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蒂回家

作品:《偏脸之城

    两天后,老李就陪着海蒂一起飞回了中国。二人走出机场的安检口,就看见兴华基金会的金秘书长举着牌子在迎接她们,牌子上面用中、英两种文字写着“欢迎海蒂回家”。老李与金秘书长打过招呼,把海蒂介绍给他。金秘书长说,海蒂的父母也要到机场来接,他没有让他们来,让他们在总部那里等着。
    到了兴华基金会的总部,远远的就看见大门旁边站着一对中年夫妻。这对夫妻已经看过海蒂的照片,不用别人介绍,就直接奔向海蒂,他们一点也不怀疑这就是自己的女儿。他们也叫海蒂这个美国名字,因为他们当年与海蒂失散时,还没有为她取个中国名字。
    他们握住海蒂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流泪。海蒂看着这对中年夫妻,也流了泪,她没说什么,只默默地牵了父母的手,走进楼里。
    过了一会儿,海蒂与父母渐渐熟悉了。海蒂的父母开始跟海蒂说话,说他们家里的情况,说他们失散的过程。老李认真地听,再把这些话一句句地翻译给海蒂。
    海蒂的父母先是哭着向海蒂道歉,说他们当年真的是对不起她,让海蒂这些年受了这么多苦。
    接着讲述了他们与女儿失散的过程。
    他们本来已经有一个儿子,就是海蒂的哥哥,后来海蒂妈妈又怀了海蒂。他们两口子都是公职人员,他们知道公职人员超生是要被开除公职的,就想贿赂计生人员,把儿子鉴定成残疾孩子,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生下第二个孩子了。可是后来,事情办得不顺利,办事的人把钱收了,却没有把事情办成,而这时海蒂已经出生了。有人向计生委举报,说他们家超生了一个孩子,计生委就按照举报人提供的线索,到他们家来查,幸好他们提前知道了消息,及时把海蒂送到乡下海蒂的姥姥家寄养,才躲过一劫。可没到一个月,海蒂的姥姥就病倒了,住进了医院。两口子正为老人生病和孩子寄养的问题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忽然海蒂妈妈的一位表嫂主动找上门来,说她现在家里没什么事,可以替他们照看一段时间。海蒂妈妈认识这位表嫂,与海蒂姥姥同村,一见表嫂这样热情相助,非常感动,就把海蒂托付给那位表嫂照看,还给那位表嫂拿了一些钱。过了一段时间,海蒂姥姥的病好些了,海蒂妈妈就想看看孩子,可是到乡下找到那位表嫂的家,邻居却说他们一家人走亲戚去了。海蒂妈妈问去了哪里,电话多少号,那邻居却说不知道了。
    海蒂妈妈开始担心这位表嫂是不是把孩子卖了,可转念一想,应该也不会,虽说亲戚远些,可毕竟是熟人,怎么也不至于骗走她的孩子啊,于是就等,希望那位表嫂能快点带着孩子回来。第二天,海蒂妈妈再回乡下探听,仍然没有消息,就再也等不下去了,打听一下邻居,邻居告诉她那位表嫂几个近亲的住址,她和丈夫按照地址分头去找,人家都说近些天没有看见她的表嫂。两口子就急了,开始了更大范围的寻找,他们打听出来本乡人去外地打工常落脚的几个地方,然后轮换着一人在家带儿子,一人外出寻找女儿,找了一年多,多数省份都去了,张贴了几万条寻人启事,家里的钱差不多全花光了,也没有找到那位表嫂,更没有女儿的消息。他们不敢再这样全力去找女儿了,他们知道再这样找下去,不仅经济上无法承担,他们两个人工作也要毁了,而且儿子的学业也要荒废了。
    他们知道,找女儿很重要,可眼下教育好儿子更重要,他们如果因为一心想着找女儿而忽视了对儿子的教育,那样就更得不偿失了。他们的心思也渐渐安定下来,开始用心培养儿子,给儿子找好的学校,送儿子进各种各样班,儿子的学习成绩渐渐好起来,两个人多少有了些安慰。
    两三年后,当地公安局找他们核实情况,说那位表嫂原来是个人贩子,已经承认了倒卖过他们家的一个孩子,他们这才知道,女儿真的被这个表嫂给卖了。于是他们去收容所,见到那位表嫂,海蒂妈妈伸手就打,被看守民警给拉开了。海蒂妈妈问她到底把孩子卖到哪儿,那表嫂一边哭着道歉,一边说卖给了一个黑瘦的男人,不知那男人到底是哪里人,那男人又把孩子带到哪里,她也不知道了。两口子气得没法,痛骂了一顿那女人,也没有想出找到女儿的好办法。
    2008年,四川发生了一场大地震,海蒂哥哥正在上中学,也在这次大地震中被豆腐渣教学楼夺去了生命。海蒂的爸爸妈妈安葬了儿子以后,又想起了那个失踪多年的女儿。他们想,这个女儿应该还活在世上,他们应该想办法找到这个女儿,这已经是他们唯一的一个孩子了。他们甚至还有些庆幸,庆幸这个超生的女儿给他们带来的一线希望,如果真的没有这个女儿,想再生育一个也已经没有可能了。
    于是他们再次开始寻找女儿。这次他们不再漫无目的地四处瞎跑,他们与各地的寻亲网进行联系,在网上发布女儿的资料,希望有知情人能够提供线索。海蒂爸爸每年再利用休假的时间外出寻找,如果有出差的机会,他更是极力争取,顺便去找自己的女儿。
    这一找,就又找了很多年,现在,夫妻两个的鬓间已经长出斑斑白发。今天他们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女儿,怎么能不激动呢?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女儿会被辗转卖到美国,他们也万万没有想到,女儿会成长得这样好,已经即将大学毕业了。
    可是高兴归高兴,还有一点让他们很不满意,就是女儿已经不会说汉语了。他们跟女儿进行交流,还要通过翻译来完成。海蒂的父母决定出钱送海蒂到中国某大学的汉语专业学习汉语,也让他们尽一下父母供孩子上学的责任。海蒂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