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作品:《狼追你就飞

    关于**这件事,刚开始听说的时候,碾头镇的人们是不相信的。后来,大家都说马上就会实现,所有人都相信了。
    后来,**吃不饱肚子,人们想不通,但很快就想通了:过去那么多人为**掉了脑袋,现在饿饿肚子也是应该的。
    后来,**饿死了人,几乎不用想就想通了,不因为**也饿死过人,何况是为了**。
    有些想不通的人上了吊,或是请剃头匠崔享福点晕点过去了。他们自己不说别人也能猜出来:他们害怕别人看见他们的屁眼儿。
    吃水煮杨树叶子拉不下来的时候,必须用手往外抠。大先生说用手抠不卫生也抠不干净最好互相用银簪子往外拨,有些人就想不通了,家里没有合适的成员给自己拨,或者像永林爷那样的老光棍更是没办法可想,只好想不通了。
    崔享福把永林爷点走以后,不断地有人来求崔享福把他们点走,大队的干部知道了派人来警告他,小心给你扣上顶的右倾帽子。崔享福不敢了。
    不过来人理发点点晕还是可以的,来人不理发只要求点点晕也是可以的。
    后来崔享福不胜其烦,把点晕的方法交给了大家,大家都学会了,随时随地想点就点,碰上什么想不通的事情,就请人点点晕。
    点晕这东西有点像旧社会抽鸦片,容易上瘾,一旦上了瘾就难以戒掉。互相点晕的人白天晚上都呆在一起,一晕过去什么都不想了,一醒过来只想着晕过去。
    大炼钢铁的人不点晕,不知道点晕这件事很流行。因为他们白天都不睁眼,但到了晚上他们又都不闭眼,干瞪着眼睛瞅着屋顶发呆,天一亮就立刻闭上眼睛上工。
    看见飞毛腿的大都是大炼钢铁的。
    据他们说,那个飞毛腿悄无声息地推门进来,以为他们睡着了,就想凑过来看,但他们一喊,飞毛腿转身就走了;后来,飞毛腿再来,似乎知道有人是睁眼睡觉的,就静悄悄的坐在屋角,直到他们要起来上茅房,飞毛腿才慢吞吞地往外走。他们中的有些人曾想抓住那个飞毛腿,但刚要起身去抓,飞毛腿就不见了。
    另外一些人的说法是,因为最近飞毛腿闹得很厉害,他们半夜醒来,总要朝屋里四处瞅瞅,要是屋里什么都没有,翻过身又睡了。有时在他们刚翻过身的时候,就听见一声放肆的咳嗽声,接着一个人影从屋里的角落里站起来往屋外走,等他们出门去追的时候,早跑得没影了。
    还有一种说法是,晚上睡得正香,有人拿着手电筒往自己脸上照,睁开眼,什么也看不见,能看见的时候,什么也没有了,这就说明,飞毛腿手里是有手电筒的。
    总结起来,飞毛腿是这样的:晚上跑到别人家里看人家睡觉,你要没睡着,他就坐在屋角的暗处里远远地看着你;你要睡着了,他就盯着你看,直到你醒过来;你要是醒了没看见他,他就咳嗽一声告诉你他在看你;你要睡着了,他盯着你看但你一直不醒,他就拿手电把你照醒。
    关于飞毛腿拿手电筒这件事,很快得到队长老婆樊梨花的证明。大家在食堂里说飞毛腿的时候,樊梨花总是不相信,都说这个见了那个见了,我怎么没见过?
    大家说,你个娘们,飞毛腿看你睡觉的话不成了采花贼了?
