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节
作品:《孤王寡女》 离比试还早,东寂那边有鸳鸯和翡翠伺候,她便不想过去,或者说她下意识想要独自一人瞎逛,看看有没有什么艳遇,借以平复一下焦灼与矛盾的心情。
然而,从临云山庄这头走到那头,她用脚步丈量了好久的土地尺寸,心情不仅没有平静,反倒越发浮躁了。这般胡乱想着,她正准备往腊梅园去碰一碰“艳遇”,就看见回廊的尽头急匆匆过去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手上拎了一个食盒,四顾张望着,动作有点鬼祟——不是墨妄又有谁?
在自家的地盘上,他为何这般?墨九目光怔了怔,赶紧躲在一根柱子后头,等墨妄走得远了,她方才拎着过长的裙摆,跟了上去。这会儿整个临云山庄的人都在用膳,这边地方很幽静,墨妄那家伙走的道儿又偏僻,她几乎没有遇上人。
很快,墨妄入了一个僻静的院落。
墨九躲在拱形的院门外,探头张望。
临云山庄地方宽敞,院落也都很大气,可这个小院却显得精致、小巧,别致得似乎带了一丝天然的脂粉气。这会儿太阳西沉,冷风微微吹拂,这副光景,让院子看上去也有些凄清,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太安静了!墨九背靠着墙根儿观察着,不晓得这是谁住的地方,只见墨妄将捧着的食盒换到左手,然后拿右手轻轻叩门,然后入了屋子。
那扇门又重新关上了,墨九慢慢从拱形院门出来,犹豫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猫着腰,绕到那间屋外,躲在一根乌漆的柱子背后,故伎重施地上前,沾上唾沫捅开窗户纸。
可窗户纸开了,室内却什么也看不见。
窗户里头,有一道竹制的帘子,遮了视线。
可竹帘子,却遮不住声音,“师兄准备怎么做?”
“既然如此,不可留她性命了。”
“不,不行,绝对不行。她是我妹妹!”
“你啊,还是这般……”
“你依我。”
“好,我依你……”
一句句刻意压低的声音传入耳朵,墨九如遭雷击。即便隔了一层厚厚的墙壁,她依旧能够感觉到那个人说“不留性命”时,一字一句间冷冷的杀气,熟悉,却又不熟悉,分明是他,却又不像他,因为她心底的墨妄,无论如何也不会取她性命——
如今她是挡了方姬然的路,也挡了墨家的发展么?太阳的霞光就洒落在屋檐的角上,可墨九却觉得仿佛站在了寒冬腊月的雪地之上,每一个毛孔都张开着,任由疯狂的冷空气涔涔入体。
并没有人背叛她,只是为大局的选择而已。
可墨九却觉得自己,又一次被伤害了。
在这之前,她并没有想过一定要胜方姬然的。
至少为了萧乾,她并不会轻易那样做,除非她有把握可以解决后续问题……
手微微攥紧,又张开。张开,又攥紧。几次三番之后,她发现自己情绪太激动,还站在人家窗下,太容易被人发现。于是她不敢再逗留,赶在墨妄出门之前从原路返回。等重新走上回廊,确定背后没有人跟随,她长长喘一口粗气,也不辨方向,拎着裙子便往前飞奔。
庭院深深,树影丛丛,她心脏怦怦直跳。
压抑的情绪终于释放出来,她奔跑着,想着事,一个没注意,身子便狠狠扎在一个人的身上。
宽敞的胸膛,清凉、干净,是她熟悉的味道。
可她心绪乱了,觉得萧乾与墨妄根本就是一伙的,抬头扫他一眼就变了脸。
“滚!”郁气上头,她恶狠狠推开他,错身往前。
萧乾身子不动,却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扯她过来,“守好!”
他沉声吩咐的人是离他数步之遥的薛昉,还有声东、击西、走南和闯北几个暗卫,说罢他拽着墨九就往换了一个方向。墨九冷不丁被她箍住,挣扎几次收不回手,胳膊被他捏得生痛,心里也像憋着一团燃烧的火儿,呼呼喘着气,瞪着大眼珠子,对萧乾更没有什么好脸色。
“王八蛋,你想做什么?”
萧乾并不理睬她的愤怒与狂躁,紧着她的胳膊,大步走在前面,一言不发地拖着她翻过了回廊外面的栏杆往树林的深处走。等他停下脚步的时候,墨九怔了怔,这才发现他带她来的地方是山庄里堆放草料的地方。
太阳落下了树梢,天色变得昏暗,一堆堆的稻草把此处隔绝成了另一个世界,前后左右都是堆放的稻草。松软、平整,似乎还带了稻谷的清香味儿,远近都无灯火,只有昏暗的光线下,一个个院落的屋脊,像兽似的静静潜伏。
观察片刻,墨九静静回头盯住萧乾,冷笑一声。
“孤男寡女,叔婶相约,萧六郎,看不出来啊?”
