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亲戚造访.赠土特产

作品:《白银之歌

    很多人都曾遇到过类似的情形,乡下、老家的亲戚前来拜访,顺便还捎来什么土产,这种事情虽然不能说是天天有,可要说稀奇,那也确实算不上,可是什么事情发生,都是要看时间与地点,发生在这个时间点上,东方恋雪就不能不觉得奇怪了。
    “狮王兄,你说是……”
    “河谷岗哨那边来了一个女人,说是你乡下农村的表妹,进城里来找工作,还应你家亲戚的要求,带了土特产生鸡蛋来给你,喊你帮她租房子……你要见一面吗?”
    “……这他妈的什么夸张理由啊?”
    东方恋雪抓抓脑袋,着实头疼,只要不是白痴,就能够明白,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亢龙河谷位置偏僻,是个早已被人遗忘的所在,否则敌人早就杀过来了,能在此时到这里来找自己的人,绝对不是简单的人,更别说自己哪来的乡下表妹?
    (不过……如果不是简单的人,为什么干起事情来不能聪明点?扯那么见鬼的理由,这不是找碴来了吗?)
    东方恋雪皱起眉头,正感到疑虑,忽然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个可能的人物,当下婉拒了那日吐番赶人的建议,起身赶往谷口,去见见那个亲戚。
    一个人到了谷口,果然在外头看到一名女子,头带斗笠,身穿碎花布裳,青蓝色的长裤,脚下踩着一双布鞋,满面尘土风霜,手里还提着一竹篮的鸡蛋,看到自己出现,叫了一声“表哥”,声音宏亮,还挂着浓浓的土乡音……单从这些来说,不能不赞一声完美,从头到脚,整个就是一副乡下农家女的模样,半点破绽也没有………就只是这种装扮、这种身分,出现在这个地方,完全不协调,就像慈航静殿掌门方丈的头上,套了一条丝绸女一样的不协调!
    “……果然是你啊!”
    东方恋雪叹了一口气,他认得这个农家女,两人还很熟,甚至算得上青梅竹马,因为她就是失踪多日的曲子。
    看到曲子,东方恋雪心里着实欣喜,那日雪科夫振臂一击,雷霆之威,远远地投掷出去,以他的力量,曲子等人岂有幸理?在轰然巨响之后,曲子等人再无声息,从此生死不明。
    东方恋雪不住估算各种可能,曲子身边的小队成员,有魔门的地阶武者,还不只一个,虽然不够格挡下雪科夫的一击,但若他们愿意舍生,使用秘法燃烧生命,是有可能以死亡为代价,保住同伴的性命,但这种事情要发生在魔门……机率是怎么想怎么低。
    有一段时间,东方恋雪不能肯定曲子的生死,直到他抵达亢龙河谷,从狮族口中得知雨林情况,晓得有一支古怪的队伍,在雨林中到处卖真假难辨的平安符,搞得雪科夫七窍生烟,当时他就明白了,作得到这种事情的,肯定是曲子的小队,但他们为什么要这样作?又是从哪里得到的资源?这些就想不出来了。
    但有一点,是一早就能肯定的,就是曲子如果平安,早晚会出现在自己面前,这点在意料之中,唯一没料到的,就是曲子会用这么惊天动地的方式来找。
    “表哥……你吃过饭了吗?”
    “吃饭?别闹了,我吃得下才有鬼咧,你让我说你甚么好啊?要找我说话,你大可潜入这里啊,又不是作不到,就算怕被人发现,你也可以用个好一点的办法过来啊,上次那个……对,半路被人打劫,楚楚可怜的失忆少女,不也挺好的吗?又合理,又不着痕迹,结果你放着合理的不用,搞这什么农家女进城找亲戚,你看这里附近有农家吗?这里像城吗?说自己是农家女,哪可能有人信啊!偏偏还说是来找我,你这是专门来找我碴吧?”
    东方恋雪劈头就骂了一串,曲子脸上挂着纯朴的乡民微笑,眼神却异常冰冷,静静地等东方恋雪的一连串抱怨说完,这才抛出一句话。
    “都是上面的意思。”
    “嗯,理解。”
    东方恋雪早料到会是这个状况,姑且不论曲子是如何在雪科夫那一击下生存,基本上曲子就不是一个那么自动的人,既然这一次行动的指挥是自己,那么与自己失去连络后,她最多就是试图找寻自己出来,不会做甚么多余的事,更别说在雨林内到处卖山寨货这种大动作,她会那么干,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她接到了魔门的命令,让她行动起来。
    曲子在魔门的地位,说高不高,却直属于天魔,别人无法调动,东方恋雪本来以为,曲子是奉了天魔之令在行动,才会干出这种近乎拆台的行为,在过往的经验里,每当自己老子对自己不太满意,想给儿子一点警告的时候,就会干出类似的事情,然而,曲子的回答,却让东方恋雪查觉到一丝异常。
    “……难道……不是我老爸?”
