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提前了十多年的“更年期”

作品:《妇科门诊隐情纪录:暗伤

    医生说,最好的治疗办法是尽快怀孕,因为一怀孕,月经就停止了,那些散在子宫外的子宫内膜就会逐渐萎缩。这不是上天考验我们吗?明知道我们比谁都有理由做个“丁克”家庭,还让我得了这样的病!
    医学关键词:子宫内膜异位症
    子宫内膜覆盖于子宫体腔面,如因某种因素,使子宫内膜在身体其他部位生长,就形成了子宫内膜异位症。这种异位的内膜,在组织学上不但有内膜的腺体,且有内膜间质围绕;在功能上随雌激素水平而有明显变化,即随月经周期而变化,但仅有部分受孕激素影响,能产生少量“月经”而引起种种临床现象。本病发生的高峰在30~40岁。
    子宫内膜异位症的症状与体征随异位内膜的部位而不同,并与月经周期有密切关系。
    首先是痛经。多为继发性,患者一般会诉说以往月经来潮时并无疼痛,而从某一个时期开始出现痛经,可发生在月经前、月经时及月经后。有的痛经较重难忍,需要卧床休息或用药物止痛。
    其二是月经量过多。内在性子宫内膜异位症,月经量往往增多,经期延长。可能由于内膜增多所致,但多伴有卵巢功能失调。
    其三是不孕。根据天津、上海两地报道,原发性不孕占41.5~43.3%,继发性不孕占46.6~47.3%。盆腔内膜异位常可引起输卵管周围粘连,影响卵母细胞捡拾或导致管腔堵塞,或因卵巢病变影响排卵的正常进行而造成不孕。异位症的病人会出现性交疼痛:发生于子宫直肠窝、yīn道直肠隔的子宫内膜异位症,使周围组织肿胀而影响性生活,特别是月经前期性感不快加重。
    大便的坠胀感是异位症的另一个症状:一般发生在月经前期或月经后,患者感到粪便通过直肠时疼痛难忍,而其他时间无此感觉,为子宫直肠窝及直肠附近子宫内膜异位症的典型症状。偶见异位内膜深达直肠粘膜,则有月经期直肠出血。子宫内膜异位病变围绕直肠形成狭窄者有里急后重及梗阻症状,与癌瘤非常相似。同样的道理也可能出现在膀胱,多见于子宫内膜异位至膀胱者,有周期性尿频、尿痛症状;侵犯膀胱粘膜时,则可发生周期性血尿。
    1)假孕疗法
    对这种病人的治疗可以通过服用高效价孕激素类药物,使月经停止来潮,使子宫内膜及异位子宫内膜发生类似妊娠的蜕膜样反应,继之萎缩吸收,以达到治疗目的,此即为假孕疗法。
    2)假绝经疗法:
    通过药物抑制垂体促性腺激素的分泌,使卵巢停止排卵,性激素分泌减低,使内膜萎缩类似绝经期变化以致闭经。此法疗效优于假孕疗法且疗效快。缺点是有轻微男性化和绝经期症状。
    讲述者:公司职员 女 已婚 34岁
    我治这病已经花掉10000多元钱了。没办法,因为我得的是子宫内膜异位症,而且挺严重,医生说最好的治疗办法就是尽快要个孩子,但是我爱人不答应,我们从结婚开始就约定不要孩子的,因为他姐姐的孩子给了我们太大的伤害。我为此做过两次流产,医生说我的异位症可能和两次流产也有关系。不能怀孕就只能用人为的办法使月经暂停……唉,我们两人的缘分只能以此为代价,我又不可能因为这个和他离婚,只能任命了。
    他从小是姐姐带大的,因为父亲再婚后,后母对他们不好。他和他姐姐差10岁,他母亲就是因为生他的时候大出血死的。当年他父母作为下放干部在农村劳动,他妈妈怀着他参加夏收,可能是太累了生他的时候大出血。要是在城里,放在现在,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事儿,当时是1968年,离县城的医院又远,他母亲一路上一直出血,用车拉到县城已经奄奄一息,最后还是没救回来,等于他一出生就没了母亲。
    他父亲在他五岁的时候又结婚了,后母始终想要孩子,但是始终没孩子,所以看着前任的孩子心里总是不平衡,一直对他们不好。他姐姐23岁结婚,当时他13岁,姐姐怕弟弟在家里受气,就像带嫁妆一样把他一起带了过去。姐夫对他挺好的,像自己弟弟,所以他始终和姐姐家非常亲。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姐姐的孩子已经上小学了,是个男孩儿,我们两人谈恋爱那孩子一直像个“跟屁虫”似的跟着,我那时还说,以后我们有孩子了,他也一定和这个小哥哥特亲,不会有独生子女的毛病。那时候他就犹豫,“咱们要不要孩子呀?”因为他说小外甥特可怜,每天被逼着学这学那,一点孩子的天真都没有,他说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也受罪。他姐姐很是望子成龙,家里不富裕的时候就给儿子买了钢琴,因为当时音乐考级过关后,能在小学择校时有帮助,结果孩子也就是被钢琴害的。
