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节

作品:《策行三国

    张延见势不妙,大声吼叫着,命令亲卫上前阻击,同时调集其他营两翼包抄。
    傅婴早有准备,指挥部下向前突击,缠住张延,同时命令几名射手全力射击,压制张延麾下的射手,狙击校尉、都尉等中高级将领和传令兵,尽可能打乱张延的指挥系统。张延被这一套组合拳打得晕头转向,自顾不暇,根本没时间观察整个战场,各营也不知道中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能一边向前冲锋,一边击鼓询问。
    董袭却非常清楚,他守住阵脚,命令弓弩手全力射击。
    冲到阵前的冀州军将士被射得抬不起头,伤亡惨重,冒死冲到董袭阵前的也无法突破刀盾手、长矛手的阻击,纷纷被砍倒。他们本来希望中军能提供箭阵支援,但中军方向却喊杀声震天,旌旗摇动,对他们的求援毫无反应。
    冀州军慌了,冲锋的将士开始动摇,有人开始撤退,校尉、都尉们虽然大声呼喝,却控制不住局面,反倒将自己暴露在江东军射手的面前,几枝羽箭呼啸而至,冲在最前面的一个都尉当场被射杀,另一个也吓得不轻,掉头就跑。
    趁着冀州军混乱,董袭发起反击,两千人一个突击,就将张延的前军击溃了,剩下的残兵不敢再战,纷纷逃命。张延正在指挥中军围攻傅婴,见前军崩溃,董袭正在杀来,知道大势已去,想突围却被傅婴围住,只得树起双兔大旗,吹响号角,向高览求援。
    高览一直在注意张延这边的形势。他家世一般,带来的部曲数量有限,起点没有张延等人高,这次凭战功得到提拔,眼红的人不在少数,张延也是其中之一。见张延抢攻,他知道张延想干什么,倒也没太担心。就算张延不敌董袭,应该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他万万没想到董袭会派人直取中军,一口咬住了张延。听到张延求援的战鼓声,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却又心生警惕。早就知道孙策善于练兵,江东军善战,果然名不虚传。看这样子,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自己战胜鲁肃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救张延说不定会将自己也陷进去。
    高览几乎没有犹豫,命人敲响战鼓,向袁绍求援。
    董袭站在沙丘上,看着远处的袁军大营,看到营中旌旗摇动,有烟尘升起,立刻命人击响铜锣,提醒傅婴。阵中的傅婴听到清脆的铜锣声,连声下令,放弃了对张延的包围,全军迅速撤退。
    张延的前军已经崩溃,没什么人拦着傅婴。傅婴指挥部下撤退,自己率领亲卫骑断后。坐在马背上,他看着远处的甲骑越来越近,三百甲骑列成横阵,左右展开,虽然速度并不快,掀起的烟尘却非常宽,就像一只庞然巨兽,轰隆隆的压了过来,仅是远远的看着就让人心惊肉跳。
    “快走,快走!”即使是久经战场的傅婴看到这一幕也不禁心生寒意,下令部下加速撤退。
    江东军分作数队,发足狂奔,一向严整的阵型也有些乱。
    张延死里逃生,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拽下头盔,扯开胸甲,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刚刚这一场恶战可把他吓坏了。傅婴虽然退了,但他的伤亡可不小,放眼看去,眼前全是横七竖八的尸体,粗粗估计了一下,伤亡也在千人以上。
    “这些江东儿……”张延咽了口唾沫,转头看向正在接近的甲骑,哑着嗓子喊道:“你们倒是快点儿啊,追上他们,砍死他们。”想了想,又嘀咕了两句。“这时候用什么甲骑啊,让胡骑上来冲杀不就完了。”
