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2节

作品:《策行三国

    沮授笑了笑。“大王说笑了。臣不懂茶,再好的茶,到了臣口中也分不出好坏,只听人说最好的茶都长在高山之上。大王重商,茶又是江东特产之一,大王喝的茶自然是最好的茶。臣大胆一猜,侥幸得中。”
    孙策哈哈大笑,伸手指指沮授,又挑起大拇指。
    沮授又道:“只不过茶好猜,心难测,大王喝什么茶,臣能猜出一二。大王想什么,臣却猜不出,敢请大王解惑。”
    孙策笑笑。“公与想问什么,不妨直言。常言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既为君臣,不妨各言其志,看看有没有相同之处。”
    沮授放下茶杯,拱手施礼。“岂敢。愿呈浅见,请大王指正。”
    “说来听听。”
    “幽冀一体,欲以河北争天下者,必倚燕山而南下,取洛阳,取三河,挺进关中。如今大王得冀州,刘备西窜,大王却按兵不动,有治河之意,难道不担心养虎为患?”
    孙策端起茶杯,送到嘴边,隔着茶雾打量着沮授。他知道冀州人对此有疑虑,希望能尽快结束周边的战争,避免长期对峙,但他不知道这是沮授个人的意见,还是受集体之托,代为进言。他对沮授寄予厚望,不希望沮授和其他人一样将目光局限于此时此地,只关注冀州的利益。
    据他所知,沮授是冀州人中几乎是唯一持续关注新政,并对新政有独到见解的人。相比之下,崔琰还年轻,他对新政的理解还很肤浅。
    “公与读《孟子》否?”
    “略知一二。”
    “最喜欢孟子的哪一句?”
    沮授略作思索。“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他看向孙策。“不知大王又喜欢哪一句?”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沮授目光微闪,咀嚼了片刻。“胜而不骄,大王不愧王者。”
    孙策暗自发笑。亏得他还读过一点书,要不然今天就误会了。沮授这句话看似赞许,实则不然。“王者之兵,胜而不骄,败而不怨”出自《商君书》,是法家之言,沮授故意省掉了“之兵”二字,是避免他误会,但意思却还是那个意思。
    读书人说话常常是言外有义,不能局限于表面。就像沮授说他喜欢“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一样,未必就是他的本意,只是借此机会表达自己的政治态度罢了。他如果顺势说喜欢“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那就上了沮授的当。
    “公与,你熟读经史,又通晓古今兴衰,可知为何衣冠皆在中原?论骑射,北有诸戎之强,来去如风,论养生,南有稻鱼之丰,不知饥馑,中原其实并不占优势。”
    沮授有点明白了孙策的意思,抚着胡须,沉吟不语。
    孙策呷了一口茶,接着又说道:“公与可知西域史事?”
    沮授看着孙策,不说话。孙策接着说道:“出了陇关,沿河西四郡一路向西,越葱岭,有贵霜、安息诸国,再向西,一直到大海之滨,又有罗马,有史以来,强盛之国,大多与我华夏相似,在此南北之间。”
    沮授有些惊讶。他本以为孙策只是引《孟子》为自己解释,没想到孙策是用历史注解《孟子》,本末截然相反。他对西域以外的事不太清楚,但他赞同孙策的看法,人也好,国也罢,是不能太安逸的,安逸往往是骄纵的开始,有点压力更能让人警醒。《左传》云:或多难以固其国,启其疆土;或无难以丧其国,失其守,就是这个意思。当然什么事都要有度,真要是灾难接连不断,那就不是兴邦了,而是亡国。冀州人之所以不愿意成为战场,正是因为这接连十几年的战事对冀州的伤害太大了,没人愿意再继续下去。
    沮授想了想,笑道:“大王所言,令臣茅塞大开,受益匪浅。只是如此一来,大王倒是要小心江东了。如今江东富庶,百姓安逸,奢华之风渐长,不可不防。”
    孙策笑着点点头。“是啊,所以你看,我麾下之兵大半为江东人。”他喝了一口茶,又道:“人有五指,各有长短,天下十三州,南至大海,北至大漠,纵横万里,又岂能整齐如一?为政者,自当调剂其长短丰瘠,使各施其长,各救其短,富者不至骄奢,贫者亦能温饱,塞北之民得江南之衣以御寒,江南之民得塞北之冰以避暑,四海之内,皆为兄弟,冀州之弩射远,江淮之兵突阵,并凉之骑追敌,何患不可除,何敌不可灭?纵有巍巍昆仑亦不足惧,何况区区太行?”