    “我不能说。”
    “理解,理解,但除了我老爸,还有谁够资格命令你作事?哦,这个人必须要很有能耐,还保住你们的性命……也对,你们能在雨林里到处搞破坏,雪科夫和契拉东赞迟迟抓不住你们,就是有高人在后头撑。”
    如果没有巴吐城的意外,东方恋雪还真想不到会是什么人,但从凤香之前的叙述,他已晓得天妖来了北地,目的未明,顺着这条思路一想,答案立刻清楚了,若不是天妖出手,他们哪有可能得救?而天妖虽然没有职权对曲子下令,可魔门中除了看职位,更看实力,以天妖的实力,足可以压平那边所有人,不从者立死,哪有什么问题?更别说……曲子小时候也接受过天妖几个月的训练,后来断断续续还有几分香火之谊,从人情层面上,是可以宽松几分的。
    “啧啧,来了这边搞风搞雨,他到底想干什么啊?还嫌这边不够乱吗?”东方恋雪摇了摇头,又望向曲子,叹了口气,“你啊你啊,这次回去没好日子过了,没有你直属长官点头,你居然带队听别人的指令,这个追究起来,责任可不轻啊。”
    魔门的戒规森严,东方恋雪是真心替曲子担心,但曲子表情仍一派冷漠,只是淡淡又说一句,“他有话要我告诉你。”
    “唔,想来也该是这样,总不成专程要你来这里耍白痴吧?呵呵,我明白了,难怪你不潜入进来,扮这什么农家女,这也是他的恶趣味吧?这样我可以理解了,农家妹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他没让你穿上大蜥蜴外壳,一路爬过来,已经算很客气了。”东方恋雪道:“直接说吧,他要你传什么话?”
    “雪科夫以妖化之法炼体,虽然还没通过最后一关,但已经到了金刚之躯的不坏境界,等闲物理攻击难破。”
    “……废话,说点有用的,那家伙的无比强横,这个我比什么都清楚,不能用物理攻击来破,难道你要我用咒杀的吗?就算我真找得到这种人才,也要契拉东赞肯不干涉啊。”
    这一点东方恋雪烦恼已久,特别是如何打倒雪科夫,似乎除了用填人命的方式硬干之外,还真没什么办法,现在天妖让曲子带话过来,这就像是在黑暗中点了一盏明灯,因为雪科夫要走的路,与天妖相近,雪科夫尚未大功告成,天妖却已然圆功,当今世上,怕是再没有比天妖更够资格指点的人了。
    “他要我告诉你,破敌的关键,就在你自己身上,但不是现在的自己,如果你想要打败雪科夫,你就要找回被你自己遗弃掉的东西,过去的你。”
    “………干!”
    “还有,如果你想要必胜,那就看看你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东西,磨刀千日,用在一时,该是把最后底牌拿出来打的时候了。”
    “………干!干!”——
    曲子临时造访的乌龙事件,并未造成太大的动,东方恋雪随便就解释过去,众人本就隐约知道,他在战争时间,特别砸重金请了一个探子小队,进行情报活动,这支小队意外在战乱中幸存下来,又侦知了雇主在此,便专程赶过来,一是讨要工资,一是作点情报交换。
    这些解释之所以能交代过去,只因为东方恋雪本就是个充满秘密的人,来历成谜,又喜欢秘密行事,弄到身边的人懒得深究,只要他的自把自为,确实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就好。
    送走了曲子的东方恋雪,忙得不可开交,一面请雅德维嘉立刻出发,务必在三日内赶至黄金平原,向侏儒们相借兵器,一面拿了十几张地图与情报资料,一下钻进自己的房间,说要闭关深思,却还不忘交代,两个时辰后,请眠日禅师过来一谈。
    神神秘秘的作法,没人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不过,东方恋雪忙成没头苍蝇的动作中,隐隐带着一种自信,看在其他人眼里,并不是一件坏事,很多时候,神秘却又成竹在胸的领导人,能让属下生出一种莫名的信心,特别是……这个人还有着长长一串实绩来佐证。
