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栗子丢了

作品:《屠城之恋

    “薄酒可以忘忧,丑妇可以白头,徐行不必驷马,称身不必狐裘。”当年,一家网络公司的人事部经理杨伟泽信守其格言,描摹成怀素和尚的手笔贴在墙上,日夜揣摩。临睡之前点头称是,睡影中咀嚼人生真谛,和梦微吟,妙语回春,点破孤窗独影之玄机。
    杨伟泽不满三十而立,事业有成,爱情总吃脸上的亏,亏的家寡人快三十了。其七尺壮体,相貌不扬,尖嘴猴腮,油光可鉴的头发梳向后脑勺,戴一副无镶边眼镜,酷似段祺瑞总统。然而这样一副熊样,偶像却是休格兰特,爱听旋律优雅的乡村音乐。如此人物如此杨伟泽说:“我爱美!”人丑心高,喜欢的女人如同黑猩猩的梦中情人是金丝猴,一头金发,高佻身材,纤纤素手,三寸金莲之类。这类天使般的女人人间少有,天堂多如蝼蚁。而扬伟泽不可能去天堂,所以只有在龙的传人的鱼贯中寻找。
    那年,公司需要招聘一批新员工,经过仔细推敲,一大堆滥竽充数的鼠辈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摇头叹气自责一通退回黑夜,最后还剩下五位精英。公司要从这五位精英中挑选精英中的精英,人数不多,只聘用二人,竞争依然激烈。那一天,杨伟泽亲临现场,挥戟舞剑坐阵帅府,打着酒嗝说:“战争开始。”
    第一位进来的人是位相貌堂堂的男子。油头粉面,笔挺的西装响亮的皮鞋,摇头晃脑而来。点头哈腰遗漏一丝微笑,连说带唱少一分真情。杨伟泽从他的言谈举止中发现这家伙有些轻敌,对得到这份工作毫不在乎,又慢条斯理地说:“我问一下,一个月多少钱?”杨伟泽对此类问题司空见惯,喝一口茶说:“你想要多少钱?”那人刚从高等学府毕业,满腹治理太平盛世的经论,如同孟子一样周游过列国,闻着鱼香看着熊掌说:“三千,那三千吧。”杨伟泽大气不敢多喘一口,从牙齿缝里放出一个字:“好。”
    下一位进来的是位浓装艳抹的小姑娘,幼稚单纯可爱。一头发遮去半个脸,笑起来像喊冤,苦口婆心说自己如何如何想得到一份工作,她妈躺在病床上如何如何奄奄一息,她爸搞婚外恋如何如何不要她了等等。杨伟泽不相信她比窦娥还冤,说我不是佛主,无法用精神的快乐感化肉体的麻木。他沉默良久说:“这位小姐,你还有其他要说的吗?”那女孩再次喊冤,临走之前撞歪了椅子,一出门垂头如乌云,露出猩红的吓人舌头。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三位进来的人是位胖女人,还是平头百姓。宽大的衣服像袍子,披在她身上像七彩瀑布,坠满银子银光闪闪,凄迷且乱眼,令杨伟泽挤眉弄眼。只见她声若洪钟,笑若洪水,台风不期而至,杨伟泽皱皱眉头说:“请问小姐,怎样才能吃胖?”杨伟泽有意找人缺点,揭人伤疤,非一般的女人胸中掖火,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杨伟泽又说:“对不起小姐,我是说怎样才能让公司变胖。”“吃喝懒做!”那女人丢了四个字,悻悻而去,留给杨伟泽一脸不解,一眼迷雾。