    张延的阵地一片狼藉,连原本应有的通道都站满了溃兵,甲骑无法直接通过,只能绕了一个圈,给了傅婴更多的时间。等甲骑冲到董袭的阵前,不仅傅婴已经安全撤到沙丘之后,董袭也退到了沙丘后面,只有一些受了伤的江东士卒落在后面,被甲骑追上,其中就包括彭虎。彭虎冲杀在前,离张延最近的时候只有数步,但他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身中数刀,尤其是大腿中了一矛,让他步履蹒跚,无法奔跑。
    听到身后沉重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彭虎知道自己很难幸免,血气上涌,停住脚步,转身将长矛的矛尾插在地上,整个人骑跨在长矛上,将矛尖对准冲过来的甲骑,狂吼道:“来啊,老子跟你们拼了。”
    “呯!”矛尖刺中了战马的胸甲,却未能刺穿。矛柄受力弓起,撞在彭虎胸腹之间,将彭虎弹了出去。彭虎喉咙里一片甜腥,鲜血从嘴角溢出。他单腿跪地,使出浑身力气,昂起头,怒视着逼近的甲骑。
    马背上的骑士挺起长矛,洞穿了彭虎的胸口,将他挑起,又远远的甩了出去。
    第1463章 小胜
    傅婴趁隙突击,险些击杀张延,为董袭重创张延前军创造了机会,也付出不少的代价。
    彭虎和他率领的长矛兵冲在最前面,伤亡最大,两百人只剩一半幸存,几乎人人受伤,伤势较重的无法像往常一样奔跑,被甲骑追上。虽然他们毫不畏惧,奋勇反击,但面对人马俱甲的甲骑,他们手中的长矛、战刀都失去了威力,被甲骑像割草一般摧毁,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两百长矛兵,只有三十余人因为伤势较轻,幸免于难,安全的回到阵地。
    董袭站在几丈高的沙丘上,看着百余名士卒被甲骑撞倒、挑杀,又心疼又恼怒,连声怒喝:“射!给我射穿这些铁乌龟,串起来烤!”
    弩车沉默着,毫无反应。站在弩车旁的士卒像木桩一样,连看都不看董袭一眼,只有拉车上弦的黄牛哞哞叫了两声。董袭大怒,却又无可奈何。弩车是杀器,集中掌握在孙策手中,这些弩车是孙策调来助阵的,能给他们下令的只有鲁肃。
    鲁肃站在远处的沙丘上,看着甲骑追杀董袭的部下,看着甲骑在阵前耀武扬威,却一直没有下令弩车射击。董袭很气闷,却不好说什么,只能暗自下决心,回去一定要多读点书,以后不能再只凭一腔血勇猛打猛冲了。
    驱散了董袭的部下,稳住了阵地,又见鲁肃等人严阵以待,尤其是弩车上架的巨箭正虎视眈眈瞄着他们,甲骑也没敢强行突击,缓缓退去,在两翼列阵。
    双方既不发起进攻,也不撤退,保持对峙状态。
    时间渐渐流逝,太阳越升越高,越来越热,甲骑有些受不了了。人和马都披着重甲,重甲下面还垫着厚厚的织物以免甲片刮伤皮肤,在这种天气下曝晒实在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几乎所有的骑士都热得大汗淋漓,浑身湿透,战马也因为常时间负重得不到消息,渐渐体力不支。
    高览见状,心里暗自焦急,命人请示袁绍,希望将甲骑分作两队或者三队,轮番当值。袁绍答应了,派人传令甲骑,甲骑求之不得,留下百骑助阵,其余的两百骑返回大营,人马卸甲,进食补水,恢复体力,准备再战。
    了解了前面的战况后,袁绍有点抑制不住的兴奋。这是他与孙策交兵以来,第一次实质意义上的胜利,虽然就双方伤亡而言,张延的损失远比董袭的损失大,但最后的胜利是他的,这一点非常提气。
    “甲骑一出,谁与争锋?”袁绍在帐内来回踱了两步,挥挥手,哈哈一笑。“孙策也不行。”
    郭图满脸灿烂的笑容,附和地点点头。“主公英明,慧眼独具,当初建甲骑时花费惊人,还有人表示反对,臣也曾犹豫。现在看来,唯有主公高瞻远瞩,非常人可及。孙策也算是个聪明人,知道偷师,也建了甲骑,不过他没有战马资源,可望不可及。”
    “哈哈哈……”袁绍大笑。他转了一圈,却发现沮授脸上看不到一点笑意,不禁眉毛轻扬。“公与,你在担心什么?”
