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 也算评论,关于《珠子》(以道制势)

作品:《珠子

    也算评论,关于《珠子》
    作者:以道制势
    大学时下死力读了些大部头,就得出了一个属于无知者无畏的结论:建国以后的大陆,并不存在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文学。所以,直到现在,还是很少读那些所谓的当代名著,因为很不耐烦和那么多的文字纠缠。年纪大了之后,便平和不少。另一个原因是,很多70年代出生的人已经在文艺领域展露锋芒。最为激赏的一个是电影界的贾樟柯,70年生人,不过比我大几岁。一次和几个朋友看被禁映的《站台》,出来后有种心如死灰的绝望:既有此人,何必有我。他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我从不诗化我的生活”,我时时用来提醒自己,并提醒自己的每一次对同龄人作品的,譬如《珠子》。
    这可以看作是一个现代都市女人的情爱自白,其中表露出的某种形式的自虐与呐喊,淋漓尽致的程度使整部校旱浸透了女性的亢奋和冲动,虽然不是充满激情,但语言却保持了一贯的力度。而作者并不是技止于此,文中对女性幽微隐秘生活的揭示,尤其是女性之间的敌视、怨恨和无奈,女性对不同男性带来的所谓“爱情”(强暴、离弃、隐藏)的态度等,诸如此种细微的女性心理的流露,都可以让人耳目一新。应该承认,我的最初是在惊讶和叹息中完成的。自认是一个感觉比较敏锐的人,所以,对一部作品的评判,结果往往来源于初始的经验。是否能让我震惊,能为我带来新鲜感和冲击力等。总之,我不认可一部平淡的作品。如果一部作品,能超越我的期待,使我产生一种心理上的突兀,我便极其主观地判断:这是一部优秀的作品。(看得文字多了,很有点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的自信。?)《珠子》没有当代女性文学惯有的唠唠叨叨和神经兮兮的独白,没有熟悉各类名牌商标的自我吹嘘,没有今天柏林明天圣地亚哥的自我陶醉和用身体写作、阅人无数的自我沉溺,也没有沉湎于内心和个人私生活的展开,珠子串起的,只是生活本身,并不是奥修所说的黄金片段,而是你,是我,是我们在不同城市里各自进行的雷同生活,是这个无法确切定义的时代给我们的青春在城市屏幕上折射出的相似投影。
    以这样一种别具特色的风姿,《珠子》咄咄闯入文坛,《珠子》中这类被称作新女性的形象融汇了作者本人的思想特质而向世界显示了自己的风格,在社会上应有其影响力在。《珠子》向我们提出了这样一个严肃的命题,那就是,在新女性文学创作逐渐增强时代气息的同时,如何深入关注和探讨现代都市女性的命运和前途?《珠子》以直面人生的现实精神,从女性感同身受的情爱话题切入,描写出大陆在经济转型期社会价值观念急剧变革情况下新女性由“独立”到“自由”之间角色转换的艰辛。《珠子》中的骆琳已不是我们习惯中认同的东方女性形象,她不再单纯的顺从、包容和温良,在传统的亲情与爱情,家庭与事业之中忍辱负重,苦苦挣扎,她是独立的,自由的,具有自尊、自信、自强的人格和思想,敢与环境抗争,在两性情爱关系上也是肆意飞扬,绝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媳妇。但是,她并不能妥善地处理个人和别人,个人和周边的关系,她敢于追求爱情却一再迷失,不能自主,甚至不断付出血和泪的代价。鲁迅曾经问:娜拉出走之后怎么办?弗洛姆有一本名著叫《逃避自由》,《珠子》也在向我们每一个读者询问:一个新女性在摆脱了传统的人身依附关系、可以自主地处理自己时是不是就是女性解放的终结?我们知道,娜拉出走之后还是要回来,而德国人民在获得自由之后重新寻找了新的偶像接受奴役,那么《珠子》呢?我们感觉,骆琳的自由是缺少深层次内涵的。她在别人的侵犯和背弃之间孤独行走,最后,她“无力地蹲下身,瞬间崩溃了最后的信赖”,她的自由是不断伤害和被伤害的自由。现在,“我”迫不及待地需要有一个虚幻的依靠。有吗?没有。“然后,没有然后了,只有青春片里的相遇才会敷衍成一段情事,真实的经历则大多是风流云散,依然在各自的命运里沉浮。”