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炉悬浮罗川掌心，炉口上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雷云化作一圈风暴。
    被吸来的白骨旋转在雷云风暴中，淬炼、融缩、重组，直到在雷云中重新聚拢成全新的骨骼形态，空灵剔透、晶莹玉白，方才坠入白骨炉。
    三四个呼吸间，海面上有接近三成的白骨生灵被吸卷进入雷云风暴，重组以后跌落白骨炉。这些白骨生灵皆是化婴二阶之上的凶兽，而它们的骨骼更是取自域外虚空战场上的强大存在，再经过雷云风暴淬炼后，重新焕发出生机。
    “原来白骨魔师是将它炼制的白骨魔架融解后，炼化成一颗印记藏于白骨炉中。法身印记？这一法门倒是新奇，九龙君的记忆里也没有太多解释。”
    罗川四颗道力念头飞入白骨炉，一边监视小黑猪和白骨魔架的融合，一边研究白骨魔师昔日炼制白骨魔架的手法。
    白骨魔师来自极乐帝伽天，是那方天界的一位帝君。极乐帝伽天和囚禁古蛇一脉的大悲苦寒天一样，在九天界中自成一界，拥有独立传承。
    而白骨魔师将法身炼制成印记的手法，也是极乐帝伽天不外传的法门。
    罗川心中一动，却是想起了琴魔老祖和妙御天君的骨架。
    在域外战场，琴魔老祖肉身被毁时，罗川曾许诺日后用妙御天君的骨架为她重塑肉身，如今想来，这妙御天君的骨架并不适合用来当肉身。可若把它炼制成一个法身印记。倒是不错的选择。
    海中生灵一头头的被吸入白骨炉，海水奔涌翻覆，浪潮齐天，如海中山渊。
    也不知是白骨生灵们的剧烈挣扎，还是白骨炉大发神威的缘故，大海从中分开一条水道，不断向两旁聚拢。两侧的海水越来越高，中间的海水越来越浅，也不知过了多久，苍白的大海终于见底。
    此时若从天空望向大海。定会看见一条宽阔的海底渊野。以及海底渊野表面，密密麻麻的扭曲符纹！
    陆道然、秋部首、十一名青仙榜高手都被眼前的壮观景象所震慑，脚踩浪潮，随波逐流。目光却滞留在万丈深的海底渊野上。
    他们并没有发现。在他们身后不远。罗川正笔直的悬浮在半空，左手托着白骨炉，右手持起三丈青刀。低头默念，长发随风翻飞。
    一条浅淡的黑色纹路从罗川双瞳中浮起，一生一死，生死环绕，如龙蛇尾行，连绵不绝！
    “第四块地龙骨，也是最后一片天门玄神功法……若没有九龙君的记忆指示，谁会猜它到竟然是第六层的海底……整片海底！”
    “为了准备这第四片地龙骨，九龙君究竟杀了多大一条地龙……果然，他还真的杀了天辰之东玄黄渊野上最大的那头地龙。”
    罗川低头，望向裸露出的“海底渊野”。
    这一刻，他对九龙君的布局又有了更进一步的体会。
    九龙君的布局，大气雄浑，却不拘小节，远不如李玄感精致。罗川从前一直以为，九龙君的布局屡屡被李玄感见缝插针破解，是因为千年太过漫长，使得任何布局都不再牢固。
    直到今日罗川才明白，桀骜如九龙君，根本不在乎别人插手他的布局。因为他知道，即便布局到后来有所差池，凭他的能力也足够拨乱反正，扭转乾坤，重新理顺布局。
    就拿眼前最后一片地龙骨来说，即便帝师剑李玄感亲至，也不见得能发现。
    是以，九龙君根本不在乎，早在他踏足天南域的第一刻起，他已经将整个天南域视为囊中之物。
    “再悟这一块，就能彻底掌握天门玄神的修炼过程了。”
    罗川眼睛一闭一睁，风雷地火四颗力念头，火道念头监视白骨魔师，地道念头学习白骨魔师的法身印记，雷道念头飞出体外逡巡四方为他护法，最后一颗风道念头则直探入大海底部，疯狂地吸收着第四片地龙骨。
    嗡！
    天旋地转间，罗川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的黑石沙地，第一次开启天门秘境时的情景。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浏览那一段记忆，可当看到少年人睁开双眼、执笔为画的场面，罗川仍有些激动。
    举头三尺有神灵，天门开启通玄神。
    当一道道先天玄纹被少年画出时，山河破碎、大地平沉，整方天地都在不安颤抖。
    ……
    海面上空，罗川眼皮颤抖，瞳孔中的先天玄纹从分散到聚拢，一遍又一遍地重组着。