萧乾面色一沉,也不回答,扯着她胳膊的手一松,她就跌坐在了稻草上。
墨九愤愤坐起,压着嗓子便骂,“你摔我?你凭什么摔我?”
他其实并没有摔她,不过也没有反驳,只淡淡瞥她,“你不听话。”他的声音很平静,淡然,如往常一般给人一种山高水远的疏离感,无端端便有了一种骇人的威压。墨九这会子心烦意乱,受不得他的高冷,哼一声,恶狠狠拔掉头上的一根稻草,双目烁烁瞪过去,“萧六郎,我若要破坏你的计划,你是不是准备杀了我?”
萧乾一怔,低头看着稻草堆中的墨九,唇角一挑。
“你就这般自信,一定会赢?”
人在气头上,想事情难免偏激。听他似笑非笑的话,墨九气就不打一处来。她不喜欢萧六郎这样咄咄逼人的目光,不喜欢他强制性的把她丢到稻草堆上,不喜欢他用那种笃定的语气说她赢不了……不喜欢被他们排除在另一个世界。
双手环住胸口,她轻哼着,以一鄙视的目光瞪他。
“那我们赌这一局,如何?”
萧乾居高临下的视线里,有一丝清风般的凉意,“如何赌?”
“我若输了,从此不再过问墨家的事,什么都依你。我若赢了……”她抬眼望着她,凝滞的小脸儿上忽地又带出一抹笑意,就像春花初绽在枝头,让他目光微微一暗,有刹那凝滞。
她却不管,轻轻扶住他的胳膊,一点一点从稻草堆上直起身子,贴着他的胸口,慢慢往上移动着,手从他的胳膊,转向他的胸膛,把“抓”改为“撩”,一只细白的指尖打着圈儿的转动着那一片结实的肌理,神情似笑非笑。
“我若赢了,你给我做小妾!”
在她手指乱转的时候,萧乾身子着了火似的僵硬着,低头望她,一动也未动,似乎被烧成了一尊雕像,失了言语,也失了动作,连先前的气势都小了几分。墨九晓得*蛊对彼此的影响,毫不掩饰对他的挑逗,指尖蜻蜓点水般一锉,又轻轻往上触碰他鼓胀的喉结,轻抚着、摩挲着,一字一顿地问:“六郎,你敢不敢赌?”
“墨九!”不知她究竟在搞什么名堂,萧乾全身的血液都似凝固了,僵硬着脖子低头看她,风姿清俊的身子,凝成了一个古怪的冰雕,他极力压抑那一种让他无法把控的情绪,迟疑好一会才喑哑着声线儿道:“你若想赢,便全力以赴。”
墨九怔了怔。
他这完全是答非所问。
什么叫她若想赢,就全力以赴?
墨九晓得萧乾与墨妄是同谋,却不晓得先前听见那事儿萧乾知不知情——当然,这个时候,她也不想问萧乾的想法,只一副受了刺激似的鬼样子,将娇软无骨的身子半靠在萧乾的身上,轻呲一声,踮着脚,仰着头,以一个极为媚惑的姿势贴着他。
“你拽我过来,就为了告诉我这个?”
“是。”他淡淡说:“若这是你要的。”
“哦。”墨九慢悠悠点头,唇角弯开,“这么说,你是想做我小妾了?”
萧乾眉头微蹙,目光专注,却不言语。
“想什么?不乐意。”墨九笑问着,眼皮微微一眨,扯了扯他的衣角,“那我们换一种玩法吧,我给你一个更好的选择机会。”她忽而又笑了,那笑声里有一种奇怪的凉,是他没有听过的凉,“你若肯抱着我,亲口说一声,就算没有*蛊,你也不会杀我,我便不赢那个方姬然了!”
------题外话------
姐妹们等久了,先上一个初吻,么么哒。
2月过去了,新年头也彻底没有了。新的一个月,我们继续《孤王寡女》的故事,继续六九,哈哈!
坑深090米 蛊动
萧乾一怔,视线有瞬间的迷离。
“墨、九?”
他轻唤她的名儿,用的疑问语气,似乎在他面前的墨九,会对他说那些话的墨九,不是他所认识的墨九,又仿佛在确定她的真实意图。
墨九翘了下嘴角,淡然剜他,“不认识祖宗我了?”