    来者不善为第四位,貌似钟馗,神似凤雏。长得比杨伟泽还丑,令杨伟泽即鄙夷又兴奋。恨丑之心人皆有之,不错,人就是这样古怪的动物。杨伟泽瞬间找到作美男子的快乐,抽着烟听那人答非所问,一股浓烟飘向屋顶,弥漫整个房间。那人喉咙翕动,话题嘎然而止,犹豫片刻说:“请问能不能藉枝烟抽?”杨伟泽递给他一枝烟,慢悠悠地听他演说《金瓶梅》也能管理企业。那人端坐椅子上,喷出一口烟,像单田芳一样敲着桌子娓娓道来一席书外之人听不懂的话。他五音不全,嗓音沙哑,比阿杜唱的歌还难听,只听他憨厚地总结说:“完了。”杨伟泽把烟蒂扔进烟灰缸,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久经沙场的英雄都在最后,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只见来人为一女子,不急不慢,心平气和,信心十足。大约一米六七,淡妆素雅,曲线优美,面含浅笑频频移,眉遮杏眼秋波传。俗饰不失典雅,脱俗不失惠智,质朴不失富贵,远在大洋彼岸的祖先为其寻了个洋名,唤作黎迦。黎迦听说虢国夫人不穿金戴银,不浓妆艳抹,都能得到唐明皇的重用,便素面朝天去闯最后一关。黎迦从脚下捡起一片杨伟泽有意丢在地上的纸屑放进纸篓里,含羞带花地坐在椅子上,等待考核。
    杨伟泽瞪大眼球,色眯眯地从黎迦的脚指头欣赏到头发尖,如同梦寐以求的雪莲,如玉肌肤泛着迷离光芒,如花香气侵袭受惊的灵魂,一副穷小子的趔趄相。杨伟泽砰砰直跳的心告诉他血流在加速,嗫嚅的嘴唇本想发问,却被两旁的参谋明察秋毫,僭越一次,抢先一步,问:“黎小姐,准备好了吗?”
    黎迦有问必答,要求没一条。其实,她忘了要求,心慌神乱之际让杨伟泽错以为聘了位机器人,给足能延续生命的粮食就够了。杨伟泽听着黎迦如同天籁之音的言谈,稍加渲染,就以为是古筝,音色华丽优美,明亮抒情,善于表现行云流水之意境。黎迦是“越之西子,善其丑不能闭其美”,不是“齐之无盐,善其美不能掩其丑”。黎迦平凡的装束,平淡的阅历,平平的学历,美和丑一起表现,令杨伟泽应接不暇,一弯蹙眉结束考核,丢魂一笑值千金,算买了个工作。杨伟泽这才想起来说话:“不错,不错!”
    就这样,黎迦一丝眉笑便轻而易举地与这家网路公司的其他员工分了一杯羹。欣喜兴庆之余,黎迦跑回住处同好姐妹梅月姣同欢共饮,三杯薄酒下肚,黎迦好像丢了沉重的包袱,说:“这下好了,以后不用沿街乞讨了。”
    梅月姣是那种“俏也不争春”的女人。出身庶民,寒窗十载考上名牌大学,与黎迦成为同学,亲如姐妹,同一宿舍,又是上下铺。梅月姣比老鼠的胆量还小,风云不断,雷雨不息的时节就爬到黎迦被窝蜷缩成球。深更半夜同床异梦。黎迦为理想而拼搏,梅月姣为爱情而奋斗,共同语言是嗜穿好吃。两人通常为某一品牌的服饰的颜色深浅,质量好坏而争论不休。多年以后,黎迦牺牲在理想上,梅月姣牺牲在爱情上,拼搏奋斗成为一纸空谈。毕业之后,两人分道扬镳,互通短信。黎迦的理想是张扬的,梅月姣的爱情是封闭的,所以,张扬和封闭都没有好下场。黎迦一个人从学校搬出来住,梅月姣便蒸发了。黎迦有时问,月姣,你在那呀。梅月姣在电话那头说,我在家呀,不工作,工作多累啊!