    沮授松了一口气,心里最后一丝担心也放下了。“听大王指点江山,方知鸿鹄之志非燕雀可知。能从大王征伐,臣之幸也。臣愚钝,愿为大王执鞭。”
    孙策哈哈一笑。“公与,你太谦虚了,孤对你的期望岂是执鞭可比?孤得公与,如鲲生羽翼,化为大鹏,趁风而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沮授心潮有些激动,躬身道:“大王错爱,臣愧不敢当。臣能浅才疏,不足为羽翼,愿为一毫,附大王之尾,尽微薄之力。”
    第2260章 一见倾心
    孙策得到了沮授的效忠,并没有就此止步。他进一步阐述了自己的理念。
    为什么不追击刘备,进攻并州?他有两个考虑:首先当然是进攻并州难度大。山区作战不比平原,对进攻一方极端不友好。就算各方面都有优势,对方据守而险,耗你一两年也正常。当年秦军那么猛,不照样被廉颇拖得半死,不得不用离间计,骗赵王换上赵括,己方则换上白起,实施降维打击。
    即使如此,秦国也因此元气大伤,几年没缓过来。
    以孙策眼下的实力,他当然可以强攻并州,而且有把握不至于拖死自己,但他没必要啊。等几年又能如何,就算刘备占了并州,他还能翻盘不成?
    相比之下,他更愿意再发展几年,积攒足够的力量,以泰山压顶之势碾碎刘备的梦想,让他继续流浪。眼下虽然也可以做到,毕竟要流一身臭汗。周瑜在益州与曹操、曹仁对峙就是摆在眼前的例子,虽说未露败相,取胜也绝非易事,短时间内还看不到取得实质性突破的可能。好在周瑜的目标也不仅仅是益州,所以他不着急,以战代练,耐心地和曹操缠斗。
    另外,他还有一个担心,太史慈迟迟没有出兵,辽东有可能出了变故。按照事先约定,太史慈应该率领辽东精骑西进,从草原上进攻幽州西部。如今他已经拿下中山大半个月了,太史慈还没消息来,这不正常。在这种情况下,他当然不愿意轻举妄动,要将主动权控制在手中。与其中途而废,不如按兵不动,至少要等清楚辽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再说。
    这些话当然不能对沮授说。他要把境界拔得更高一些,让沮授信服他的理念,而不是纠结于冀州的眼前利益。把自己的理想变成更多人的理想,并让他们为之奋斗,这才是领袖的魅力。只靠自己一个人,就算浑身是铁,能打几根钉?
    他相信沮授能够理解他的理念,接受他的理念。同样的变化,他已经在张纮、虞翻、荀彧等人身上看到,相信这次也不会看走眼。沮授有这样的智商,也有这样的胸怀,换成田丰那样的老名士就不太现实了,换成郭图更是对牛弹琴。
    沮授听得很用心。他能感受到孙策对他的期望,开始是感动——作为一个新降之臣,能得到孙策这样的赏识和信任,他无法不感动,继而是兴奋——孙策本人对新政的阐述超出了他的预期,不仅让他对新政的理解更全面,而且拔高了一个层次,看得更远。
    如果说他之前对新政的理解是孔子登东山,可以小鲁,如今则是登上了泰山,整个天下都摆在他的面前。在这个基础上再去理解《士论》之类的文章,他一下子豁然开朗,融汇贯通,油然生出几分对孙策的敬畏。
    一个出身寒门的武夫,如何能有如此高远的见识?除了生而知之的圣人,他想不出其他的解释。以前都把孙策比作西楚霸王项羽,现在看来,所有人都被误导了。他哪里是项羽,他分明是张良,只有张良那样的智者才有这样的卓识,才能看破史书中的迷雾,看出真正的道。
    或许这正是他的计划之一。掩饰自己,误导对手,虚实难辨,不正是兵法的最高境界吗?