    他外甥一直弹得不错,他姐姐每天逼着练,他们本想在他初中之前拿下八级,这样就能上个很好的初中,结果那次考级他没通过,要再考的话得等到过年,等于错过了机会。回家以后他姐姐和孩子情绪都不好,这意味着要多花费几万元才能上好学校,他们已经在钢琴上投资5年了,已经花了几万,现在居然没派上用场。这笔账他姐姐以前和孩子一起算过,他们没想到当时只是父母想鞭策孩子的话,最终成了一个大包袱压在孩子心里。
    他外甥心很重,考级没成之后自己一个人关着门不出来,大人也没什么警惕性,觉得不过是闹情绪,他妈妈白天又去托人想别的办法,当时是暑假,他一个人在家。
    那会儿我们已经结婚,那天晚上他姐姐的邻居突然打电话过来,电话里乱哄哄的,他告诉我他姐姐家出事了让我们快来,我在电话里就听到他姐姐像疯子一样哭喊,我们隐约听出是孩子怎么了。
    我们知道大事不好,以为是出去被车撞了,打了车就往他姐姐家去,到楼前已经围了一大堆人,“120”的急救车和警车都来了,可能有谁报了案。我们进去看见他外甥躺在床上,一看人已经完了,他姐姐瘫在一边的沙发上,街坊在周围安慰着她,那天,他姐夫出差在外地。
    我们前一天还见了他外甥,我们本来想下个星期带他出去旅游的。可能孩子一个人在家越想越绝望,居然找了根绳子吊在了他们家阳台的晾衣架上……他姐姐晚上下班一开灯看到儿子的惨状,当时喊了一声就晕了。喊声惊动了街坊,他们进门看到出了事才给我们打了电话……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么死了。
    这件事情在当时引起了很大风波,很多报纸都以此为题目说到孩子的作业多,课外负担过重,因为他外甥的死,对钢琴考级都产生了质疑……过了半年多他姐姐才逐渐缓过来一点,人却衰老得非常厉害。
    从那时候起,他就坚定了不要孩子的决心。我虽然没那么坚决但因为家里出了事也没了心情,他姐姐就像他母亲一样让他牵心。我第一次怀孕就是那个时候,我们商量了一下我就去做了流产。
    其实关于人工流产的危害我早就知道,但是他和我都觉得,要么是现在一个人疼一次,要么是三个人以后疼一生。孩子出生后的抚养教育问题,对于我们受过打击的人变得特别敏感。也许是因为有这么个前提存在,所以类似的信息总是容易在我们家汇集,我们反复以此说服自己和对方:“你看看孩子不能要吧,谁谁谁的孩子才九岁,每天的作业要做到晚上十点。谁谁的孩子为上学花了几万赞助费,那还是有人呢,要不然你有钱都找不到送礼的地方……”
    后来我发现,像我们这样的年轻夫妻,决定不要孩子的不是少数,担心孩子生下来之后的教育问题和生活环境、生存压力,是他们下此决心的重要原因之一。想想人这一生也挺没意思的,十几岁前吧被功课压着,到了二十多岁又被家庭压着,四十岁以后父母、孩子都要你照顾的时候,你的身体又该出毛病了……我们这些人凑在一起时就说,真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再重复自己的无奈了,所以我们选择做“丁克”。但是我在做第二次流产时才知道,我连这点自私的权利都没有了,那时我已经查出来有子宫内膜异位症了。
    我每次来月经时都会肚子疼,结婚以前我没有痛经的毛病,怎么结婚之后倒添毛病了?人家不都说很多妇科病结婚之后就好了的吗?我一直担心是流产手术造成了什么不良影响。我去找了个专家,他说我肚子里有个包块儿,让我去做个B超。我可吓坏了,也把我爱人吓坏了,他说,怎么家里就消停不了呢?我们赶紧做B超进一步检查,最终诊断是子宫内膜异位症。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病名,医生跟我解释说,这是本该在子宫里呆着的子宫内膜现在跑到腹腔里去了。虽然离开了子宫,但是它们还仍旧听激素的调遣,每次到了来月经出血的时候它们也跟着出血,而因为不在子宫里,所以血不能排出体外,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包块儿。
    医生说,最好的办法是尽快怀孕,因为一怀孕,月经就停止了,那些散在子宫外的内膜逐渐的就会萎缩。你说,这不是上天考验我们吗?明知道我们比谁都有理由做个“丁克”家庭,还让我得了这样的病?!
