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万园之园.可笑心腹

作品:《白银之歌

    神圣帝国统治了大半个人类世界,作为这个帝国的顶端,皇室成员自然是荣华富贵无比,享受不尽,而叶狐兰蔻一手掌控帝国数十年,位于权位的最顶点,平时各种锦衣玉食,吃穿讲究,不在话下,本来她的主要嗜好,是看戏、听戏,为此紫禁龙宫当中,还养了好几个戏团,但从几年前开始,这位太后有了一个新嗜好,就是造园。
    比起那些嗜好造宫殿,十几年里造了十几座华丽宫殿的帝王,区区三座花园,似乎没什么大不了,但忽然迷起造园的叶狐兰蔻,所新建的这三座花园,极其考究,一砖一瓦、一木一石,全是请来最好的工匠,雕梁画栋,铺金嵌玉,不惜巨资,也不怕花时间,一点一滴慢慢雕琢,无论规模还是细致程度,均是开了帝国的首例。
    首两座花园尚未整体完工,第三座号称万园之园的御花园已经动土兴工,不但规模超过前两座的总和,投下的预算更是惊人,当工部的白胡员牙关打颤,满额冷汗地报出那夸张的数字,太后全然不以为意,想都不想便一口通过的画面,令在场的官员印象深刻。
    帝国国势早已不复最初,要搞这样的奢侈工程,对财政负担不小,为了保证工程顺利进展,自不免产生排挤效应,挪用一些“较不重要”的款项,而帝国贵族的权益保障,肯定是重要的,所以倒楣的只会是普通百姓,仁光皇帝就曾不只一次,为了治河工程与赈灾款被挪用,大发雷霆,却不能改变什么。
    叶狐太后爱修园子的事,在民间也闹得沸沸扬扬,成了指责这位太后祸国的罪名之一,特别是在她下旨挪用军费,把本来要采购战争魔导器的钱,拿去修这座万园之园后,朝野一片哗然,而在不久之后,北地爆发与兽人的战事,兽人向侏儒半买半租地弄来两座超级兵器,就是当初李鹏学想要购买,却被挪用军款,以至没买成的战争魔导器,轰得帝国军人仰马翻,赖以挡住兽人猛攻的城池防壁尽破,兵败如山倒,十余万大军尽墨,令三星葱岭以北,除巴吐城外再无人类领地。
    这种事情,被批评为祸国殃民,绝对绰绰有余,只是连李鹏学也想不明白,太后并非昏聩愚昧之人,一个昏聩蠢笨的傻女人,绝不可能掌握大权几十年,对于这类人来说,权力游戏就是他们的主要乐趣,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个娱乐,就移用军费,还乐此不疲?里头恐怕有什么深意在,偏偏自己看不出来……
    除了李鹏学,有类似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他们大多都将这解释为一种权力斗争,可能叶狐太后藉着修花园,狂花财源,打乱仁光帝的施政部署,让仁光皇帝绑手绑脚,没法放手而为……只不过,如果单纯只想给皇帝扯后腿,以后党的人脉声势,方法多得是,似乎不必用这种方法,花上这么大的代价……
    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这里头藏着秘密,那够格知道这秘密真相的人,一定少之又少,或许只有太后本人,还有太后身边的少数亲信,才够资格知晓内中机密,这是李鹏学的想法,只不过……如果连素来被视为太后心腹的自己,都不够资格闻悉内中真相,李鹏学很好奇,到底谁才够资格参与?
    想到这一点,李鹏学不期然地将目光投向那个总随侍在太后身边的老人,或许只有这一位,才真正算是太后的心腹,够资格得闻所有的机密,又或许……连这一位也不行,因为在权力斗争中的人,本就不能相信自己以外的所有人……
    这些念头在脑中一下闪过,李鹏学没有形诸于色,今天太后召他至兴建中的庭园,一起视察,这是很罕有的事,因为太后近年来身体不好,不喜欢见日光,几乎都在慈宁宫中安养,虽然每隔几日,还是会出来走走逛逛,可时间也都不长,更不会找大臣在旁边说话,这回太后主动召他过来,在旁人看来,就正是宠信的代表,而他更清楚,太后在这时找自己来,绝不是来话家常的。
    “……你儿子执行秘密任务,有什么消息了吗?”