    沮授拱拱手,欲言又止。袁绍心情好,也不计较,反催他快说。沮授无法拒绝,只得说道:“主公,甲骑是利器不假,却并非全无克制之法。孙策有弩车,弩车射出的巨箭对甲骑的威胁甚大,一旦被射中,几乎无幸免之理。”
    袁绍收起笑容,微微颌首。“居安思危,乐不忘忧,公与之谓也。”
    见袁绍没有生气,沮授得到鼓励,又接着说道:“主公经营多年,甲骑不过三百,为甲骑难得也。良马、勇士、精甲,三者缺一不可,一旦有所损失,难以补全。弩车则不然,只要有足够的材料,可以大量复制。如果孙策需要,他随时可以拥有更多的弩车,而我军却无法得到更多的甲骑,对峙越久,对我军越不利。”
    袁绍眉心微蹙,沉默不语。沮授这些话虽然有点扫兴,却是实情。他的优势仅限于甲骑,一旦孙策拥有了更多的弩车,让甲骑无用武之地,他就很难再有今天这样的胜利了。沮授还有一点没有提,他没有足够的粮草可用,长期对峙是根本不现实的。
    “依公与之见,该当如何?”
    “西行入洛阳,迎天子东归。”沮授拱手道:“朱公伟在洛阳屯田数年,小有积储,支撑我军到秋收应该不成问题。即使不足,由河内转运也不麻烦。黄忠初到,立足未稳,阵地未坚,如果以甲骑为锋,可即破之。主公因此坦步西行,再留一将据虎牢,足以拒孙氏父子。主公休整数月,秋收后,兵精粮足,或奉天子东归,或奉诏征伐,何所不克?”
    袁绍不置可否,转头看向郭图。郭图咳嗽一声,问道:“公与,为何一定是西行,不是东进?就算孙策有弩车,甲骑不足以突破他的阻击,孙坚却没有弩车啊。实在不行,我们也可以北归啊。”
    沮授轻叹一声:“公则,你觉得孙策算得孝子吗?”
    郭图眨眨眼睛。“自然算得。”
    “那为什么不能为孙坚准备一些弩车?是弩车难以制造,还是黄牛数量有限,又或者是运输不便?”
    郭图闭上了嘴巴,没吭声。他盯着沮授想了想。“公与,你的意思是……孙策希望我们向东?或是孙坚的兵力明显比黄忠多啊。”
    “我不知道孙策是不是希望我们向东,但是我知道向西是孙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所以孙坚未必没有弩车,只是怕惊动我们,所以没拿出来,东进绝非上策。如果我猜得不错,黄忠一定会抓紧时间建立阵地,阻止我军西进。”他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道:“主公,夏天雨水盛,十字沟可能复通,是建立阵地的最佳地点。一旦黄忠夺取十字沟,我们再想西进就难了。主公,请速速派兵控制鸿沟,阻止战船西进,再派人增援荀休若,务必击退黄忠。”
    郭图忍不住笑了一声。“公与,你是不是有些执念过重了,一心想去洛阳?十字沟还在荀休若身后,黄忠兵力与休若相当,他想占据十字沟没那么容易吧?”
    “如果那些战船趁夜西进,与黄忠一起夹击荀休若呢?”
