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小邹故事

作品:《京华沉浮录

    小邹的BP机响了,铃声很别致,小虎学日语的同学孔然说,象蛐蛐叫。
    他低头看了一眼,出门到大厅里的公用电话去回电话了。
    自从我们到龙宫饭店包房,小邹差不多天天都到我们这里上班,电话很多,忙东忙西,看不出来忙些什么。
    有鉴于在皇朝的经验,我不敢再和小邹紧密合作,一来两人行事风格相去甚远,二来小邹也不是甘为牛后之人。所以,用我们的办公场地忙你的事情可以,任何来自小邹加盟的暗示我都装糊涂。
    时间长了,电话总被小邹占住,渐渐大家就有意见了。先是陈渔阳,后来是小虎,最后连好脾气的黑子也有看法了。
    没办法,我只好硬着头皮去和小邹谈,请体谅我的处境,这不是我的公司,从理论上讲,黑子才是这里最大的老板。所以你可以用这里的电话接你进来的电话,往外打,最好用大厅里的公用电话。
    如果换一个人,可能就走了。小邹倒好,马上给一个广州的同学打了一个电话,语带哽咽的说要去投奔人家。搞得我心一软,又只好就这样凑合了。不过,从那以后,小邹每次往外打电话都自觉在外面打了。还是那句话,好朋友最好不要参杂金钱关系,不然结果会很惨。
    望着小邹的背影,我想起了不久前发生的一件事。上次从海南回来,黑子一面祝贺我大功告成,一面说在我去海南期间小邹出了一档子事。
    那天小邹来大唐上班,进门前被两个人在大厅里拦住,问小邹是否要40兆硬盘,1750元一个,现金交易。小邹进来问黑子价格如何?黑子说很好啊,外面都是2好赚了钱就对半分,跟着那两个人就走了。
    七转八转,来到“联想”上面的招待所的大厅,这个招待所几乎被公司包房包光了。其中一人让小邹和他同伴在下面等着,他上去提货,然后伸手向小邹要钱。小邹不疑有它,就把钱给了那人。从此是泥牛入海无消息。未及,那跟着小邹的人要溜走,被小邹一把抓住,然后给黑子打了电话。
    黑子赶去一盘问,那被抓住的人是北大一个学生,是早上在校门口被失踪的人花1百元雇来的,根本就不认识那个人!嘿嘿,典型的金蝉脱壳。
    黑子看着那可怜的学生,劝小邹放了他吧,钱上的损失等阿唐回来再商量。
    说到这里,黑子说,这事他也有责任,如果我在就好了,我的心细一些,可能事情就不会发生了。然后黑子说,损失的钱公司和小邹各自分摊一半好了,因为事前说过利润对半分的话。
    我当然同意。黑子这人对朋友比我阿唐做的还要好!
    事后,小邹自己也很悔恨,说,还是我自己有问题,不然你们在这里都好几个月了,为什么那骗子没有找到你们头上?
    正愣神的时候,小邹从外面急匆匆地进来,扬着手中的条子兴奋地对我和黑子说,他们家的油田需要一批电脑设备,让他帮忙寻寻价。
    我和黑子接过单子:电脑一台,打印机一台,其它相关的小东西若干。问清楚了对方也是公司,我们就报了一个批发价,大概有利润1500元。
    小邹拿着报价就到楼上商务中心去打长途去了。不一会,回报说那边接受报价,让我们赶紧发货。
    我问,货款如何付?
    小邹答,对方说货到付款。
    我和黑子交换了一下眼神,说让我们先商量一下,就出到大厅里商议。
    黑子主张我和小邹亲自去一趟,油田是大单位,搞好了就抓住了一个大买卖;我主张算了,风险太大,利润又低。还有一句话我没有说出口,我对小邹没有信心。
    黑子说,手里正好有海南来的电脑存货,我们只需要进一台打印机就行,占用不了太多的资金,还是再和小邹谈谈。
    进门后,详细地询问了一番小邹,电脑是油田的一个分部的科室要的,小邹的一个熟人在这个科室,不过,帐要经总部的一个公司转。小邹对我补充说,熟人就是某某,我想起了她就是大学时小邹说起的初恋情人。
    我对黑子点点头,咬咬牙说,“行,咱们就去一趟!”
    几天后的深夜,我躺在中原某市的一个招待所里,久久不能成眠。
    我们是昨天到的油田分部,把电脑设备安置好后,今天就赶到百公里外的总部公司要钱,谁知道那个本来在电话上和小邹说的好好的经营部经理,借口说总经理在深圳,要等他回来才能付款!任凭我软硬兼施,那斯根本就不吊你。怪不得小邹经常咒骂他的家乡人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正辗转反侧之际,外屋又住进了一夥人,吵吵嚷嚷。这是一个套间,我和小邹住在里间。单薄的一扇门根本就不隔音,外面的声浪和小邹的呼噜搅得我根本不能入眠。
    我一翻身爬起来,带上眼镜冲到外屋,对那一夥三人说,“夜深了,请你们小声一点!”
    可能是我的外地口音和眼镜的缘故,其中一个家伙很傲慢地说,“你要怕吵,对面的房子是单间,你有钱可以住到对面去啊!”
