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节

作品:《光芒纪(出书版)

    抱在他的怀中,也格外轻盈,仿佛这段时间的忙碌,榨干的不仅只是她的精力,还有她的体重。
    顾成殊将叶深深抱上车,放在后座的时候,她不安地惊醒了,微微睁开眼睛,看向面前人。
    等看到抱着自己的人是顾成殊时,她的唇角便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喃喃地说:“顾成殊,我正在梦见你呢……现在感觉好像,梦还没醒一样……”
    顾成殊听着她的呢喃,只觉心口一阵微悸,他凝望着近在咫尺的叶深深,还不知如何回答,她已经再次沉沉睡去,安心地将一切都丢给他。
    顾成殊停了片刻,才轻轻将她的鞋子脱掉,将车门关上。
    工厂所在的郊区,已经一派入秋景象。
    顾成殊带着叶深深回家。一路都是金色橙色与红色的树,在窗外一闪而过。风吹动略带枯黄的荒草,波浪般起伏。
    经过一条小河时,顾成殊放慢了车速,看着水上水下的金色,混合在蓝色天空之中,鲜亮得令人诧异。
    顾成殊看着窗外的风景,又看着后视镜中的叶深深。
    叶深深还在沉睡着,安安静静,蜷缩在那里像个孩子。
    顾成殊没有叫醒她,只是心里想,要是她现在醒来,看到窗外的风景,一定会和他一样觉得惊喜。
    回到家,顾成殊才叫醒叶深深,扶着趔趄的她上楼去。
    然而一进门看见鞋子,顾成殊就开始烦躁了。
    果然,沈暨正坐在沙发上翻看叶深深最近的设计图,听到声音,头也不抬地说:“深深,你最近在偷懒吧,好像画得不多啊……”
    顾成殊没理他,扶着叶深深到她的房间去。
    沈暨这才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顿时大惊,问:“深深怎么了?受伤了?”
    “累了,要睡觉。”顾成殊简短地说。
    沈暨走到他们身边,低头看了看叶深深站都站不住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说:“那好吧,我先走了。”
    “沈暨……”叶深深却抬手抓住他的手腕,含糊不清地说,“等我一下,我……洗个澡,待会儿和你一起走。”
    沈暨略带迟疑:“深深,你这状态,要不还是请个假,在家休息吧。”
    “没事……我在车上睡觉就可以了。”
    叶深深翻出自己的衣物,进了浴室。
    顾成殊站在外面听着水声,皱眉问沈暨:“去哪儿?”
    沈暨看着他明显不悦的面容,不由自主地避开他的目光:“就是一周后的伦敦时装周,之前不是深深跟踪落实的嘛,现在需要她过去那边全权负责……”
    “不去。”顾成殊脸色铁青,“安诺特没人了吗,什么事都要深深扛着!”
    “就是啊,我怀疑艾戈就是公报私仇,折腾深深呢!”沈暨正中下怀,立即配合他真情实感地谴责安诺特,“资本家每一个毛孔中都滴着员工的血……是这么说的吧?我就不明白深深为什么还不赶紧离开,过自己轻松悠闲的好日子去呢?”
    第174章 虞美人 2
    顾成殊皱起眉,还在思索着,浴室里面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响动,然后是叶深深的轻微的“啊”一声。
    顾成殊立即敲门,沈暨则叫了出来:“深深,你没事吧?”