    樊梨花说反正我没见就是不信。
    有个老妇女劝她,不信也别说,谁说不信他就找谁。
    那天晚上,队长出去开会,樊梨花一个人带孩子睡觉。二半夜的时候,有人掀他的被角,他以为是开会的人回来了,就闭着眼说,别贱了,去给小三儿把把尿。过了一会儿,她起来上茅房,看见床旁边柜子上放着一支手电筒,确定是孩子他爹回来了。上完茅房回来,她把手电筒放到柜子抽屉里,忽然想起给小三把尿的事情,朝小床那边喊,你给孩子把尿了没有?那边没人吭气儿,樊梨花有点奇怪,怎么睡这么死,又喊了两声,还是没人回答。樊梨花起来去摸抽屉里的手电筒,抽屉里空空的,明明是把手电筒放进了抽屉啊。突然,樊梨花想到了飞毛腿,两腿一软,瘫倒在床前爹呀娘啊地嚎叫起来。
    天刚亮的时候,队长开会回来,见院子里站满了人,一问才知道,飞毛腿昨晚进了自己家,老婆这会儿还躺在床上大呼小叫的。这还得了,正是搞**的关键时刻,飞毛腿却闹得鸡飞狗跳的,得找个解决办法才行。
    晚上,大队召集各队干部开会,公社武装部部长白杨双也参加了会议。各队干部先把本队社员见到飞毛腿的情况作了汇报,然后讨论飞毛腿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事儿谁也说不准,飞毛腿就是飞毛腿嘛,老辈子就有。
    然后讨论飞毛腿是从哪儿来的,大家还是说不准,不过倾向于是本地人,包括碾头镇在内十里八村都有可能,最有可能的还是碾头镇。
    因为跟周围十里八村比起来,碾头镇是个大地方,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一直有飞毛腿的说法。
    接着大家讨论如果飞毛腿是碾头镇的,为什么最近活动这么频繁?他是谁?前一个问题,大家根据所有飞毛腿的传说做了合理的推测,凡是乱起来的时候或是闹饥荒饿死人的年馑,飞毛腿就会现身;后一个问题,飞毛腿究竟是谁,那就很难说了,飞毛腿不想让人知道他是谁,所有的飞毛腿都是这样。
    公社武装部长白杨双边听大家的讨论边记录,最后大队书记请他讲话,他把笔记本合起来,从腰里拔出一把驳壳枪,啪地一声摔倒桌子上,神情严肃地看着大家说,根据你们反映的情况来看,这不是什么飞毛腿事件,说不定是一个经过特殊训练的特务在搞破坏,破坏我们的**。
    白杨双说,其他大队也有你们反映的情况,比如南长固大队二队的会计半夜里被一个人往裤裆里塞了一个炸弹,那个人命令他用屁股把炸弹夹紧,不能动不能喊,一动一喊,炸弹就会爆炸。那个会计撅着屁股夹了半晚上,等我们去了一看,哪是什么炸弹,就是一个空玻璃酒瓶子。
    白杨双说,根据大家说的的情况,我是这样想的,这个人------就是你们说的飞毛腿,多半要搞破坏,要么偷集体的粮食,让我们饿死搞不成**;要么看别人睡觉耍流氓,闹得人心惶惶,让我们无心搞**。不管他要干什么,当务之急是赶紧把他抓住。大家都认为这个人十有**是碾头镇的,我们就把碾头镇作为重点,逐门逐户逐人调查。
    开过会的第二天,消息就传遍碾头镇了。大队都开会研究了,证明这件事更加确凿无疑。只是问题更严重,原来那个飞毛腿竟然是个特务,是要破坏**的。
    有人听说,南长固那个倒霉会计裤裆里被塞了酒瓶子以后,他身上的钥匙串子被偷了,接着队里的仓库被偷了,但诺大的仓库里连根麦草也没有,是不幸中的万幸。
    还有人听说其实裤裆里被塞了酒瓶子的不是那个会计而是会计的老婆。
    还有人说塞到那个会计老婆裤裆里的不是酒瓶子,而是一根枣木棒槌。
    甚至有人说,不是一个而是好几个生产队的会计或他们的老婆都被塞了空酒瓶子或枣木棒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