    几天来的旅途辛苦,一直以来担心拿不到货款今天得到印证的懊恼感,明知小邹有时候办事不牢靠还是相信了他的悔恨感,种种种种交织在一起,我终於失控了,甩下了眼镜,大吼一声,我就扑了上去给了那放屁的家伙一个大腮槌,于是一场混战。小邹从睡梦中惊醒,也加入了战团,两人对三人,滚在一起打得不可开交。床也塌了,暖水瓶也破了。我正将骂我的家伙按在床上痛揍,旁边一个家伙用烟灰缸砸了我额头一下,血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我不管不顾,只是挥拳猛击身下的家伙,我的血飞溅到了他的脸上……
    正在这时,门外冲进几个人来,大喝住手,上前来分开了我们,是招待所保卫科的人赶来了。
    我先被带到保健站包扎了伤口,右眼眉梢处有一个长约1公分的伤口,还好可以被眉毛遮盖住。
    接着被保卫科带去问话。
    等弄清楚双方身份,发现两夥人中都有本地人,於是各打五十大板,分别赔偿招待所器物损毁了事。
    第二天一早,小邹的弟弟听到消息,气势汹汹地带了几个人从分部上来了,他是当地有名的泼皮。追到那个骂我的本地人家中,暴打了一顿,把电器家具一应什物砸了一个稀巴烂。
    就是因为阿唐一瞬间的失控,造成如此多的后果!婚后由於阿唐的冲动发火,不知挨了阿唐太多少白眼!阿唐,慎怒啊!
    要么是因为阿唐头上被人开了花,要么是因为小邹弟弟的泼皮名声,那家公司第三天中午就付了90%的款,我揣上汇票当天下午就挤火车回了北京,小邹留下善后及追尾款。
    几天后,小邹带着尾款回来了,除去运费及差旅费,这一趟下来,赚了一千块。小邹因为上次我们替他背了一半的硬盘损失,这次主动说不参与这次的分红。
    最后的结果是大唐赚了一千块,阿唐赚了一道疤,小邹赚了关系网。从此以后,小邹建立起了与油田的生意关系,很做了一些油田的买卖,掘到了他的第一桶金,并于92年夏天,组建起自己的公司。
    小邹是个很聪明的人,跟风很快,什么事情一看就能上手,而且拉得下脸来做。
    在和油田这家公司打交道的过程中,小邹发现他们在做一种生意,非常有趣。先到深圳进一批货,如录像机之类的精密电器,发货时买足运输保险,并在货物中做些手脚,到货后当场开箱验货,发现问题,拍照取证,请关系单位检验并作出报告,持报告到深圳保险公司求偿,通常要打通保险公司相关人员关节。如此,货物还可以事后出售,凭空又赚到一笔保险费。
    小邹这样做了几次我不知道,我94年回国时,正赶上他长子出生,他和兰雪儿却在深圳忙着催保险费的事情。我去看了他儿子,回头在电话上替他LP大骂了小邹一顿:赚钱赚到了LP生产都不在身边?!
    上文提到的董影等第一批从皇朝出走的人,在半年后即与台商决裂。起因是台商要当爷,董影等不愿意当孙子。那时候进军中国的台商以低技术含量的产业为多,可能台商的素质也差一些,不够尊重人,龌龊屡起,最后董影等人一怒而去,三人集团散伙。
    小邹成立公司,第一个网罗的人就是小冬。93年初,兰雪儿等人随黄光出走,三个月后就难以为继,做鸟兽散,兰雪儿加盟小邹。
    小邹的组合生存的时间是最长的,95年我登陆加拿大,组合依然存在,这在中关村是一个异数。
    与阿唐的入股分红型的结合方式不同,小邹是老板雇员型。公司的钱基本是小邹的天才思路赚来的,小冬和兰雪儿是助手,不具备独自开拓市场的能力。赚到钱小邹就敞开了分,人人有份,赚不到钱就可能几个月发不出工资,但基於小邹的义气,俩人也不好求去。如此,几年中时而大红大紫时而惨淡经营。小冬和兰雪儿对小邹服气得很,就象是崇拜毛泽东一般。我对小邹也很佩服,脑子转的快,作风又大胆,能人所不能,敢为天下先!
    兰雪儿是皇朝系列人马中,经历最曲折的一个。她是一个为人处事极为认真的人,不然,以我当时在皇朝的身份,开她一句她是党员的玩笑,她就不会泼我一身的水。
    毕业后,她首先被我和郑升招进皇朝,做了一年多的销售和技术支持,然后是起哄架秧子跟着黄光跳槽,最后是小邹组合,大概这样游荡了有三,四年吧,做了些什么,恐怕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93年寰宇在北京的电脑展览,她到我们的展位来看。我诚心诚意地对她说,“兰雪儿,你是个人才,去大公司吧,你的素质和特质不适合在小公司发展。”
    94年,我组建自己的公司,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她。我请她吃饭,卡拉OK,意外地发现她的中音唱得极好,很醇很厚。我提出招贤后,她说,“哎,你不是说我不适合在小公司干嘛?!”我一下就被噎住了,“嘿嘿,这个……,是我太自私了。”她说她太累了,不想再折腾了。
    那次谈话,她第一次透露出心中的痛,“我刚刚找到了我的最爱,当我把我的头放在他的肩膀上,几年来的委屈和痛苦就都飘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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