    叶狐太后很难得露脸于臣子面前,此刻在日光底下,五十多岁的老妇人,驻颜有术,看起来只像是四十多的岁数,虽然明显留下岁月的痕迹,却仍极有魅力,不难想像当年艳绝六宫的倾世风情,凤目中凛凛含威,掌握大权数十年,早已养出了居上位者的威慑感,哪怕说起话来轻声细语,也让人听得心头发颤。
    “还……未有回音,军部在北地的情报管道有限,此事又属绝密,没得到犬儿回报之前,北地情势……”
    李鹏学低着头,说的话仅是点到为止,帝国军部对于北地的情报,掌握得根本就一塌糊涂,在颜龙涛澜重新建立连络站之前,那边的情报传不过来,还是太后这边神秘莫测,明明军部提供不了任何情报,她却主动下达密令,派出秘使前往北地,与北地搭上线。
    搭上线这一点,到现在仍然很诡异,李鹏学最初听说北地会派使者过来,还以为会是一个各种族都有的联合团,因为北地到目前为止,非人者种族各据一方,并没有一个能代表各族群体的联合组织,要派使者当然是各族联派,而太后能同时与这些种族都搭上线,让他们遣使过来,这份本事实在了得。
    只是,来到梵萨丹伦的使者,居然是三个怪模怪样的人物,有一个是半兽人,一个整天藏在盔甲里头,还有一个居然是人类,怎么看就怎么不对劲,自己最初的想法,是太后遇到了骗子,把骗徒当成使者了,但他们却有着不凡的能耐,更带来了一些太后需要的东西。
    从那一刻起,李鹏学就知道,北地的情况不是过去理解得那么简单,在那些非人者的背后,恐怕另外存在着什么,这些事情没有外人知道,甚至连那些非人者也未必知道,可在他们的背后,确实有这么一只黑手在动。
    当太后传下指令,精灵女王重病垂危,让他儿子带着秘药赶赴索蓝西亚,趁机求亲,李鹏学没有问太后是如何得知这情报?也没有问秘药从何而来?一切都已心中有数,现在太后问起李经方的状况,李鹏学是满嘴的苦水,如果可以,他还很想问问太后,儿子现在的状况如何?是生是死?有否成功达成使命?
    不过,还是一样,想归想,李鹏学将这些问题都收在心里,在太后面前低下了头,太后不开口,就不主动说些什么。
    “这片园子……修得真是不错,李卿家以为如何?”
    叶狐太后的前方,一片朱红色的栏杆之外,是一座极为辽阔的人工湖,当初动用上万民夫开挖,才挖出了这个叫“北海”的人工湖,虽然是湖,却是碧波潮涌,有海的意象,而在北海的正中央,有一个深洞,名为“海眼”,洞非常奇特,似无底之深,不管有多少湖水倾泄下去,洞从没被填满过,这个洞的出现,据说是工程中的一个意外,要不是当初设计得当,引来数条御河汇水于北海,估计整座人工湖都被这个海眼给漏光了。
    李鹏学曾看过修湖时候的报告书,对于海眼的意外出现,宫里测过多次,始终测不出海眼的深度,有一说是海眼之底直通大洋,故而无穷无尽,在海眼现世之初,宫里传言不断,都说三更半夜,常常听见海眼之中,发出百鬼哭嚎、嘶吼之声,听了让人胆颤心惊,许多宫女、太监日夕不安,还有人给这异声吓出精神问题,最后是出动了大魔法师,亲自以无上大法,锻造了一条长达数里的巨炼,形态如龙,垂放入海眼之中,这才镇住海眼中的邪祟妖氛,令异象平息,造园工程也能继续。
    如今,海眼仍存,深邃的无底洞,形成了一个不算大的小漩涡,这情况有些违反自然,据说是那条镇海神炼的效果,强行镇住了周遭的水面,令得波涛不兴,湖面上一片烟波袅袅,别是一番奇景,更添万园之园的不凡,李鹏学揣测太后心意,对这片壮阔景色着意夸赞,一面说,一面留意太后的反应,就见太后不置可否,跟着安德山将一纸信笺递了过来,李鹏学接过一看,上头虽然没有署名,却是太后亲笔所书,内容则是许多材料的清单列表,过半都是建筑材料,少部分则是和炼金术有关的器物。
    这种清单,李鹏学不是第一次收到,知道是修建此园所需的材料,却又不能用公开的渠道购入,也不能留下记录,所以都是由太后直接交办给自己,自己也说得上是驾轻就熟了。