    每一次重组，都仿佛将罗川带入生与死的边缘，由生到死，再由死到生，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饶是罗川心境已达到“心镜无垢”的地境，可一次又一次的挣扎在生死边缘！轮回于生死之境！他的额头上也开始滚落汗水，额角暴凸出一根根青筋！
    修炼天门玄神的过程，并非向前，而是回溯。非但整个过程如此，就连每一个小境界的修炼过程也是如此。
    天门修士稀少的原因之一，和修炼时的“回溯”脱不了关系。
    回溯的过程往往伴随着莫测的危机和凶险，每一次回溯，都是和天地道义相争相斗的过程，稍一松懈，把持不住，便会功亏一篑，心境坠入万丈悬崖，粉身碎骨。
    此时罗川回溯生死道义，便是在经历这一过程。
    也不知过了多久，罗川额上青筋渐渐平复，呼吸也逐步恢复正常。
    “生死若能解，何苦来修行。生与死从来都是古往今来最头疼的难题，我第一道玄纹便是生死玄纹，难度实在太大。若非修炼九死一生功经历太多生死，今次怕是悬得很。”
    罗川低语，眼中的生死玄纹逐渐消退，眼中神采前所未有的明亮。
    念海之上，天门之下，那颗迥异于其他天门修士的黑色真丹飞快旋转，周身爆闪出雷火电花，天雷浩猛，地火汹涌，念海仿佛油锅，瞬间点燃！
    至此，罗川的天门玄神终于突破到真丹四阶，直达圆满！天门意念的辐射范围，也超出了三百里！
    生死玄纹的修行至此告一段落，而在天门之下，念海之上，原来的生死玄纹旁，又多出了一道新的玄纹。
    这枚玄纹正是罗川在大周仙陵所悟的因果玄纹！
    只要能领悟因果玄纹的攻击之道，罗川的天门玄神就可以突破到化婴一阶。
    然后天门玄神的修行除了领悟，更需要庞大的资源，对于罗川来说，则需要足够的虚空本源。
    自从进入白骨天牢殿以后，小蛛也陷入了沉睡，没法立即去搞足够的虚空本源。
    一股危险气息钻入罗川心底。
    透过火道念头，罗川看到了白骨炉的须弥芥子世界中，那尊占据了大半片天地的雪白骷髅。
    白骨须弥界，幽幽血煞池。
    就在罗川感悟第四块地龙骨的当口，白骨炉里悄无声息的聚满了血煞之气，一如当年大灭峰洞窟，罗川第一次被收入白骨炉的景象。
    雪白的骷髅盘坐血煞之上，全身骨骼轻微颤抖，在升腾的血煞中，强忍法身重组的剧痛，静悄悄地淬炼着白骨法身。
    他如此小心隐忍，本不想惊动罗川。
    当罗川回过神，念头探来时，他也没有沮丧愤怒，从血煞中抬起头，平静地注视着罗川的火道念头。
    白骨帝君打量罗川的同时，罗川也在观察他。
    除了身材格外雄壮高大外，眼前的白骨帝君，和昔日大灭峰洞窟中的白骨魔师在体型外貌上，并没有太大区别，也就是一具白骨。
    虽只是一具白骨骷髅，可和那时的白骨魔师相比，眼前的白骨帝君气质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沉稳如山岳，冷静如冰河，眼神中透着射杀八方的寒意。
    “若是本帝猜得没错，九龙君已经死在你手中。”
    开口第一句话，白骨帝君便语出惊人。
    “怎么说？”罗川的火道念头问道。
    “九龙君布局天南域，是抱着避难的念头。以他的性情，天南域的秘密，他是绝不会透露给任何人，即便传人也不会。你知道的太多，多到可怕，也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你获得了九龙君的神慧记忆。”白骨帝君道。
    罗川若有所思看着白骨帝君，没有否认：“恢复完全部神慧，果然是念头通达。”
    “真被本帝猜中了？”白骨帝君身躯一震，眼中迸发出激烈的神采，随即仰头大笑，笑得酣畅淋漓，全身骨骼咯吱咯吱作响：“那可是千古斗圣第一的九龙君啊！哈哈哈，笑死本帝了！他九龙君也会有这么一天，竟被一个破落域界的小小修士夺了神慧记忆！”
    “你不也一样。”罗川冷笑：“白骨，你全盛时期若和九龙君交手，结果如何？”
    “未曾打过，如何知道。”
    “三招可撑得过？”
    “你……本帝若是施展秘法，拼死一战，便是十七八招也没有问题。”
    “十七八招？”
    罗川瞥了眼神色有些难堪的白骨帝君：“十七八招里，最少有十招是夸大的。你也恢复到化婴四阶，再提升下去难免突破归虚境，就算已被我打入生死玄纹，保不准你也会动歪脑筋。还是变回小黑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