    在东方恋雪的破敌计画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眠茶所担任的角色,因此当东方恋雪开始闭关,眠茶也在自己房里苦苦思量。
    从古至今,每次正邪交锋的大战,什么活尸、骷髅、阴魂之类的东西,并不少见,也早就有针对的破解套路,兵来将挡,而僵尸素来就是僧侣的专职处理范围,慈航静殿对此别具心得,甚至还成立了特殊部门,专门对这项目的伏魔技法进行研究。
    眠茶、眠日都不是这方面的专门,但身在慈航静殿多年,眼见耳闻,多少有接触一些,师兄弟紧急交流,整理出来一些技法,可这一类的法门,万变不离宗,即使说是邪不胜正,也仍受限于一些现实条件,比如说……敌我数量。
    比方说,同等级的情况下,三名僧侣克制五个僵尸,这是可以做到的,可三百僧侣克制五千僵尸,这就搞笑了,哪怕佛法会随着人数增多,威力倍增,不过僵尸的数目也会随着战斗进行而激增,两边数目如果相差太大,非但伏魔无望,还有可能连自己都赔上去。
    之前在雨林中,为了阻挡僵尸军团的尸化大计,眠茶率领门下信徒一挡,凭着各种准备,还有人数上的优势,总算让那群僵尸祭司、大祭司没能全功,但那次虽然涉及底下数万兽兵,本质上却还只是眠茶这边,与山顶上数十名祭司、大祭司的斗法,可如果照东方恋雪的计画,要硬挡僵尸军团,那就是要面对近十万,甚至十余万的僵尸……
    比数如此悬殊,眠茶稍微一算,就自知没戏,虽然来到亢龙河谷后,眠日禅师紧急修书,用佛门秘法发给慈航静殿,申请援助,并让他们派遣专门的部队过来相助,但这件事有多少的成功概率,眠日自己都只能苦笑,说是死马当活马医,现今的慈航静殿,绝不普渡没好处的众生,想要他们派兵过来,那真是痴人说梦。
    眠日首座虽也算得上位高权重,如果他身在慈航静殿,说话有份量,还有可能促成出兵,可此刻身陷北地,他的话就没什么意义,其余的派系首领估量情势,判断他搞不好还有可能客死异乡,不趁机开始争他死后留下的位置就不错,哪还可能为此“投资”?出兵的要求纵不被否决,也会慢慢拖着,拖到北地大事底定,要是人类大胜,慈航静殿的僧兵搞不好就十万火急地及时赶到了……
    “阿弥陀佛,佛门弟子无慈悲心,真是枉披了这一袭僧衣。”
    眠日禅师曾这样慨叹不已,眠茶倒是没什么可说,慈航静殿那些钱僧的嘴脸,他当年就已经看得够了,那一封求援书信发出去,也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不过,事情关系到自己的生死在内,总不能两手一摊,说一句没法可想就不管了,眠茶不畏惧死亡,却也不想找死,对于眼前的这个困局,他殚精竭虑,苦思多时,还拿不出一个具体策略来。
    (……怎么算,都是不行……单以目前的状态去战,必死无疑,只是徒令他们牺牲而已……解封也已经到了极限,再解一次,恐怕就压不下去,届时……就是整体佛门的危机了!)
    眠茶看着地图,脑中不住盘算,心头却越来越是纠结,照东方恋雪的估算,自己将是这场战争中最吃力的一个,因为要扛雪科夫,非自己不可,要阻僵尸军团,那也是没自己不行,两边都是败多胜少的局面,假如自己真的无计可施,那就没什么好烦,直接硬着头皮顶上,该死就死了,偏偏……自己不是没办法,这才叫头痛……
    (这个代价,我承担得起吗?要是动摇佛门,我就是佛门的罪人了,可……挡不住这祸,危及帝国,我同样是人族的罪人?)
    踌躇不决,眠茶握紧了拳头,脸上泛起愁苦之色,这表情与他一贯的铁汉形象极不相称,却是他已困扰多年的问题了。
    蓦地,眠茶神色一变,察觉到了什么,左侧空间忽然传出波动,一道玄阴之气透发,僧侣对这类阴气最是敏感,他惊觉之后,立刻进入戒备。
    “尸气?好妖孽!居然潜入到这里来!”
