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问烈属
作品:《偏脸之城》 十月下旬,中国与J国爆发了一场海战。
冲突起因于发生在捉蟹岛附近海域的撞船事件。中国浙江省一艘渔船在捉蟹岛附近海域捕鱼时,遭到J国的军舰冲撞,造成中国渔船沉没,六名渔民死亡。中国政府立即召会J国大使,重申捉蟹岛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的领土,中国对此拥有无可争辩的主权,J国政府应马上向中国政府道歉并赔偿全部损失,同时立即停止在捉蟹岛及附近海域的非法活动。可是J国政府不但不道歉,而且还向捉蟹岛附近海域调动舰队,向中国示威。中国海军被迫出动舰队捍卫国家主权,双方在捉蟹岛附近海域进行了一场海战,中国海军击沉J国驱逐舰一艘、常规动力潜艇一艘,中国海军重新控制了捉蟹岛附近海域。而中国海军也损失驱逐舰一艘,十四名海军官兵壮烈牺牲。
国家为这十四名烈士举行了国葬,下半旗志哀。各大新闻媒体都对这一事件进行了重点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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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壮这天一上班,就被社长叫了去。社长拍着大壮的肩膀说:“明天有一次非常重要的采访任务,我觉得你去最恰当。你猜猜,是采访什么?”
大壮摇了摇头:“不知道。莫不是安排我上捉蟹岛去采访?那可太好了。”
“还真和捉蟹岛事件有关。捉蟹岛海战牺牲的战士中,有一名是凤岭市人。海战结束后,海军向我省政府通报了烈士的情况,省长要带人到凤岭市去慰问烈属,省政府办公厅通知我们报社派记者跟随,进行报道。我准备派你随省长去凤岭跟踪采访,你看行吗?”
大壮当然知道,随省长去采访,而且是到自己的家乡凤岭市,对他来说是多少的有吸引力。他向社长深深地鞠了一躬,说:“谢谢社长。”就兴高采烈地回记者部去做准备了。
第二天,他就随同省长,一行二十余人乘坐两辆中巴车出发了。到了凤岭市地界,简单寒暄后,几辆车直奔烈士的家。
那名烈士的家在凤岭市的农村,家里的日子看起来过得还不错,院子里也很整洁。虽然烈士父母两天以前就已经知道了儿子牺牲的消息,可是烈士的妈妈还是哭得死去活来。省长在大家的簇拥下,紧紧握住烈士父母的手说:“大哥大嫂,你们节哀呀,我代表省政府来慰问你们。你们为国家培养了一个好儿子,也为我们省培养了一个好儿子,你们的儿子为国捐躯了,这是你们家的光荣,也是全省人民的光荣。”省长说着,把一张抚恤金的支票交到烈士妈妈手里。记者们的照相机录相机全都对准了这里,嘁嚓咔嚓地记录下了这动人的一幕。
烈士妈妈仍在哭,搅得省长的话大家都听不清。陪同的乡长就对烈士妈妈说:“你看,省长都来看你了,你先别哭了。”
烈士妈妈反倒哭得更凶了:“省长来看我了能咋的?就是再大的领导来看我,我的儿子也回不来了。呜呜呜——”
那乡长就说:“你不能这样想啊,你儿子为国捐躯,是光荣的事啊。”
“我只想要儿子,不想要什么光荣啊。你们可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孩子啊。我打电话告诉他多少次,打仗时谁爱往前冲谁就往前冲,咱可不往前冲,可这虎孩子就是不听啊。”
乡长见烈士妈妈说话还是这么不讲政治,摇了摇头。接着把乡宣传干事叫到一边:“你昨天怎么安排的,你没告诉她怎么说吗?”
宣传干事说:“我昨天跟她说了多少遍,还给她写了个发言提纲呢,她不按要求说,我有啥办法?”
乡长横了宣传干事一眼,又回到烈士妈妈身边,对烈士妈妈说:“你儿子牺牲了,我们跟你一样悲痛。你看,咱们这里驻军某部坦克团一班的战士们都来了,他们愿意做你们二老的‘兵儿子’,照顾你们,你看这样好不好?”
从乡长身后真的就涌出来十多个小兵,跑过来朝烈士父母叫“爸爸”叫“妈妈”。乡宣传干事记得刚才乡长那一瞪,不敢再怠慢,急忙跑到烈士妈妈身边说:“大娘啊,快说句话啊。”然后悄悄扯了扯烈士妈妈的衣襟。烈士妈妈突然朗诵一样地说:“送金山,送银山,不如送个亲儿子。”宣传干事忙小声说:“错了错了。”烈士妈妈停了停,止住抽噎,才说:“送金山,送银山,不如送个兵,兵儿子。”说完,又抽噎起来。拿录像机的记者把镜头对准烈士妈妈,给了一个大特写。大壮也拿起相机拍了些照片,但他只想把这些照片做为照片档案存起来,根本没打算在他写的报道里用。他觉得基层官员这样作弄出来的事情,把省长的慰问活动都连累得有些滑稽了,对于这种政治秀,他不做负面报道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
省长又在烈士家房前屋后转了转,告诉陪同的市长,烈士家里有什么困难,你们要多想着点儿,烈士家的房子,也有必要给改造一下。
市长点头,表示马上就办。然后市长就请省长和省政府办公厅的同志到市政府宾馆去一下,说他还有重要事情要向省长汇报。其实市长根本没有事情要向省长汇报,只是感觉省长在这里继续呆下去很尴尬,才给省长下个台阶。市长又告诉随行记者们,你们要采访的可以先在这里继续采访,给你们留下一辆中巴,中午大家都到市政府宾馆吃饭。
市长陪省长走后,“兵儿子”们就行动开了,有的拿起扫帚扫院子,有的找出烈士父母的脏衣服拿去洗,有的去清理烈士家的菜园子。烈士的爸爸忙不迭地跟这些“兵儿子”说:“不用,不用,我自己能干的,你们不知道这些东西该怎样弄。”
“兵儿子”们说:“没关系,我们不累。我们都是您的儿子,您跟我们还客气啥,以后有什么活儿尽管找我们好了。”
烈士爸爸说:“好了好了,领导都走了,记者也拍完照录完像了,你们都歇歇吧,喝口水。”
“兵儿子”们抢着为烈士爸爸妈妈做事,烈士妈妈一直是哭,也不阻拦这些“兵儿子”干什么,结果,这一上午,“兵儿子”们轮流给她老人家洗了十三次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