    “怎么……”郭图刚笑了一声,袁绍抬起手。“公则,公与的担心有道理,不管是不是事实,我们不能让这些战船从我们身后经过。立刻派人守住官渡,不准一条船经过。”
    郭图面色不变,随即改口。“主公,我建议派韩荀当此重任。”
    第1464章 心结
    遮阳帐下,孙策居中而坐,头盔搁在一旁,甲胄敞开,诸葛亮、陆议举着蒲扇扇风。大夏天的作战真是受罪,不动也是一身汗,金丝锦甲因为常时间没有脱,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积了一层厚厚的盐霜。
    鲁肃、董袭和全柔快步走了进来,向孙策和郭嘉施礼。孙策摆手让他们示意他们入座,开门见山,让他们讲讲作战经过。这些内容会在军议时向所有的都尉级以上将领讲述,他现在先听听鲁肃等的切身感受。
    鲁肃三人坐在胡座上,鲁肃坐在上首,董袭、全柔坐在下首。孙策瞅了一眼董袭。董袭脸色不太好,梗着脖子,一脸的不愤。孙策也没说什么。他知道董袭损失了几百人,这就是面对甲骑的代价。若不是预先有准备计划,紧盯着袁绍的中军,甲骑一出动就及时撤退,损失绝不会只是这些,弄不好傅婴都得折在阵中。
    “元代部这次负责诱敌,直接面对甲骑,感受最深,还是由元代来说吧。”鲁肃说道。
    孙策看向董袭。董袭一愣,连忙起身。孙策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说话。董袭坐了下来,双手抚着膝盖,斟酌了一下用词。“甲骑的确很厉害,尤其是正面防护能力很高,步卒用长矛刺击都无法奏效。依我看,对付这骑甲骑应该从侧面和后面下手,尤其是后面。甲骑跑得慢,用轻骑可以追上他们。甲骑只用长矛,不带弓弩,身子又重,转向不灵活……”
    董袭一口气说了不少甲骑的优缺点,看得出来,他这个亏没白吃,长了不少经验教训。征得孙策的同意后,他又让傅婴和幸存的几个长矛手进来汇报,傅婴是直接指挥的将领,离甲骑最近的时候只有十几步,那几个长矛手有的还和甲骑士面作战,有最直接具体的体验,与董袭偏重于整体战术又有所区别。
    孙策听完他们的汇报,让陆议取来几杯酒,每个长矛手赏酒一杯,又赏了傅婴一口新刀,傅婴和长矛手们感激涕零,董袭也很兴奋,脸上的晦气一扫而空。
    “甲骑虽然不是无所不能,但这是骑兵的发展方向,你们要密切注意。我们缺少战马来源,面对甲骑是我们无法避免的困境,每一次牺牲都是宝贵的经验,诸位要好好总结,多想办法,争取找到克制甲骑的办法,减少伤亡,不要让任何一个将士的鲜血白流。”
    “喏!”傅婴等人躬身领命,退了出去。
    孙策手指轻叩腿甲,沉吟了片刻,看看董袭等人。“诸君怎么看?”