    水声依然在响着,叶深深却没有动静。
    沈暨焦急地转头看了顾成殊一眼。
    顾成殊按下门把手,却发现门是从内反锁住的,根本打不开。
    沈暨还准备去找钥匙,顾成殊抬脚直接向着门锁踹去。完全没有安全性可言的浴室门锁,两下就被他踢坏,应声而开。
    顾成殊一步跨进去,直接就把门关上了。
    沈暨站在门边,看着被顾成殊迅速关上的门,怔了一怔。
    即使在知道他们住在一起时,也没有那么深刻地看清楚,自己被隔绝在外的处境。
    他忽然觉得心口一阵莫名的沮丧涌上来,倒是也不难受,就是空荡荡的失落感,挥之不去。
    深深,那个曾经呢喃着喜欢他的女孩子,应该是已经永远地消失在时光中,再也回不来了吧。
    顾成殊闯进浴室,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地上的叶深深。
    莲蓬头的水还在洒落,浴室中水气氤氲,看得并不分明。
    顾成殊立即抓过旁边的浴巾,关了水龙头,迅速用浴巾将叶深深盖住,将她抱了起来。
    他看了看她的关节处,确定只是手肘有点红肿后,才松了一口气。
    他抱着裹了浴巾的叶深深出来,对门口的沈暨说:“深深太累了,身体虚弱,需要休息。”
    “我帮她向皮阿诺先生请个病假。”沈暨开始编辑信息。
    顾成殊将叶深深抱到房间内,放在床上,拉过被子帮她盖好。
    叶深深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顾成殊站在床前迟疑,想着叶深深身上还裹着半湿的浴巾,这样睡着肯定不好。他犹豫了片刻,才伸手去被子里面,抓住了里面的浴巾,慢慢地从她身上抽回来。
    虽然他的动作很轻,但浴巾的一角被叶深深压住,他的动作终于惊动了叶深深,她迷迷糊糊地抬手,抓住顾成殊的手臂,眼睛还没睁开,先嘟囔了一声:“顾成殊……”
    顾成殊嗯了一声,问:“你感觉怎么样?”
    “晕晕的……”她的声音有点飘忽。
    顾成殊放低声音,说:“休息一会儿吧,把浴巾拿掉。”
    “哦……”她发出意味不明的呢喃,迷迷糊糊地将脸埋在他手掌中,再也没有动作了。
    顾成殊感觉到她的呼吸均匀而轻细地散在自己的手掌上,知道她已经沉沉睡去,只能无奈叹了口气,将双手伸入被下,一手从她的背后托起,一手将浴巾扯掉。
    手掌从她背部的赤裸皮肤上滑过,光滑的触感让他一瞬间回忆起相识不久时那次意外事故。
    她穿着那件新品紧身裙的时候,拉链忽然爆开,让他从她身后的镜子中一眼看到了她赤裸的后背——那是他第一次发觉,他面对的叶深深,是个女孩子。
    不是母亲的遗嘱,不是筹划的目标,不是达到目的的捷径。
    她是个活生生的女孩子,甚至是可爱的,漂亮的,迷人的女孩子。
    人类用了千万年,才开始仰望星空,思考自己从哪里而来。
    他用了两秒钟,懂得了世界上还存在着一些和他以前的认知不一样的事物。不是固定在那里的数字,不是简单的一是一二是二,也不符合任何规律和法则。
    他的人生观受到了彻底的冲击。
    即使是去看薇拉的时装展,看见后台那些只穿内衣裤跑来跑起的女模,他也可以眼都不眨地和薇拉聊完正事走人。
    因为当时,他在一个世界,而别人在另一个世界。
    而叶深深那条爆掉的拉链,也同时爆掉了他那个世界的结界。
    在猝不及防的那一刻,特定的那一个人忽然降临,将他所有武装都轰炸至分崩离析。
    让当时的他,在停顿了两秒之后,只能选择落荒而逃。
    而现在的他,则在大脑停顿了两秒之后,恍然想起自己已经是她的恋人。
    可以名正言顺,和她在一起的人。
    顾成殊的胸口荡开绵软的气息,所以他顺理成章地俯下身,在叶深深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低声说:“好好休息吧。”
    要站起身时,他的目光又不自觉地落在她的唇上。
    刚洗过澡又沉浸在睡梦中的叶深深,粉色的双唇微微嘟着,简直是最适合让人亲一亲的状态。
    可惜沈暨已经在外间敲门,说:“成殊,我先走了。”