    我们回家之后认真地商量这事,他还是不想要孩子,一是因为那时候我33岁,他35岁,已经过了最好的生育年龄。更重要的是,我们一直过的是“二人世界”的生活,闲散惯了,最初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孩子生下来受罪,到后来我们确实喜欢上这种能抬腿就走的"背包族"
    生活,特别是他,每个星期天都会在郊外度过。我们还住在单位分的小房子里,但花20万买了一辆越野车,几乎是我们的全部积蓄。用他的话说,家只是暂时的,永久的祝葫是大自然。他有很多爱好这个的朋友,每个“五一”“十一”长假我们都会玩到最后一天,如果生孩子,我们必须改变这种已经习惯了的生活方式。作为女人还能接受,他就很难了。
    我又去了医院,医生详细地告诉我,对我这样的病有三条出路,一条是怀孕,一条是等待衰老,就是等待更年期的到来,因为人老了就不再排卵,月经停止,异常的内膜问题也就解决了。再有就是通过“假孕”、“假绝经”的方式来治疗,就是通过激素抑制排卵。我只能接受这种办法,没有别的选择。
    我在吃了快半年药之后医生说的副作用也出现了,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到了更年期的女人,更年期有的所有症状我都具备,什么潮热、情绪烦躁、动不动就委屈得想哭、莫名其妙地满脸通红,难受的时候真想吸毒。性欲也减低了,我本来也不是要求很高的人,可能中国女人都像我这样,是被动的。吃药之后我变得很抵触,因为分泌物少,做爱的时候很不舒服。医生说,这也是这种治疗的并发症之一,我这才明白,等于我人为地制造了一个“人工更年期”,把更年期提前了十几年。
    为了改善副作用,医生给我开了维生素E,还有补钙的,因为我已经开始骨质疏松……
    你听听,老人才会生的病现在轮到了我,我记得以前我妈更年期的时候就这样,我才三十几岁呀!人们总说顺其自然,真是有道理,该结婚就得结婚,该生孩子就得生孩子,听起来简单的天理包含着人的正常生理规律,你违反了就得付出代价。
    那天我从医院回来,正是5月份,北京的春天天气又热又燥,加上我自己的病,恨不得想马上吃块冰。回家一看,他正准备第二天去爬山呢,对我的难受根本就没顾上问。我打开冰箱,发现最后一瓶酸奶让他当中午饭吃了,我一下子就发作起来,其实我像这样的烦躁发作对他已经是家常便饭,他也知道是药物的副作用,一直迁就着,那天也是一句话不说,我觉得更委屈,连个打架的对手都没有!连个发泄的地方都没有!!连个能体谅我的人都没有!!!以前我妈更年期的时候老说和我爸爸离婚,我们一直说是她的情绪因为更年期起变化,所以全家人都想办法躲着她,不惹她也不劝她,现在想来,我妈妈那会儿一定和我一样痛苦,被人好心地孤立着。
    这个病其实是我们共同的灾难,他应该为我分担一点才对,他倒好,从我们决定不要孩子,决定拒绝这种最好的治疗方式之后,他就像解脱了一样,天天琢磨着下个假期去哪去哪,只留下我自己对抗不公的疾病和命运。
    我后来意识到,很多女人喜欢有父亲感的男人是有道理的,做了父亲的男人更加稳重、沉静、有责任感、让人信赖,父亲是男人成熟的必然过程。我们不要孩子的决定,伤了我的身体,也剥夺了他成熟的机会。
    现在我常常想,等到这个治疗周期一结束,我就考虑怀孕,因为我吃的这种药还保留了怀孕的可能。我倒不是完全为了治病,是心理上有了期待,女人到了一定年龄就喜欢孩子了,有孩子的家才有归宿感,才是完整的。我以前看过一篇文章,说女人最幸福的时刻就是做好了饭,看着爱人孩子狼吞虎咽地吃的时候,我能想象这种满足感,这种满足感和我们想象的抚养孩子的难度怎么均衡呢?我也不知道。但如果怀上了就是天命,我因为违背天意已经受到了惩罚,这回我想顺其自然。
    手记:
    以前在一个朋友家看过一幅字,大概是“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朋友信佛,他说这里面有禅意。后来我才体会到,顺其自然是一个非常丰富而深刻的概念,其内在含义应该是:爱生活爱自己。
    遗憾的是,对于这个概念,我们似乎更多用在职位、家庭、感情失意时的自我安慰。实际上,生命的顺其自然是最基础的,它的违背后果显而易见。
    经常有些原来消瘦,脸色青黄的女孩儿,因为结婚生子变得丰满、漂亮、强健起来,也多了成熟女人的滋味。从医学上讲,
    生育给了女人一个调整内分泌,彻底改变体质的机会。人体的任何器官都面临用尽废退的可能,之所以不能长期使用激素就是因为不能人为地剥夺内分泌器官的分泌功能,否则后者就要萎缩、蜕变,做女人、做母亲的机会与能力也概莫能外。
    其实每对要做“丁克”家庭的年轻人都面临能否“丁”到最后的压力,除了来自社会层面的暗示之外,还有身体和情趣,上面的故事该是一个付出代价的典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