(摘自尔林兔《李商隐情事》)如果有,则“我”根本不能解脱,并没有在严酷的生存中成长成熟,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霜,我们看到,“我”开始畏惧风霜,“我”兜兜转转又回到原地,“我”还是校旱开始时的那个女孩子。然而,在《珠子》中,幻想存在着。就是杨,和螺一起合体的杨,被“我”曾经“忽略”的杨。这是对灰色生活的一种诗化,对真实的一种背离,这严重损害了校旱的艺术感染力度,仿佛高鄂给《红楼梦》添上一个“兰桂齐芳”的尾巴。可能作者也觉察到这一点,所以,她拒绝了这样一个庸俗的结束,她为骆琳设计了一个永远失约的场景。这其实无助于刻画典型人物的典型形象。
    事实上,我们还可以在校旱家中区别出两种对待世界的基本态度(看看学院派的分析啊,呵呵)。一种更多地从思维和概念出发,而另一种则更多地从感觉和直觉出发。前一类的作家,倾向于以他们个人的看法来重现世界,因而把重点放在章法和技巧上,以此来抓住读者。后一类作家则惯于在现实世界面前隐藏起自己,他们想表达的意思在直接和客观的表现中逐渐浮现出来,因而在他们的作品中,跟被表现的事物相比起来,章法往往占次要地位,读者的自由也要大的多。《珠子》客观而不夸大的叙述观点的表现方法,显然属于后者。看得出,这是作者比较擅长的表现角度。确实,吸引读者并不意味着俘虏读者,而在于文本能给予受众以多少深度思考。
    基于此,我以为,《珠子》的价值还在于为我们提供/描述/再现了70年代人的一种感情模式。他们不缺乏什么,也感受不到父辈的阴影,在这个世界上,颓废或嚣张都过于容易。这一代人横行长街,其实根本实现不了什么远大理想。他们一样在经受痛苦,这种痛苦来源于人类的悲剧宿命。当我们活在一个太平盛世,生存的压力不再,恶龙早已被英雄杀死,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岂不正是不能承受生命之轻时节?可以使心灵安宁或者使肉体逃避的,除了醇酒,只剩爱情了吧。(HAHA,让我们一起醉生梦死吧。)
    然而,这是一个不适宜爱情生长的年代,不仅仅是因为权力,不仅仅是因为金钱,更不会是因为什么媒妁之言,而往往就是因为我们自己。在这样一个浮华的年代,我们,妄想得容易,欢娱得容易,背叛得容易,忘却得容易,虽然也知道什么是洁白和坚持,但因为游离或迟疑,因为懦弱或虚假,我们早已虚弱得不敢真实地去拥抱爱情,无论是“我”、安然还是杨,都不具备承当爱情势能的素质。在(上)经历每一个伤感的现代爱情故事之后,我不得不重复一个遗憾的结论:我们,都不是已经适合去爱一个人的人。在尝试“执子之手”时,在学习“我心匪石”时,在经过“弱水三千”时,在感怀“冬雷震震夏雨雪”时,我们,一直都是极不合格的实验器材。
    【后记】(也可作为对“叹息”的解释):
    对《珠子》的评论仅仅定位在一种情绪的宣泄上,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文学鉴赏。我十分清楚这一点。其实,对校旱的终极美学探索上,我个人是倾向于“东方情调”的,也就是推崇一种“诗的境界”。我认为,所有伟大的作品,不仅要描写真实的世界(这属于不能被诗化的生活),而且同时也应该放射着诗情的光辉(这需要作者有圣人的领悟和修为(或者称宗教情怀),在这点上,我并不苛求我的同龄人)。非常欣赏《约翰.利斯朵夫》的结尾,约翰.利斯朵夫背着一个孩子渡河,他问:“你怎么这么重啊,孩子?你到底是谁呢?”孩子回答:“我是未来的日子。”也就是说,诗的方式,不是以冲突,而是以圆融;不是以终止,而是以绵延;不是以痛苦,而是以救赎来表现时空的无限流变,人事的荒废变迁。这方面,还可以多使用一些自然的意象来外化人物内在感情的方法,可参看《雪国》的结尾:抱着叶子的尸体,岛驹看见“银河向每个人的心里倾泻了下来”。还有《挪威的森林》:“我现在哪里,仿佛所有的雨落在全世界的草坪上,我在哪里也不是的常葫连连呼唤着绿子。”在这悲凉的视野和呼唤之中,青春的创痛使天地仿佛也改变了颜色,强大的情绪感染力使人低回不已,生出更多的绵绵咏叹、沉思与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