    鲁肃等人看向郭嘉,郭嘉却示意他们先说。鲁肃和董袭、全柔谦让了一番,董袭已经说过了,全柔没有直接参战,不愿意献丑,请鲁肃先说。鲁肃客气了两句,开始表达自己的观点。他的话不多,但是极有条理,而且一针见血,直指甲骑优劣。
    “甲骑有坚甲护体,普通弓弩难破,即使是步卒持矛而战也很难造成伤害,的确是冲阵利器,辅以轻骑突击,杀伤力会更强。虽然速度、灵敏都不如轻骑兵,但轻骑兵也很难正面击破他们,形势比较被动。目前能破克制甲骑的只有弩车,但弩车移动速度慢,布阵也需要时间,相信袁绍很快就能掌握破解之法。就眼前的形势而言,我们应该速战速决,否则夜长梦多,优势会被削弱。”
    孙策转头看向郭嘉。鲁肃这句话有所指。鲁肃今天的任务除了近距离体验一下甲骑的战斗力,就是示弱诱敌,给袁绍一点甜头,让他觉得自己还有取胜的机会,不会第一时间选择撤退。
    袁绍最可能撤退的两个方向是洛阳和濮阳。两相比较,袁绍进驻洛阳威胁最大。
    洛阳比较近,只有三百余里,而且他根本不需要到洛阳,只要占据荥阳就安全了。黄忠虽然逼了上来,但他没有足够的兵力,也没有在野战中破解甲骑的办法,如果袁绍要西进,他是拦不住的。要想拦住袁绍,只要找到合适的地形列阵。最近的地形是十字沟,再往西就是荥阳,眼下的第一选择是十字沟。袁绍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派荀衍在十字沟立阵拒守,黄忠要先击破荀衍,才有可能占据十字沟。
    击破荀衍的阵地并不容易。荀衍统兵时间不长,但他进步非常快,龙渊之战时不敢出营,黄水之战时已经压着路招打,占据了十字沟的有利地形,兵力又与黄忠相当,黄忠速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如果袁绍再率主力西进,哪怕是派一部分人增援,黄忠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退守荥阳。
    孙策想拖一拖,为黄忠争取时间,但鲁肃提醒了他,袁绍有甲骑在手,还有六千七胡骑,一旦他找到克制弩车的办法,形势对他们更不利。袁绍翻盘的可能性不大,想走却很容易。如此一来,他做的铺垫就白忙了,而且后患无穷。
    孙策看向郭嘉。郭嘉笑笑。“因人设计,用计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了解你的对手。如何了解对手?看他的过去,尤其是幼年时的经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的本性大多成形于幼年,即使成年后的境遇改变,有些东西还是根植于他的血脉之中,这一辈子都很难更改。”
    他摇摇羽扇,悠闲自得的扫了鲁肃等人一眼。“那袁绍的幼年经历是什么样的?他是个庶子,庶子与嫡子最大的不同是什么?没有尊严。他出身于四世三公的袁家,人人景仰,但这样都和他无关,荣耀只属于嫡子。后来他成了袁成的嫡子,又成了李元礼的女婿,更是天下游侠的领袖,年轻时想都不敢想的荣耀全都成了现实。那他是不是就没有心结了呢?非也。在他自己心里,庶子的身份永远都改变不了,别人看他的眼光只要有一丝不敬,他都会觉得别人在嘲笑他是庶子。”
    “那么,怎么才能证明自己不比那些嫡子差?打败他们,打败他们的继承人。”郭嘉看着孙策,微微一笑。“将军,若袁绍没有能力打败你,他也许会隐忍,会委曲求全,可若是他有机会打败你,他绝不会放弃。洛阳,他也许会去,但他更愿意击败将军之后,以胜利者的身份进入洛阳,而不是失败者。这不仅仅是胜负,更是荣辱。不仅是对将军,更是对一直视他为奴婢的袁公路。”
    第1465章 向前看
    在座的人中,郭嘉是唯一见过袁绍本人的,而且他负责情报,有充足的资料提供支持,也有足够的时间和能力来分析袁绍的心理,见他说得这么笃定,鲁肃没有再坚持自己的意见。
    但孙策却还有一些疑问。郭嘉的分析没错,但凡事都有例外,袁绍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身边还有沮授、郭图这样的谋士。历史上的他的确败了,可是现在历史已经改变了,万一袁绍福至心灵,开窍了呢?就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万一袁绍从实践中看到了甲骑的优劣,进一步改进呢?