    这次,黎迦找到工作就想请梅月姣吃一顿,然后各奔东西,老死不相往来。那晚,夜色清凉,城市糜烂的俗气在霓虹灯旁泛着腌臜的邪光,市井小贩半死不活的吆喝声,哆嗦整个城市的高楼大厦。酒吧优雅,清静恬淡,如同夜晚的月亮,独她精谧,独她有嫦娥思吟,玉兔幽游。梅月姣身穿狐裘大衣,葡萄色皮质短裙,一双白色长靴,挎着路易威登,翘着二郎腿,纤纤素手外露蔻甲钻戒,暗示自己已经名花有主了,财已裹身了。眉黛朱唇左右微动,有些轻视对方的意思。她无所谓地说:“是吗?我就知道黎姐比我强,将来有出息。不像我,生存的伎俩都没有,一出门不饿死街头才怪呢。黎姐,工作找到了,到时候找到姐夫别忘了告诉我一声,我还要喝你们的喜酒呢。”
    黎迦疑惑地问:“怎么你找到妹夫了,在那里骗的?如实招来,不然我报警了。”
    梅月姣呷了一口酒说:“那跟那呀,没有的事。”
    半年之后,黎迦才知道所谓的“妹夫”就是省城大富商的公子——荣世杰,一个封建余孽的子孙。
    进军这一家网络公司,最得意的人是杨伟泽,跟美女在一个公司工作,是人生一大乐趣。杨伟泽好色,经常乘岀租车到舞厅,俱乐部寻找艳遇。自从大美女黎迦锦上添花香飘这家公司,杨伟泽收敛了许多淫荡之欲,破例破财买了辆宝马。躲在腹内探岀小马驹的稚头闪着好奇的鼠目,四处搜索大美女的身影。黎迦一岀现,杨伟泽殷勤不断鬼主意无穷,尽职尽责迎欢陪笑,比路灯还职守。黎迦坐一次就够了,嫌恶杨伟泽不怀好意的陪笑,如同惜春一样看破红尘只想遁入空门,皈依佛门。渐渐对这家网络公司也嫌恶起来,迟到早退已成习惯,违纲乱纪早有耳闻,传到领导那儿,不到半年,黎迦成功地被裁掉了。
    黎迦又重新回到当初流落街头找工作时的光景,拿着靠高分挣来的毕业证四处碰壁四处叹息。一张粉嫩的瓜子脸失去了往日的风姿绰约,像年过百余的树皮枯燥麻痹。黎迦吃一堑缺一智,在省城的街头深一脚浅一脚地怀着侥幸的心里走,失望的省略号之后还是省略号。过多的失望之后还是有希望的,人总是怀着这样的侥幸心里折腾生活,在少量的自信中安慰自己。
    安慰成功。一天,黎迦在省城的十三街遇到了一位七尺青年,那青年嬉皮笑脸地走过来,诧异地问:“黎小姐,几天不见怎么变化如此之大,一朵美丽的莲花    这样凋零了,我可是心疼啊。”黎迦默然站立,如同一块石碑,风吹日晒任人啐骂。披肩散发风中飘逸,昨日秋波支离破碎。她看了一眼杨伟泽,说:“道不同不向为谋,性不同不向为友。以后请你放尊重点,否则……”
    黎迦又重新回到当初流落街头找工作时的光景,拿着靠高分挣来的毕业证四处碰壁四处叹气。一张粉嫩的瓜子脸失去了往日的风姿绰约,像年过百 逾的树皮枯燥麻木。黎迦吃一堑缺一智,在省城的街头深一脚浅一脚地怀着侥幸的心情走着,失望的省略号之后还是省略号。过多的失望之后还是有希望的,人总是怀着这样的侥幸心里折腾生活,在少量的自信中安慰自己。
    黎迦对这位没有人样,又色相齐全的人恨透了心,离开那个深藏无耻小人的无耻公司。她没有抱怨,没有遗憾,只是在没有地位,没有关系,含金量又少的文凭中找工作实在难,刚工作又被刷下实在有点不舍。要不是公司有个好色之徒杨伟泽,说不定她会向总经理求个人情,希望被留下,可是她没有,干脆的一甩头就走,没有留下一块半阴不晴的语气。她这点脾气在大学时被称为“鉴湖女侠秋瑾第二”,这个称号维持了她大学四年的高傲与气度,没想到“鉴湖女侠秋瑾第二”也有今天这个下场,不是客死沙场,而是在繁华的省城的街头走投无路。