    拈花神通凝运,眠茶右拳泛起白光,直接一拳就往那边轰去,不管穿越空间而来的邪物是鬼魂或僵尸,一拳就要把它打爆。
    然而,一拳挥出,那边的阴气却骤化空无,什么也没有,竟是诱敌之法;空间波动再次传震,却一下出现在眠茶的左、右、后三方,三道邪魅暗影,分自三方袭来。
    眠茶一拳击空,已失先机,眼见三方同时受敌,顾不得别的,先挥动左臂,想要挡下与轰开两边的敌人,哪知他手臂才动,左边那个散发腐尸臭味的敌人,骤然飘退,竟似不愿硬拼,而他手臂一下麻软难当,泛起青气,却是中了尸毒。
    这条左臂,之前因为要救胡燕徒而受伤,至今未愈,伤口也才刚结痂,是全身上下最大的破绽所在,更容易遭毒力侵害,左边的那个尸武者一上来便放毒,强猛尸毒延着左臂伤处侵入,透入血脉,眠茶登时半身酸麻,一身强绝神功,能发挥的不到一半,而右侧与后方的敌人同时出击,眠茶一面运功镇毒,一面挥动右臂出击,和右侧的敌人拼了一记,猛拳将其轰退,自己险些一口热血喷出来,更来不及挡后的那一击。
    “砰!”
    一记重掌拍在眠茶背心,杀伤力看似不大,却将尸气透入体内,拈花神通所带的佛光,不住净化妖气,速度也很快,可还是不及阻止尸毒攻心,敌人的攻击一浪连结一浪,每一步都扣算完美,无懈可击,眠茶的实力还没机会真正发挥,就已陷入死局,若给这股尸气透心、入脑,就算拈花神通有通天之能,可能否驱除已与结合的尸毒,还是未知之数……
    (只用这层次的力量是不行了,要化掉尸气,除非解封……可解封的话,我能吗?能吗?)
    迟疑难定的抉择,刹时间在眠茶脑中盘旋不休,占据了他全副精神,甚至忘了身外事,等他略为回神,这才发现那道急攻心脉的尸气,不知何时竟停了下来,而后化为乌有,点滴不存,跟着右边更响起一个声音。
    “嘿,我早说你这个师弟不行吧?都这种时候了还能愣住,他压根就没有准备好嘛,如果这是在战场上,他现在已经毒气攻心,等着变成僵尸咬人了。”
    东方恋雪的声音,让眠茶清醒过来,而旁边的另两个人,这时也缓缓除上的伪装,僧侣擅长破除幻术,东方恋雪可不敢对眠茶玩什么幻觉战,所以要偷袭,就必须做足全套,三个人全都用了伪装道具,把那恐怖的尸面具摘下,左边躲开的是姗朵拉,后头出掌的是眠日。
    “喂,一击得手,没我的事了吧?”姗朵拉道:“那个假尸毒没什么危害,入体后没多久就会自动消失,只是感觉像而已,你们要谈什么自己谈,我先走了。”
    “喔,多谢你的帮忙了。”东方恋雪奇道:“不过你不留着听完吗?你不是超喜欢听八卦的?身为基地组织的代理人,你不替组织耳听八方吗?”
    “神经病,你们三个男人的八卦有什么好听?我对你们一点兴趣也没有,慢慢去死吧!”
    “行啦,废话完了就滚吧。”
    东方恋雪把姗朵拉送出门去,门一关,回头便叹道:“再一次证明,富不过三代,这是很有道理的,有这种业务头子,基地组织不倒才怪。”
    房里的两个人,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默默对望,东方恋雪也不作声,就这么站着,加入沉默的行列,过了半晌,眠日首座一声长叹。
    “师弟,都到了这个田地,你还有何顾忌?过往你怕自己太张扬,被外人得知你受佛眷顾,是负责传道的天命之人,惹祸上身,这才刻意低调,但如今是你该挺身而出的时候,你还没下定决心,这是何道理?”
    “师兄,其实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
    “那是如何?你且说来,大家总能想个办法。”
    眠日的语气,既带着惋惜,又有几分急切,“慈航静殿如今的模样,你也看到了,从里到外都烂透,已经不是几次改革能够起作用了,想要让慈航静殿起变化,就需要一个新的领航人,一个受诸佛所眷,承接天意,行神迹之人……师弟,你就是慈航静殿……不,整个佛门的希望,这回我亲自来到北地,就是天意让我劝进你,让你别再逃避自己的天命……阿弥陀佛。”
    眠茶闻言着实一愣,他还真没想到,这位师兄把自己当成了救世者,这也实在太看得起自己了,但回心一想,眠日师兄在寺中刚正不阿,有些古板,也有些理想化,一个抱持理想之僧人,存着这种念头,不足为奇。
    “大师,我记得,那些僵尸施法要尸化巴吐城地底那些碎料的时候,你曾经想要跑出去的,那时候,你想要干什么?出去抽根菸吗?还是出去打瓶酱油?”