    顾成殊不甘地起身,走到外面去,把门带上了。
    沈暨看看房门,说:“看来我只能一个人去伦敦了,深深可能支撑不住了。”
    顾成殊点头:“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明天我送她过去。”
    雾蒙蒙的伦敦,传统的老式英风街区,天空又在淅淅沥沥下着雨。伦敦的路况就是这么令人恼火。
    顾成殊事务繁忙,将叶深深送到伦敦solo区,和她约定好时间就离开了。叶深深到brewer street寻找到创业停车场,才松了一口气。今年伦敦时装周搬迁到了新址,她要结合现场,考虑这种狭长的地势该如何发挥。
    “看来这次发布会的布置,需要精心设置呢。”她和提前到来的沈暨商议着,一起调查周边环境。
    叶深深正在本子上记录着周围的环境,忽然手被拉了一下,身边的沈暨不动声色地企图带着她转身。
    叶深深有点诧异,忍不住转头一看后方站着的那个女生,顿时愣了一下。
    长得令人赞叹的双腿,细得令人诧异的腰,还有前凸后翘的曼妙曲线,偏又剪了个利落短发的女生,并不多见。
    叶深深的目光定在她的身上,一时无法移开。
    而她却刚好转过身,看见了叶深深之后,微眯起眼睛看了叶深深一瞬,朝着他们走来。
    沈暨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一点叶深深,笑着朝对方打招呼:“薇拉,好久不见。”
    薇拉向他略一点头,然后走到叶深深面前,俯头看了看她,贴近她的耳朵问:“成殊不喜欢我推荐的颜色?”
    叶深深想起她上次说的唇膏,下意识地露出一个输人不输阵的笑容:“是啊,很明显你其实并不懂成殊的喜好。”
    “是吗……”薇拉若有所思地抬手,轻抚自己的唇瓣,“可是之前我用那款唇膏的时候,成殊说,这颜色让人看见了就想吻一吻。”
    叶深深只觉得心里一阵温热的血从胸口波动着流过,也不知道那温度是灼热的还是冰冷的,让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沈暨看看叶深深的神情,皱眉对薇拉说道:“别乱开这样的玩笑,我记得你当初和成殊在一起时,并不怎么化妆。”
    薇拉似笑非笑地瞥了沈暨一眼,随意依靠在身边的树上,眯起那双带着薄薄晕红眼影的桃花眼,望着叶深深:“你说沈暨这是不是废话么,女为悦己者容,谁会化给普通朋友看?”
    叶深深默不作声,假装没听见她的话,转身向沈暨说:“走吧,我还有事,赶紧把场地勘查完毕回去开会。”
    薇拉抬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臂,说:“等等呀,别走得这么快,我会以为你落荒而逃了。”
    叶深深郁闷至极,将自己的手臂从她的手中抽回来。薇拉诡秘地笑着,也不勉强,掌心顺着她的手肘一直滑下到手掌,最后还故意捏了捏她的指尖,才放开手说:“皮肤真好,毕竟年轻,又是东方人,就是有优势。”
    叶深深简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下意识地迅速抽回自己的手,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个亲密抚摸自己的情敌。
    薇拉微微一笑,转过身向他们一挥手:“要来看我的会场设计吗?”
    沈暨看看叶深深,还在为难,叶深深已经一咬牙,跟了上去。
    薇拉的会场设置,和她的设计还有本人气质一样,充满了锋利的、咄咄逼人的气势。毕竟是学建筑的,大片的钢梁与不锈钢镜面,重复反射交织出一条条蛛网般的线条,将现场分割成无数碎块,像一个破灭的世界,带着莫名的冲击力,如同末日被撕裂的苍穹。
    叶深深在心里揣摩着,薇拉设计的衣服若是展现在这样的背景下,将会是什么样的效果。极简的,充满力度的那些设计,一定会产生令人心胸激荡的力量,无人可以抗拒她的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