    其实,说杨伟泽是好色之徒是不对的,他只好一个色——黎迦。黎迦不领情,不喜欢人鬼都不沾的男人,闭上眼接吻都会呕吐。杨伟泽没上过大学,白手起家,靠雕虫小技挣了笔钱财,积了点阴德。买了身有人样的衣服,希望是金枝玉叶,渴望雌性的眼光多多浏览,越多越好,杨鬼人不会脸红。打扮一身好皮囊,终于大胆钟情了一个,不料人家对他爱理不理,退避三舍,就算裁掉她,人家也不说一句“留下我吧”这种不是人的话。
    街上的灰尘像魔雾一样笼罩着整个城市,汽笛声像魔电一样摇曳街上的广大巨幅广告牌。街上人鱼混杂,鸟兽乱窜,熙来攘往的人群川流不息,一派紧张迷离的现代都市。杨伟泽比鸟兽更乱,金色的绚烂语言说:“黎小姐,我知道你有困难,怎么不告诉,我可以帮你,赴汤蹈火再说不辞。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不该受这种苦,你应该享受在温暖的港湾里,像只美丽的鱼幽游在荷花盛开的池塘里,傍晚倾听琴声之委婉,小桥流水之欢快。你说是吗?”
    黎迦听了好笑,发现这孩子不仅丑而且还傻。“你的梦好美呀,我想啊!”黎迦转了一百八十度,神情冷俊地说,“你装什么傻呀,本姑奶奶用的着你来诗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自欺欺人。”
    杨伟泽像晴天里听到一声霹雳,传言布兰妮小甜甜死了。他的饥不择食彰显为大度,说:“黎小姐,千万别这么说,‘人不可相貌,海水不可斗量’是吧?再说了,人生百年谁不犯错,人无千日好,必有一日恩,此刻你嫌弃我不入眼可以,但有一天你一定会说,杨伟泽别的不好,人品风度绝对一流。年轻的时候犯点错误是可以原谅的,遗憾的是那些一辈子不知犯错的人才是可悲的。黎小姐,你不能把一个犯错的人宣判无期徒刑。”
    黎迦说:“杨大总经理,你说怎么办,我都失业了,下岗了,我没时间听你花言巧语,我得找饭碗吃饭啊!”
    杨伟泽看着黎迦混入车水马龙的人群,有一种鞭长莫及的失落感。黎迦的橘子香水味萦绕他鬼迷心窍的鬼眼,叹口气,像骂他娘一夜风流不成熟,没把他生好,一脸邪气。像这种一个人的一见钟情完全是自我多情,情多的像暴风雨一样猛灌枯树,无益也多此一举。
    黎迦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站在阳台上让阳光灼伤自己的思想,熏干自己的眼泪,感慨女人创业如同女娲补天,五色石难炼,擎天柱难找。有时候,房东上楼催房租的次数比她上街找工作的次数还多,一听到房东踉踉跄跄的上楼声,就紧张的如同窃贼听见警笛声一样惊愫,四处寻找掩体的贼窝,躲避成刺猬不敢吱声。还跟房东吵架,每次都是自己理亏,败下阵来扑倒在床上号啕大哭,泪如泉涌。哭自己白上了大学,登山之高的学历没人承认,招聘的工作人员扳着冷酷无情嘴脸不屑地问:“黎小姐,在那买的毕业证?”