    东方恋雪抛了几颗魔法石出去,布成封闭结界,道:“其实你是有能力救他们的吧?只是因为某个理由,你那一步终究没有跨出去……”
    眠茶默不作声,只是紧握着拳头,东方恋雪见状,道:“每个人都有秘密,有些秘密还很见不得人,这些都没什么好奇怪,不过……人也都有需要面对的时候,不光是面对自己,也要对别人有个交代……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如果还不面对,巴吐城底下的那几万兽人,还有那些一直信赖你的信徒……你就真的没办法面对了……老实说,我挺好奇的,你心里天平的另一端到底是什么?让你面对这些压力都还扛得住,继续装死……”
    “佛门……”
    眠茶说了一句没人懂的话,跟着,他长长一叹,叹息中有无穷的郁闷之气,像是把多年来积压在心头的那股气,直传了出来,跟着,眠茶的心防打开了。
    “事情的起源,是从我在九忏灾地,得到地藏前辈的传承,习得九忏罪禅式的那刻起……”
    眠茶道:“地藏前辈因为身分特殊,同时兼学人类、兽族之长,创出了汇集人族真气、兽族控劲两大特性的九忏罪禅式,因为这独步天下的特色,罪禅式被认为是世间武学刚猛第一、外门硬功之首,但刚则易折,九忏式是一套戾气、杀性极重的武学,如果没有高深心法相辅佐,修练者接触越多,疯得越快,很快就会成为一个只知道杀戮的疯子。”
    这段理论,东方恋雪和眠日都很熟悉,刚猛硬功有这问题的不少,别的不说,光是慈航静殿里头,这类武学就不在少数,若无深厚的佛法修为化解心魔,一路闷着头练上去,早晚走火入魔,轻则成为废人,重则毙命。
    眠日首座道:“这个你确实提过,你也说过,前来北地就是为了弘扬佛法,借此化消九忏式的戾气,唔……”
    之前未曾细想,现在重提此事,眠日首座登时察觉有异,化消武学戾气与心魔,通常是接触佛法,悟通佛理,领悟得越多,佛法修为越高,戾气也就不存,皆因心魔并非外魔,无法以外部手段化消,只能提升本身的佛学见识以抗,而传道弘法却是累积功德……佛门之中,从没听过有以功德化消心魔这说法,那么,眠茶到北地弘法,是为了干什么?
    “呵,大师,你的故事还真是藏了不少啊。”东方恋雪最贼,很快想出端倪,“你所得到的传承,除了九忏式之外,还有别的吧?或者说,九忏式除了刚猛强招之外,还包括了点别的……唔,一种心法?偏精神类的,能够帮助你涤消戾气,修成正果?”
    眠日微皱起眉头,更轻颂了一声佛号,东方恋雪所言,他略有所知,像九忏式这样的上乘武学,自不可能只有外家招式,肯定也有内功心法,可东方恋雪特别点出偏精神类的,那就不是普通的心法功诀了。
    普通的内功心法练气,目标是由后天呼吸返先天胎息,改造,可有一些极偏门的心法,会从练气跳跃到锻炼精神力,这一类最终目的都超脱肉身,转为修道,难度却比普通的由禅入道高得多,绕了远路,又浪费了时间,慈航静殿中想要修道的高僧,都不会选这条路,而且,这类功法还有一个大缺点,就是容易走火入魔,通常是修为不足,又想强使神通时,才会勉强去修练这类功法,这是佛门中心术不正之徒所为,通常是强修出几手神通,用来哄弄愚夫愚妇,骗财骗色,眠日禅师对这样的僧人极为不齿,执法多年,都不知亲手杀过几个了。
    回看眠茶的那些信徒,修为不足,使的神通乱七八糟,倒有几分这样的感觉,可其中带头的几个,身上有很重的“门徒”气息,这是货真价实的神佛赐予,不是妄修心法能得来的,眠日首座也就是因此肯定了眠茶天命之人的身分,难道这其中……
    “我最初只想洗涤修练九忏过程中,因为戾气反噬而造成的暗伤,就算那篇心法可能有隐患,也先顾不得了,而那篇心法也与寻常锻炼精神力的功法不太一样,强调要作功德、行善,还指定要做多少善事,才能修练晋升……”
    眠茶道:“我照着练,最初没想太多,而这也确实有效,缠着我的煞气与戾气,被化解了一小半,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当时巴吐城与兽族的攻防战才完,我为了累积功德,就入兽族传道,也利用新修成的一点神通,为他们治病,起初都很顺利,等我发现事情不对,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