    沮授越听越入迷,身体下意识地向前挪,想听得更清楚一些,直到伏在案角,不能再向前。一旁的甄像看得目瞪口呆,却不敢出声。他太清楚沮授在冀州的地位了,见他对孙策如此恭敬,咋舌不已。他在孙策身边这么久了,虽然也敬畏孙策,却没想到沮授这样的大名士在孙策面前也会有如此神情。
    孙策看在眼里,心中很平静。对这一幕,他早有心理准备,两千年的历史经验,无数贤能智者的讨论总结,再加上他这十年的思考和实践,折服沮授并不意外,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可是在甄像甚至沮授眼中,这就成了真正的虚怀若谷,更添几分高山仰止。
    ……
    袁谭坐在帐中,慢慢地品着茶。
    茶已经没了滋味,袁谭却丝毫不觉,坐在一侧的崔琰也一样,他们的心思都不在茶上。孙策留下了沮授,他们之间必然有一番深谈,究竟会谈些什么,关系到冀州的未来,更关系到他们及家族的未来。
    袁谭还好一些。他的未来清晰可见。有着和孙策兄弟的救命之恩在,有着袁权姊妹的亲情在,他虽然不会再有什么建功立业的机会,做个富家翁却是绰绰有余。他已经想好了,决定做做学问,争取做个风雅贵族,留点好名声。
    崔琰没有袁谭这么淡定,他心里忐忑得很。今天与孙策初次见面,孙策对他评价很高,也许了清河崔氏以前程,后来却没和他多说什么,尤其是在袁谭着重推荐他对新政有所研究的情况下。这实在有些反常。是不是因为他说有不同意见,孙策这才故意疏远他,他心里没底。
    就个人而言,如果孙策是个听不进不同意见的人,他也不愿意屈就。可是对家族来说,他却不能太任性,在兄长追随刘备的情况下,如果他不能得到孙策信任,清河崔家不会有什么前程可言。
    崔琰很羞愧,为自己的小心思羞愧。随先生读了那么多年书,他还是无法直道而行,做一个真正的君子。知易行难,当初他有多么不以为然,如今就有多么脸红。
    帐门掀了掀,田丰的幼子田宇的身影在外面露了一下,见帐中袁谭与崔琰枯坐,躬身施了一礼,又退了出去。袁谭没吭声。他知道田丰也在等沮授的消息。他本想到这儿来等的,只是身处孙策的大营之中,人聚得太多容易引起误会,这才约定在各自的帐中等待。
    “君侯,沮君去了这么久,吴王会和他说些什么?”崔琰忍不住问道,喝了一口茶,这才发现茶淡如水,连忙起身将旧茶倒了,重新添了一壶水,架在火上煮,又将袁谭的杯子清空,重新洗了一遍。这些事原本都由侍者做,今天情况特殊,他只有亲自动手了。
    “季珪,你有没有想过将来从文还是从武?”
    “从武?”崔琰笑了笑,有几分自嘲。
    “要想立功,自然还是统兵征战来得快一些。你文武双全,又喜好兵法,为何不能从武?”袁谭看看崔琰,露出一丝浅笑。他知道崔琰有这方面的心思,也有这方面的潜力,但他一直不让崔琰领兵。有审配这样的例子在前,他不希望冀州世家太强势。况且他也清楚,就算崔琰统兵也拯救不了冀州,拯救不了魏国。双方实力太悬殊,大势如此,勉强不来。
    “君侯,就算我想从武,现在还来得及吗?”崔琰一语双关。袁谭如果早点让他统兵,他现在或许有机会,做文职这么久,再想转武职,根本是不现实的事。
    “来得及。”袁谭佯装听不出崔琰的调侃,淡淡地说道:“吴王都不急,你又何必急?如果我猜得不错,天下太平至少还要十年,或许还会更久一些。”他瞥了崔琰一眼,露出神秘莫测的浅笑。“吴王心中的天下,要比你以为的天下大得多。季珪,要在吴王麾下做一番事业,你的目光不能局限于冀州。”
    崔琰没吭声,只是看着茶壶,心里却有些活泛起来。袁谭和他之间已经没有了利害,应该不会害他。况且他们这些冀州旧臣如果前途光明,对袁谭和他的后人也有好处。只是如何才能转武职,他是一点头绪也没有。或许,还是要请袁谭出面斡旋?他自己虽然无权了,但袁家还有影响力,尤其是他曾经救过孙翊的命。说起来,救孙翊那件事他也有份呢。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直到茶壶里的水烧开。崔琰烫了杯子,倒了茶,双手送到袁谭面前。袁谭接过杯子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崔琰,四目相对,不约而同的笑了笑,都明白了双方的心意。
    这时,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崔琰回头看去,见沮授推帐而入,几步便抢到袁谭面前,神情激动,喜形于色,不免心中一松,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沮授是有城府的人,如此失态,自然是谈得极好,超过预期的好。他连忙又取了一只杯子,倒了茶,递给沮授。
    “沮君,先喝杯热茶,小心烫。”
    “多谢,多谢。”沮授接过杯子,连声致谢。他在袁谭对面坐下,笑吟吟地看着袁谭。“还是君侯识人,这吴王……非我等所能想象,非亲见不能知其高明。”
    袁谭笑了。“公与这么说,孤就放心了,总算没有耽误诸位的前程。”
    崔琰心中欢喜,忍不住说道:“沮君乃是人杰,这吴王能得沮君如此称许,当不愧凤鸟之名,莫不是真如传闻的那样,是个生而知之的圣人?”