    “……那么,如果太后无事,臣……就回去办事了。”
    “一切交由卿家了,好好的干,将来哀家必定不待薄李家。”
    叶狐太后轻声说了几句,就似乎感到乏了,躺在软椅上,静静看着栏杆外的北海烟波,李鹏学压着心头的困惑,叩头离去,在离开之时,他觉得今天的安德山公公,似乎比平时委靡、憔悴了几分……
    李鹏学离去后,叶狐太后躺在软椅中,周围除了安德山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宫女、太监,为了要和李鹏学说话,附近早就被清过场,闲杂人等一概不存,就连护卫之类也都没有,偌大的一片北海曲桥上,就只有叶狐兰蔻与安德山两人。
    “……真是可惜了,他协助建造这几座园子,也枉担了不少恶名,而今功成在即,本想让他来看一看,体验一下自己的功绩,可惜……”
    由于身边没别人,每回叶狐太后说话,都是由安德山来回答,但大多数时候,她的喃喃自语就只是单纯随口说说,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回答,安德山也习惯维持沉默,静静聆听,不过,这一回,却有别人把话接上。
    “李大人睿智敏锐,惯看世态变化,但在于专门项目上,那就不用太指望了,反过来说,倘使李大人看得出什么来,今天也就轮不到我在这里说话了。”
    冰冷的语气,带着一丝傲气,自空气中现身的这名中年人,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冷漠,对太后的说话全无半分谨慎与恭谨,如此独一无二的特例,宫廷中只有一个,便是身分超然的大魔法师韦清开。
    “李大人来此路上,必是反覆在想,到底什么人能够参与这件秘密?可惜他的思考方向有了点偏差。”韦清开冷冷道:“够资格参与秘密的,除了心腹、亲信,还有专家……缺少足够的人才,素来都是要命的问题,哪怕不是心腹,有时也只得将就了。”
    “卿家说的哪里话?在哀家的心里,卿家一直是哀家的左膀右臂,倚重万分,几时没当卿家是心腹了?”
    当没有外人在场,叶狐兰蔻对韦清开说话的语气,就整个变了,不太像居上位者对属下说话,一字一句,看似亲昵,却又带着一丝撩拨、揶揄,像是在嘲弄着什么,却又让人抓不住痛脚。
    “……省省吧,彼此都清楚的事,用不着戴假面具说个半天……如果不是顾忌我死后,你会遭到连累,败血身亡,你焉能容我到今日?”
    韦清开的语气森寒,之前皇城内一场乱战,本可以杀掉东方恋雪、胡燕徒的他,意外重创于雅德维嘉剑下,那些伤势还有东方恋雪早先一剑中的龙气,交织起来,在体内连锁破坏,即使是他的不死之身,也禁受不起,回去后险些闹得分解身亡,还是叶狐太后紧急赐下血芝秘药,助其重新凝聚本身血源,这才把伤势稳住,逐渐康复过来。
    这一次的惨败,对上雅德维嘉只能说是倒楣,从以前到现在,碰着那个圣莲教怪物的人从没有好下场,圣莲教内不知有多少高手、高人,莫名其妙栽在她的手里,据说……里头甚至还有圣莲教秘密制造的生物兵器,号称拥有不死生命的怪物,照样也在她剑下丧命,相比之下,自己能够保住性命,已经运气不赖了。
    蒙受此辱,韦清开寻思复仇,打算修练几套厉害的大咒,将来找雅德维嘉讨回颜面,不过计画才刚刚开始,他就被太后找来,扔了一件秘密任务,此时他才知道,太后花了那么大心血整建的三座园子,原来是三座不完整的魔法阵,这些魔法阵的构成,大异于寻常的魔法阵理论,除了魔法基础,还有一半用上了炼金术,甚至包括一些稀奇古怪的机械……
    那么复杂的阵图,想将之完成,那就难怪要砸这么多钱与物资下去,而里头所牵涉的学术范围之广,令韦清开由衷纳闷,到底是什么人辅佐太后,建立了这三座超大型魔法阵?
