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机？你当这些用来生产机床的工业母机是外面的那些普通机床呐？再用一百年，也都没有问题的。你小子，还要脸不要呢？”赵兴邦听着云非的话都是一股无名的火冒了出来。
    “老赵，对于这个厂，我比你更了解，毕竟这厂是我外公他们那一辈人耗费了无数心血建立起来的。如果不是这个原因，你真当我愿意要这些破烂设备？这些老式的苏联机床，生产出来的机床，精度等级根本就不可能有多高的。你知道，数控机床是整个制造业的主流发展方向。这些设备，如果不进行大修，你觉得能够生产出来数控机床需要的精度吗？”云非敢肯定，赵兴邦根本就不了解这里面的这些设备，最多，他只能了解一部分的价值。
    有的时候，即使他不坑人，人也得被别人坑，有便宜不占，那不是傻蛋是什么？尤其是现在，自己还没有起步，手头创业资金又不多，还得拿出大部分的资金把那个pmc模块驱动的第四轴给搞出来。如果自己不出钱，孙麟跟司徒贺云两个老家伙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尤其是那个让人尊敬的老人，肯定会失望的。两个老货绝对会去告状的。
    “小云，你想要9327全部设备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工人必须大包带走，尤其是那些退休工人，你必须要负责起来……”赵兴邦装出一幅沉思的模样，过了好一会儿，才为难地对着云非说道。
    “……”这次轮到云非无语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对着赵兴邦认真地说道：“老赵，我看这事儿还是算了吧……”
    赵兴邦让云非把所有的工人都给大包，尤其是那些已经退休的老工人，这对于云非来说，简直就是开玩笑。只要是明白人。有几个人不知道，很多倒闭的国营工厂，都是被那庞大得几乎无法支撑的工人退休工资给拖垮的。别的不说，就是现在的9327，已经有三四百的退休工人，每个人的每个月退休工资就按照一百五算，这都得好几万块钱，一年好几十万呢！
    抛开退休工资，还有工人的医药费报销什么的，一年没有个七八十万。根本就搞不定。这个年代的七八十万，可是一笔庞大的开支。现在9327还有这一千好几的工人，在五年内退休的工人，起码还得超过五百人。云非要是同意了赵兴邦的话，打包把这些工人给领了，用一句巴蜀的方言来说，他就是脑壳有包。
    9327，真正有价值的，也就是那些开机床的两三百技术工人。最为有价值的就是那些年龄没有超过五十的熟练技工。超过五十岁的。虽然说经验丰富，但是他们闲了这么些年，用来开机床，太大材小用；用来搞技术吧。却又精力不够了。给他们工作，就是给他们发工资让他们在工厂里面养老。
    打包这些工人，就意味着，他接手9327之后。每年无形成本会增加好几百万。不管是谁，哪怕是用大脚拇指想，都不会同意这个事情的。
    “为什么？”赵兴邦倒是隐隐明白云非的想法。9327要运转起来。一百多号工人就够了。尤其是云非想要的是那些机械设备，虽然都很庞大，但是绝对要不了多少人作的。
    9327到现在，之所以有了这么多人，不仅是在这几十年的发展过程中，增加了很多的辅助岗位，尤其是各级脱产管理人员，都有一百多号人。很多部门，甚至管理人员跟技术人员，都比干活的作工还多。
    就拿9327最后成立的一个用来开发适应民用市场的机床的制造五车间来说吧，从别的兄弟工厂调来了不少的技术员跟管理人员，也调来了不少的设备，到头来，搞了十多年，一直都是生产成本远远高于销售成本，使得生产出来用于做各种小型零件的微型车床铣床，在市场上根本就没有竞争力。
    制造五车间垮了，原本从各个部门借调过来的技术工人，大多都回到了原来的部门，原来的岗位。可最后，却留下了一个车间主任，两个车间副主任，八个工段长，三个调度，十多个脱产班长以及三十多名技术人员……
    可以说，在生产的时候，尤其是产品市场销售没有打开的时候，最为主要的生产成本，就在这些管理人员以及技术人员身上。因为管理人员太多，相互扯皮的事情不断发生，生产效率提不上来。工人本来就不多，各个管理人员为了扩张自己手中的权力，相互倾轧，根本就没有太多的心思放到产品的开发上面去。