    沮授笑道:“是不是圣人,不敢说,我们都没见过真正的圣人。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季珪,请你兄长回来吧,跟着刘备是不会有前程的。”
    第2261章 辽东有变
    孙策的担心不幸成真,辽东出了事。
    事情的起因是乌桓人,辽东属国的乌桓人。辽东属国原本用于安置归化的乌桓人,按照儒生一惯的习惯,自然要厚待来者,所以给的这片土地是辽东最好的土地——辽水、渝水的下游河段,这里不仅水草丰茂,而且适合耕种,又兼有河海之利,是个渔猎的好地方。控制了河口,就是控制了商道,不少乌桓人坐地为贾,成了贸易中间商,发了财,财力雄厚不亚于汉人豪强。
    乌桓人在这里过得很滋润,直到孙策下令取消辽东属国建置,要求乌桓人像汉人一样成为编户,或者离开。成为编户就要交税服役,这对一向只享受好处,不承担责任的乌桓人来说,自然无法接受。尤其是那些拥有雄厚实力的乌桓商人,突然要交一大笔商税,和割肉没什么区别,他们岂能心甘情愿。只是辽东属国的实力有限,太史慈、公孙度又都是武力超群的狠人,他们不敢正面挑战,便派人到草原上挑唆其他部落,乌桓人、鲜卑人、扶余人,还有高句丽人。
    矛盾因此而起,边境不断示警,扰边的游骑越来越多,和蝗虫差不多,多则几十骑,少则十余骑,抢一波就走。边塞烽燧守得严实,郡属骑兵严阵以待,随时准备驰援,虽然累一点,问题倒不是很大,但出境做生意的商人就麻烦了,一旦遇到袭击的胡骑,轻则货物被动,重则人财两空。
    商人们很快就将事情反应到了度辽将军公孙度面前。公孙度没有犹豫,当即派使者去夫余国,要求夫余王给出解释,赔偿损失,否则就起兵灭了你。
    公孙度的强横激起了夫余国的反感,夫余王杀了公孙度的使者,将首级送回边境。公孙度勃然大怒,集结麾下骑兵,进入夫余国,千里奔袭,一口气杀到夫余王城。夫余王没想到公孙度来得这么快,仓促迎战,被公孙度打得大败。夫余王带着千余残部逃到了山里,公孙度一把火烧了夫余王城,班师而回。
    公孙度打败了夫余王,问题却没有解决,反而引来了更大的麻烦。夫余王咽不下这口气,一面派人向太史慈告状,要求严惩公孙度,一面联络挹娄、鲜卑,请求结盟,一起出兵。鲜卑人被太史慈杀过一次之后,一直想着报仇,只是实力不足,不敢轻易找麻烦,现在夫余王主动要求结盟,他们当然求之不得。
    于是,鲜卑人迅速出兵,追击公孙度。公孙度倒是不怕,率部反击,反打得鲜卑人溃不成军,又追上夫余王,一刀砍下了他的首级,做成了夜壶,还将夫余王的王后、夫人们赏给了将士。
    这么一来,矛盾彻底激化,夫余人像疯狗似的,袭击连续不断,公孙度几乎无日不战。虽说每战必胜,但伤亡也不断增加,一万骑出征,最后回到玄菟驻地时只剩下了一半,而夫余人、鲜卑人还在不断的聚拢来。公孙度这时候才意识到惹了大麻烦,不得不派人向太史慈求援。
    太史慈正在集结人马,准备西进,配合孙策全取幽州,收到这个消息,很是意外。虽不至于乱了阵脚,却也不敢轻易离开辽东。辽东这几年发展得不错,如果被夫余人、鲜卑人抢了,那就太可惜了。太史慈不得不暂时取消西征的计划,先解决辽东的危机。
    因为事情影响太大,太史慈派诸葛瑾赶来中山,当面向孙策汇报事情本末。
    听完诸葛瑾的报告,又仔细翻阅了相关的文书,包括夫余王的国书、公孙度的几次报告,以及商人被劫、被杀的相关记录,孙策的眉头皱成了疙瘩。