这样子的墨九,就是墨九了。萧乾微微抿了抿嘴巴,凉薄的眸中,添了一丝无奈。他似乎只当她在玩笑,淡然一笑,压低嗓子道:“这般说话,才像你。”
“那你真不是好命的人!我温柔一些待你不好,反倒喜欢简单粗暴吗?小叔子……”墨九靠近他的胸膛,暧昧地唤他“小叔子”,用一种禁忌搬的撩逗表情,似笑非笑地瞥他,娇俏、绵软的声线,呵气如兰般的媚骨风姿,让人骨头缝儿里透着酥、麻、痒。但凡一个正常男子遭到这番温柔攻势,想必都会心跳加快,血脉沸腾,配合地说上些令彼此愉快的话,再增进一下关系……
可萧六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素来潜心养生,寡欲惯了,若非*蛊与墨九,当真从无淫丨念……故而,墨九勾魂的声音撩拨着他,他虽心有波涛,思维浮躁,恨不得直接将她压在草垛子上成了事,去了依旧可以保持一丝普通人没有的理智。
别开微红的眼,他掩饰地咳嗽一声,“阿九,不得胡闹!”
“嗯?!”墨九目光一凉,忽而又妖娆地笑,“看来你不准备接受我的提议?那么,我真全力以赴了。”
说罢她感觉到萧乾身躯微微有些僵硬,以为他是听见“全力以赴”有紧张,不由冷哼一声,默默松开手往后退。不靠着他,也不撩他,就像先前那番举动已经让她累极,软软坐回稻草垛子上,仰着头,蔑视地看向萧乾,正经道:“既如此,我两个便没什么可说的了。你先去吧,免得被人瞅见我俩一起从草垛子钻出去,误会我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们之间的勾当,又何时能见得人?”萧乾突然道了一句,就在墨九怔愣之时,他一只拎起她的胳膊,把她拉了起来,另一只手迅速裹紧她的腰,将她纳入怀里,若有似无的一叹。似满意,又似无奈,“见不得人,便先不见也罢。”
墨九性格虽然有时候很爷们儿,可她是个女人,也会有小女人的一面,也会期待被情郎深深搂住,温柔地在耳朵窃窃私语,说些羞人的情话……换往日,萧六郎如果这般给她一个强而有力的拥抱,说着这样的话,她肯定雀跃多过害羞,甜蜜大于心酸。
然而时间不对,一切都不对了。
这一瞬,她像被凉水浇了一个透心。
“萧六郎……”她唤。
“嗯。”他低头,扶在她腰上的手,又是紧了紧,“怎么?”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温热的呼吸,擦着她的额头飘过。他的胸膛紧紧贴着她,有一种淡淡的中药香氤氲在彼此之间。不是那种刺鼻的,闻之反胃的,而是那一种清爽干净,类似青草的清幽味儿。墨九从来都没有讨厌过这种味道,可这一瞬,她却讨厌了。在萧六郎的轻“嗯”声里,她讨厌了个彻底——
为了让方姬然胜出,向来孤傲冷漠的男人,居然可以如此放低底线,动手抱她?
怪异地呵笑一声,她推开他的胳膊,仰头道:“你晓得世上什么东西最不可信吗?”
萧乾微怔,低头凝视她,呼吸浅浅间似有笑意,“什么?”
“女人的话。”墨九也跟着他笑开,露出几颗白生生的牙,情绪并没有什么反常,尔后还低着声,用一种极为媚惑、妖娆,也古怪的笑意,淡淡朝他呵气道:“傻子,你祖宗逗你玩呢,还当真了?我为什么要让着方姬然?墨家传承千年,弟子遍天下,钜子之位,多大的诱惑力?我怎肯为你一个拥抱便放弃?”
轻言轻语的说完,她不带情绪的剜他一眼,转身而去。
“墨九?”萧乾手上空空,怀里空空,神色微微一暗,跟上两步,“站住!”
墨九被他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俏皮地笑:“六郎,还有事?”
“你在生气?”萧乾似乎有些莫名,眉头微蹙着,慢慢走近,沉默一瞬,又拉她过来,张开双臂抱住她,轻叹一声,好像有些懂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懂,低头凝视她的眼,“你让我抱,我便抱了。莫非你定要逼我说那样的话?”
“哪样的话?”墨九抬眼,满眼都是笑。
“没有*蛊,我也不会杀你,可我……”为什么要杀你?
话还未说话,墨九便挣扎着低喝,“放手!”
“墨九……”他没有松手,反倒加重了力道,可眼前手影一闪。
“啪”一声,他脸颊上一阵刺痛传来。
他居然被一个妇人抠了耳光。
慢慢的,他松开搂紧她的手,抿唇盯住她,目光深邃、复杂,似压抑着某种情绪……墨九迎上他骇人的目光,嗤笑一声,似乎手被打痛了,不太舒服地缓缓揉了揉,轻轻推开挡在面前的他。
“萧六郎,你的节操哩?还要不要了?”
节操是什么萧乾不知道,墨九也没指望他会知道。刚才出手扇他那一耳光,完全是在盛怒之之又挣扎不开的下意识行为。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掌抠萧六郎……那个风姿绝艳、尊华无双的男子。可她打了也就打了,不后悔,也不认怂。他的强行拥抱与那一句问话,踩得她底线全面崩盘,她觉得萧六郎值得起这个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