    这跟云非前面那个世界他一个朋友的工厂很相似。同样是国营工厂，同样是新成立的为了适应市场的新部门，管理人员加上技术人员，超过四十个，而车间干活的工人，仅仅十七个，还要抛开三个半脱产的班组长。十多个人干活，供养整个部门数十号人，还得给工厂总部办公楼里面的数百号人交一部分。这样的工厂，能够长期生存下去，那简直是一个奇迹。
    在很多国营工厂里面，干活最多的，反而是拿钱最少的。云非曾经所在的那个工厂就是这样，刚开始没有改制的时候，工人的工资绝对不允许超过办公室里面拿得最少的管理人员。云非之所以幸运，就是因为他遇到了一个想要干实事的经理，那个经理虽然有着不少的毛病，但是对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很多时候还是能够做主的，所以才有了工人比管理以及技术人员工资高的情况。不过好景不长，到后来，因为办公室里面怨声载道，经理根本就无法顶住来自头顶的压力，最后无奈之下，只能降低车间一线干活工人的工资。使得一个车间短短一个月，全部的技术骨干辞职走人。
    “为什么？老赵，我想你比我更明白。9327厂，上千号人，有几个人是干活的？别给我说你不知道，不怕你不高兴，我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在整个基地，会有那么多开机床的女技工。就说机械制造的三车间吧，居然有着二十多个女车工，十多个女铣工。我把这些女车工，女铣工要着干嘛？这里面的这些机床，以后除了干重型零件加工，还能干什么？”云非一说到这个，就无比火大。
    “呃……”任志国一口茶差点喷到了云非的脸上。他还真没有听说过，9327这个重型设备为主的工厂，居然有着这么多的女机械技工。
    “小云呐，你不能看不起女技工呐。虽然她们的力气不大，干不了重型零件的加工，但是一般的普通小零件，还是没有问题的……”赵兴邦讪讪地说着。这个是个硬伤，他不是不知道，但是前些年这些第一代工人的子女，确实没有地方安排了。
    “不是我看不起她们。如果9327是普通工厂，这个我真没得说，女人毕竟比男人更细心。再说说五车间那些大爷们，你让我用他们来干什么？难道以后我不干事情，天天来跟他们扯皮？几人这个基地都归你管，我想，你不会不知道这个事情吧，或者你告诉我他们当初没有给上面打报告，自己搞的？”云非提出的问题，一个比一个更尖锐，让赵兴邦无话可说。
    “老赵，我外公那一辈，为国家奉献了一辈子，到头来也没有得个好。你不能让我来帮着国家养着这些蛀虫吧？一千多号人，数百的管理者跟技术员，哪怕他们只有一半的人干正事，凭着9327的底子，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步田地吧？”云非到最后，几乎是吼了起来。
    这个他外公蒋竹青那一辈人花费了无数心血建立起来的工厂，现在居然成了蛀虫聚集地。
    “还有，那些退休的工人，他们是为国家奉献了一辈子，而不是为我奉献了，你居然好意思让我来养他们？他们每年退休工资加上报销的医药费这些，加起来得好几十万吧？难道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即将退休的那些工人，还能干什么活？难道我把他们接手之后，发工资给他们，请他们到我的车间坐着喝茶看报纸，打牌聊天？老赵，说句实话，我只看中了9327的这些设备，对于厂里面的工人，我真心看不上，虽然还有少部分我看得上的，但是如果要得到他们，就得把整个工厂的工人打包，我宁愿放弃，甚至放弃这些重型设备。”云非这些话，发自肺腑，深深地震撼了赵兴邦。
    他开始，只想让云非把这些让他无比头痛的麻烦给解决，但是他忘记了，云非现在是一个自己创业的私人老板。他开工厂就是为了挣钱，而不是为了帮着国家养那些只能拿钱不能干活的退休工人以及即将退休的工人。
    “这个……”赵兴邦不知道怎么说了。谈判，暂时陷入了僵局。
    “赵叔，咱们还是先到车间看看那些设备以及库存原料的问题吧。”见到两人尴尬，任志国也没有办法再继续沉默下去。本来他只是一个中间人，帮着赵兴邦缓和跟云非的关系，这会儿见到两人陷入了尴尬，急忙提议到车间里面去走走。
    对于云非跟赵兴邦两人口中说的那些能够当着工业母机用的重型设备，他很好奇，虽然他们卡马特搞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进出口机床贸易，但是大多数都是小型数控设备，那些大型的，重型的，基本上都没有见过长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