    东北注定是中原王朝的痛点,现在只不过提前了几百年而已。四百年后,两位二哥皇帝先后在这片土地上栽了跟头,一个因此丢了江山,一个遭受人生中不多见的挫折,以高句丽后人自居的某棒甚至意淫说他被射瞎了一只眼睛,不得不割让半个帝国请降。
    意淫毕竟只是意淫,麻烦却是真麻烦。诸葛瑾那张留名青史的驴脸上固然愁云惨淡,孙策的心头也沉甸甸的。辽东出现这样的问题,他有很大一部分责任,撤销辽东属国的决定就是他做的,当时张纮就曾提过不同意见,只是太史慈、董袭都表示赞同,张纮也就没有坚持。
    说起来,根源还在于他们对发展形势过于乐观,对他也有些盲从,形成了放大效应。在他这里也许只是一点小得意,到了公孙度那里就成了张狂,轻率的进攻夫余,烧王城,斩夫余王,还把人家首级做成了夜壶,王后赏给将士淫辱,岂能不激化矛盾。
    说白了还是太自信,高估了自己的优势,也简化了辽东的形势,以为胜负取决正面战场。可惜夫余不是中山,不是攻占王城就解决了所有问题,恰恰相反,问题才刚刚开始。公孙度连战连胜,但问题一点也没解决,反而扩大了。
    孙策命人请来郭嘉、刘晔、沮授,商讨对策。
    在研讨之前,诸葛瑾详细介绍了辽东的形势,看着地形图,听着诸葛瑾的介绍,郭嘉没什么反应,刘晔、沮授却变了脸色。他们之前对辽东的了解比较浅显,听完诸葛瑾的介绍后,他们意识辽东的问题不是一时一地的问题,而是一个长久的问题,必须从长计议。
    “诸位,有什么相法,不妨畅所欲言。”孙策看着眼前这几个人,心里安稳了不少。有这么多的人才,他不相信解决不了辽东的问题。
    郭嘉首先发言,摇着羽扇说道:“公孙度太冲动,不适合再任度辽将军,趁这次机会罢免他吧。”
    孙策点点头。这是一个将公孙度调离辽东的好机会。他在辽东经营了那么多年,有他在辽东,太史慈、董袭都放不开手脚。“谁适合接任度辽将军?”
    “阎行。”
    孙策权衡了片刻,同意将阎行作为人选之一。阎行是一个优秀的骑将,做事也沉稳,应该能胜任度辽将军的重任。
    郭嘉又问道:“子瑜,辽东出了事,太史子义有什么应对方案?”
    诸葛瑾拱手施礼。太史慈的确准备了解决方案,但他负责的防区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他首先要请罪,等待处理,而不是提出解决方案。如果孙策要撤他的职,他这个方案就没有任何意义。
    太史慈的思路很简单:以守代攻,先整顿内部,肃清辽东属国的乌桓人,将那些兴风作浪的乌桓豪强连根拔起。夫余人、鲜卑人都是小问题,来了就迎战,走了也不用追,针对性的关闭胡市,用不了多久,他们就服软了,到时候再慢慢收拾。
    “这样能行吗?是不是太示弱了?”刘晔疑惑地问道。
    诸葛瑾笑着拱拱手。“刘军师有所不知,胡人重利轻荣辱,与他们打交道也不能太在乎面子。若因一时不忿,怒而兴师,深入草原,他们望风而逃,我军劳而无功,反倒被他们耻笑。不如以静制动,以胡市之利驱策之,方是长久解决之道。”
    “关闭胡市,商人岂不是要受影响?”
    “影响会有一些,但不严重。我们只是针对那些兴兵作乱的部落,并非对所有的部落都一视同仁。胡人唯利是图,有这样的机会,他们绝不会放过,坐地起价,从中取利是必然的事。太史督已经和中原的商人沟通好,打算收下他们的货物,发放给伤亡将士的家属,以作抚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