    看来,像双博士之类的高文凭拿在漂亮女人手里是无人相信的。杨伟泽吃脸上的亏,黎迦吃学历上的亏,各有所失,各有所得。上帝所给予的肯定是公平的。
    黎迦知道脏兮兮的城市不好混,凹凸不平的马路磨平了皮鞋跟,脚趾头猪蹄似的红肿。大街小巷胡乱混了一圈,失去了能量,收获了疲惫。像骆驼祥子一样由一个黑夜进入另一个黑夜,总见不到光明。回到不足十三平方米的住处还受房东的驱逐:“租不起就别住,还赖着不走啊。”城里人就着样,一分钱都看在眼里,所以世界上最吝啬最贫穷的人在城市。
    房东是个胖女人,上下左右接近正方形,身上的坠肉像狼乳一样颤动,从中喷射长久储存的尖刻与狠毒。一天中午,黎迦刚找不到工作回来,疲劳的身子还未缓过劲来,就听到震耳发聩的敲门声。黎迦蹑手蹑脚走近门,轻轻打开,倚在门背后探出俊美的头颅,往门缝里一看,房东气煞汹汹双手掐腰,薄如傻逼的嘴唇上下翕动:“黎迦,出来!你今天不交房租我收房了,这么长时间你不交房租叫我这个老孤婆子怎么活啊,啊——”
    黎迦低三下气地说那:“阿姨,要不我过两天再交,两天后我肯定会交。”
    老孤婆子房东由气势汹汹变的蛮横无理:“要交今天就交,我可等不到两天后。再说了,你几个两天了,我还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外乡人那天说得是真话那天说得是假话。我老了,年龄大了,判断思维也乱了,没心思辨别你话里的真伪。况且,刚来了个租房子的,我就把他安排到这儿了,上个月的房租你也别交了。我这庙富丽堂皇,养不起你这个欠债无赖的尼姑,出去自食其力吧,找个草庵住下,千万别说从我这儿出去的,给我打野广告。”
    黎迦“砰”的一声关上门,乱七八糟地收拾完东西,提着两只箱子下了楼。房东领着一位二十多岁的小男孩进去,低头密语,仿佛老少夫妻似的。这一幕动了黎迦的咒骂之声:“老淫破,去死吧你!”
    黎迦流浪汉一样拖着沉重的箱子有气无力地走,像几天没吃饭似的手足无力,深一脚浅一脚,耳根轰鸣,眼矛金花。黎迦低头拾遗,一双油亮的黑皮鞋摆在脚下,一抬头,只好一个色的杨伟泽滑稽的面孔咧嘴傻笑。自从那次十三街之别,自从那次被情人眼里的西施甩掉后,杨伟泽对于“情”的缘分捉襟见肘,但这人乐观,越追不到的东西越想追,越有意思越有情调。人都有这种情况,到底干吗谁也说不清楚。这次,也许上帝可怜黎迦,又让杨伟泽出现在她面前,给他指引迷津。
    杨伟泽在人流如海的人群中,看见的第一个美女就是黎迦,像凛冽寒风中的一剪梅散发第一缕冬香。这冬天的香气仿佛是有灵性的,不会随意飘入谁的鼻孔,然而杨伟泽却大口呼吸大口下咽,一点点香气被他偷吃,温暖了全身,第一次说屁话:冬天不冷。夏日的太阳光线太毒,杨伟泽满面微红,眼睛挤成一条线,幸亏有黎迦在,像安慰,他才大胆睁开眼,明张目胆背诵黎迦的面容。记住之后说:“去那里呀黎小姐,要不我送你!”
    四目无亲的城市还有人关照,黎迦在心里肝脑涂地说谢谢谢谢。但她真正想说的是“大哥,你真好”,但没有。她觉得这种男人那值得称其为“大哥”,顶多算个小瘪三,虽丑点,丑就丑吧又不嫁给他。丑男人也温柔,谁见过,黎迦见了,还伤心地说:“回家。”
    对于黎迦的迟钝反应,多情种子杨伟泽一目了然。温柔的丑男人温柔地说:“你不是想工作吗,我带你去见一个人,绝对让你满意。”
    黎迦的箱子被一双枯瘦如柴的大手刁进车内,车开去,留下一路灰尘,一路无奈和一路无助的心声。街边巨幅广告牌幻影一样闪去,痛苦的欢乐的狂热的只在一瞬间,迎取的又是什么?谁也说不清楚,至少黎迦是这样。杨伟泽比谁都兴奋,哼着不成样的小调,一切任逍遥其乐也融融。
    黎迦望着车窗外干巴巴地问:“谁呀?”
    杨伟泽停止噪音干巴巴地说:“一个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