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康和宫走了一段，柳执初忽然驻足。春杏忙问了一声：“太子妃，您怎么了？”
    “没事。”柳执初摇了摇头，指了指旁边的树下，“你看看那边有没有东西落下。”
    树下是一片石青色的花花草草，点缀着一点白色小花。乍一看上去，跟柳执初落下的绦子的确有几分相像。
    春杏信以为真，福身道：“是。”说罢，跑过去仔仔细细地找了起来。
    柳执初不动声色道：“你先找找，我去旁边看看。”脚步挪向康和宫。
    “奴婢知道了。”处进行没抬头，还在那里认认真真地找着。柳执初见她信了自己的话，便松了口气，悄然进了康和宫。
    她刚才一直觉得，天启皇帝的举动有些奇怪。如果说只是普通的召见臣子，那么天启皇帝又是为何要这样神神秘秘的，甚至事先还要将她遣走呢。
    她倒要看看，被天启皇帝召见的人到底是什么人。而他们聊的，又是什么话题。
    柳执初从一个不显眼的侧门，一路进了康和宫。来到宫里，她躲过众人的耳目，静悄悄找了个墙根躲着偷听。
    寝殿里传来天启皇帝略显沉闷的声线：“这段时间，倒是有劳你了。”
    “微臣倒是没什么。”林言的声音叹了口气，“微臣是您的人，为您效犬马之劳都是应该的。而微臣最近一段时间，也的确是在为了这件事而奔走……只是，太子殿下却没有十分领情啊。”
    “瑾儿他倒也不是不领情。”天启皇帝咳嗽一声，道，“只是瑾儿他前二十年接受的，全都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那一套，相当传统的教育。这会儿你忽然让他出手，对那些陈敏做下那样的……瑾儿也的确是接受不来。”
    “皇上！”林言略略提高了声音，语气似是激愤和狂热，“若是太子殿下继续妇人之仁，那事情可就来不及了。”
    天启皇帝安抚林言：“你放心吧，朕明白你的心思。林丞相，你为我们大俞朝的付出和贡献，是谁也磨灭抹杀不了的。迟早有一天，大俞朝的每个人，都会知道你到底力挽狂澜做了什么。”
    力挽狂澜，妇人之仁……柳执初眉心跳了跳。她觉得，天启皇帝的话似有所指。
    林言沉默许久，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微臣就继续按照您的意思做了。”
    “你放心吧。”俞天启温言勉励，“朕一定会念及你的好处，为你说话的。”
    林言嗯了一声，似乎有些感动。他正要再说点儿什么，柳执初这边忽然被人发现了。
    康和宫的侍卫队长看见柳执初的身影蹲在墙根附近，立刻大吼一声：“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柳执初吓了一跳，匆忙回头。侍卫队长看见柳执初的相貌，顿时惊了下：“怎么是太子妃殿下？”随即赔笑，“太子妃，奴才不是有意的。只是您好端端的蹲在这里，奴才还以为您是什么歹人。”
    这边发出的动静不小。可想而知，俞天启也听见了。
    内殿之中的声音，戛然而止。俞天启随即咳嗽了两声，缓缓道：“执初也来了？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柳执初心说不好，落落大方地走进房间，跟俞天启道了个万福：“皇上，我也是刚刚才回来的。”
    “哦，是吗。”俞天启表面上微笑着，实际上的笑意却是寥寥。他定定看着柳执初，仿佛要从她眼里看出点儿什么来，“你来这边，是想做什么的呀？怎么来了，也不知会朕一声呢。”
    “只是普普通通找个东西罢了。”柳执初笑道，“我往东宫走了一段，发现身上少了条络子，怕是掉在康和宫的什么地方了。又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便自己来找了找。”
    俞天启眯起眼睛，仔仔细细往柳执初身上打量了半晌。发现她腰间空了一片，当真少了一条络子。
    他定定看了柳执初片刻，仿佛要看出她的想法。良久良久，才点头道：“原来如此。望喜，你带着太子妃继续去找找吧。朕有些累了，要先休息了。”
    林言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道：“既是皇上要休息了，那请恕微臣先行告退。”
    “嗯，好。”俞天启点头，笑道，“你先出去吧。”
    林言道了声“是”，起身大步离开。临走时，他往柳执初这边看了一眼，眼神若有所思。
    柳执初对他的眼神不躲不避，只是手心微微出了些汗。她跟着望喜出了寝殿，在外头找了片刻，很快就在花从里找到了那条络子。
    既然借口已经找到，那就没必要再找了。柳执初含笑看向望喜：“多谢望喜公公了。”
    “哎，太子妃您别客气。能帮您做事，那是奴才的福气。”望喜笑呵呵地点点头，随即压低声音，“只是，太子妃娘娘……皇上他老人家，似乎并不是十分待见您忽然而至的事情呢。下回，您还是少忽然回来的好。有什么事情，托付给老奴也是一样的。”
    望喜在俞天启身边伺候了几十年，对俞天启的想法，可以说是了若指掌。俞天启最为轻微的一个表情变化，都能让望喜瞬间明白，他下一步该怎么做。
    所以，望喜的想法是不会出错的。俞天启，恐怕是当真不喜欢她忽然跑到康和宫去。
    既然如此，那么俞天启将她叫到康和宫，想来也是另有原因了。柳执初心底计算，面上却不显，笑吟吟地点头道：“原来如此，多谢望喜公公提点。”
    “哎，太子妃您太客气了。”望喜忙笑道，“您是主子，老奴是个奴才。主子对奴才，有什么可谢的。”
    “望喜公公你非同一般，是皇上身边的人。”柳执初也笑道，“你和旁人是不一样的。”
    望喜被捧得飘飘然，忍不住乐了：“那，老奴就多谢太子妃您另眼相待了。”
    柳执初微微一笑，摇头不语。一路被望喜送出了康和宫，她神色微微凝重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