设。此时无声胜有声,落地无银三百两。尾随耿子西踏进清幽的小院,一股夜晚的凉风轻袭而来,房东厨房的菜味扑鼻而来,勾引食欲。古人云:食色欲也。酒足饭饱之后的食色男女欲望火热,如同奥运火把从一个国家的名城传到另一个国家的贵都,好不容易传到了中国,十三亿人口热血沸腾,夜晚都不需要宁静。
    将近十五平方米的房间优雅得体,很适合一个人住,而今多了一个体格健壮线条优美的蚩尤,这房间瞬间缩小了一倍,成人思想却多了一层。耿子西放好东西,感觉不对,房间凭空多了一个人,缺少自由主宰空间的神力,不能像愚公一样把他丢进东海去,碍手碍脚不碍眼,观察半天无处搁置,只好把他放在床上。
    蚩尤躺在香薰的席梦思床上张开大口深呼吸数次,如同喝了金星二锅头迷迷糊糊不知去向。耿子西的迷香果然有效,迷昏天下男人无敌手,独个坐山骑虎真巾帼。蚩尤如同剥了毛的鸡,脱了毛的猪,赤条条横亘在柔软的床上纹丝不动。
    耿子西研究男人如同地质学家研究神秘莫测的海洋,鱼虾味美色香,千年老龟益寿延年,海蚌吐珠价值连成,可谓山中一虎尤可贵,却比林从只狼温几分。耿子西耿子西雪白如玉的屁股蹲在蚩尤身上轻轻地蠕动,她呻吟,她呼喊,她哭爹喊娘,她喊出了力量,喊出了水平,喊出了艺术,喊出了亲情。她的手按在健美的身上,一只脚抚摸壮观的鼻子,琼浆玉液似的口水滴进蚩尤梦渴的嘴里。女人虐待男人如同釜底抽薪,男人虐待女人如同雪中送炭。失去理智而又不需要理智是人性的一大悲哀,仿佛身置云雾之端,波涛之尖,轻飘飘霎那间化为灰烬,柴尽火灭风平浪静。
    阳台上的那棵合欢却安然开放。
    晨光悄然走进屋内,撩拨蚩尤紧闭的双眼,那么温暖那么柔情似水。蚩尤慵懒地伸伸懒腰,窗帘已经打开也许没关,街上嘈杂的声音传来使他烦躁,跳下床才发现自己衣不遮体,宝贝蛋摇摇欲坠。
    看来,星运倒逆,穷瞎子骗了他,找来上衣一查,十万银行卡不翼而飞,胖女人不知踪影。落下一滴眼泪照清椭圆形的鸟脸,醒悟了独眼龙切忌的忠告,感叹良久而又赶快骂道:“柴东盼那颗扫帚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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