    鲁肃等人不清楚,孙策却心里有数,眼下的甲骑虽然强大,却并非没有提升空间。恰恰相反,现在的甲骑只是初露锋芒而已,离大放异彩还有一段时间,但这段时间不会太久,很可能会因为他的到来而提前。任何技术都是为了解决问题而诞生的,问题就是解决方法的催化剂。
    甲骑有什么问题?一是速度不够快,二是武器不够长。速度不够快,是因为炼钢技术不成熟,马铠太重。武器不够长,是因为没有马镫,骑士在马背上的稳定性不足,无法端平长矛直冲,只能用长矛由向而下刺击,太长了反而不方便。
    但炼钢技术已经基本解决,只是袁绍还没偷到技术。马镫技术更是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一层纸,一捅就破,而且随时可能捅破。一旦袁绍解决了这两个问题,甲骑的威力会更加惊人,就算袁绍死了,也会给他带来大麻烦。
    他无法阻止这个趋势,但他可以尽可能的减缓这个趋势,抢在黎明出现之前干掉袁绍。郭嘉精于人心算计,但他不清楚技术发展的规律,不清楚有时候一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改变就能影响整个局势,而他经历过太多这样的事。
    “凡事不能只着眼于眼前,还要留有余量。”孙策淡淡地说道:“我们看到的未必就是全部,比如说今天轻骑就没有配合甲骑作战,如果像子敬说的那样,甲骑强攻,轻骑突击,威力会更大。我们再往深处想一想,既然甲骑不惧弓弩,又不用担心对手的长矛,他们只要挟着长矛往前冲就行,如果他们的长矛增加几尺呢?”
    “长矛太长,不方便战斗。”董袭提醒道。
    “马孟起等人用的就是一丈五的长矛,开始也不习惯,现在不是一样习惯了?张飞用的蛇矛,更长,足足一丈八。”孙策提醒道:“你们担心的只是骑士的稳定性问题,但你们别忘了,这些甲骑本身就是百里挑一的勇士,不比白毦士差。白毦士能做的,他们也能做到,况且解决稳定性问题并不复杂,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解决了。你们想象一样,数千甲骑,手持丈八长矛冲锋,会是什么情景?”
    郭嘉眉头紧皱,没有说话。鲁肃三人也是面面相觑,后背发凉。今年看到甲骑发威,他们已经很紧张了,如果真如孙策所说,甲骑的威力很可能要再翻一倍。
    “行了,战了一日,你们也累了,先去休息吧。有时间多想想,正面反面都要想,甲骑怎么才能更强,我们又该怎么应对,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嘛。袁绍有甲骑,我们也有甲骑。”
    “喏!”鲁肃三人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郭嘉坐着没动,等鲁肃三人都退了出去,他转头看向孙策。“将军,你担心甲骑会在短期内解决问题,变得更强?”
    孙策知道瞒不过郭嘉。帐里都是心腹,他也没再瞒着,把自己的担心说了一遍。方法并不难,只是几句话的事情,但他说完之后,不仅郭嘉脸色变了,诸葛亮、陆议同样脸色苍白。
    郭嘉半晌才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将军,袁绍能拥有的甲骑可就不是三百了,随时可能变成三千啊。”
    “只要有钱,三万都有可能,战马对他来说从来不是问题。”孙策叹道:“奉孝,你说得对,袁绍有心结,但是你也要注意一点,袁绍并非不能忍之人。他能以服丧为名蛰伏六年,就不能为了击败我再忍一时?像袁绍这样的对手,要么不打,要打就得彻底打服,最好打死,否则他会越战越强。这次南下吃了亏,盾到了甲骑的优势,他会不会改变策略,先扫平幽并?”
    郭嘉微微颌首,随即又问道:“那将军打算怎么对付这三百甲骑?”他嘿嘿一笑。“如果我猜得不错,将军早就知道这些办法,只是受限于战马来源,所以一直没有用,对吧?”
    孙策歪了歪嘴,拍拍郭嘉的肩膀。“奉孝,我不是有意……”
    郭嘉摇摇手。“将军,你这么做是对的,国之利器,不可轻示于人。有些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身边形形色色的人太多,谁也不知道哪一天会出现意外。情报的效用是一时的,就算泄露了,有些损失,影响也是一时的,致命的可能性不大。可是技术则不同,就和你常说的一样,一旦那层纸捅破了,再想糊上可就难了。”
    “奉孝能理解,我心甚慰。”
    “还是说说你怎么准备对付甲骑吧。如果没有稳妥的战法,我是不会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