    一开始,韦清开以为是吉尔菲哈特的遗留项目,因为大炼金术师通常都会兼通魔法学理,但机械是炼金术中的冷门与专门,除了吉尔菲哈特,韦清开还真没看过其他炼金术师,在机械学科上有那么高的造诣,不过,接手整个计画后,他推翻了这个想法,因为无论是魔法阵也好,还是那些机械设备也罢,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不是近年所完成,而是许久之前……恐怕是几百年前留下的旧货,换句话说,这些东西该是帝国开国时期,搞不好还是太祖皇帝所流传下来的……
    像这样的东西,通常都是一个王朝最后的压箱宝、保命符,没传到仁光帝那里,却落在太后的手上,对仁光帝可说相当不妙,而太后将这样的东西交过来,表现出来的信任可真不是一点点,只不过,韦清开立刻就想到了一个问题。
    “……三座魔法巨阵的建筑,是从你建园时候就开始了,不……恐怕是更早之前,这些机械与魔法设备,几百年来一直有人维修保养,要将这些设备重新置于阵中,更需要专门的人才,协助你建园的人呢?”
    这个问题,太后只是简单笑了笑,表示当年帝国招揽吉尔菲哈特,就是为了让他主持这个计画,吉尔菲哈特半途逃亡,计画也因此搁置,只能依他的早先设计,缓缓施工,现在在关键技术上卡住了,进行不下去,这才将计画交给吉尔菲哈特的传人,想要借重才能。
    对于这个交代,韦清开一句也不信,整个时间就对不上,吉尔菲哈特叛离帝国,算起来都超过二十五年,当时这三座魔法巨阵,有两座根本是空置房舍与荒地,另一处也只是普通的御花园,就算吉尔菲哈特真留下什么计画书,可建造魔法巨阵,需要专门的施工人才,不是扔几张施工图纸,随便找一群啥也不懂的普通工人,照图施工就能完事,其中每个环节都需要有专门的术者持咒,某些地方不是大魔法师甚至还镇不住……
    这种连李鹏学都没能直接参与的机密,自然是绝密,有资格参与的术者,身分一定不简单,韦清开从不知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而自己身在宫中,照说整座紫禁龙宫的魔力波动,全都瞒不过自己,可三座魔法巨阵的施工,自己全然未觉,光这一点已经够耻辱,而明明有着这样一号人物存在,却从没告诉自己,还说自己是心腹要臣,这点让韦清开不只是想冷笑。
    一明一暗,两手准备,这是上位者喜欢的手法,自吉尔菲哈特走后,韦清开一直被捧为帝国首席术者、最优秀的大魔法师,还被册封国师称号,韦清开自知本身的实力不足,心中颇有不安,却因为享受这名誉所带来的优渥待遇,没有拒绝,可如今看来,自己最大的功用,不是魔法,而是被太后摆上神枱,当障眼法的道具,用来掩护那个不能见光的存在……
    “韦卿家面有不豫之色,莫非……要完成这三座法阵,你力有未逮?”
    叶狐兰蔻一眼就看出韦清开的心思,明白他在恼火些什么,却佯装不知,仍是那么不轻不重地嘲弄说话,哪怕重复使用,只要有用便成。
    “你可以让那位隐藏的高手出来试试,假若这人有本事搞定,相信你也不用找我来负责。”韦清开傲然道:“当今世上,虽然有不少高人,但帝国之内,能助你完成这法阵的,估计除了我,你也找不到别人。”
    敢说大话,自然伴随着底气,韦清开自知第一魔法师的头衔,有些名不符实,可要说炼金、魔法、机械方面的综合水平,那还是有信心的,这些年来自己并没虚度时日,利用这具受诅咒的不死之身,进行过许多常人无法完成的研究与实验,累积不少心得,现在确实敢说,除了自己,帝国内再无第二人能够完成这法阵,只是……
    “……这三座魔法巨阵,从设计图上看来……首两个分别是封锁与汇能,吸取周围空间的自然能量,汇聚在一处,进行增幅,作为能量,而后发动旁边的这个法阵,引导那些能量,形成无形重锁,如果能够顺利发动,估计……就算是天阶强人也会动弹不得……”
    韦清开道:“拿来对付皇帝,是可以增加胜算,但如果你天真到以为这样就能让你杀掉他,那你就真需要不死之身来保命了。”
    “哦?卿家这话怎么说?”
    “以目前来说,皇帝就算站着不动,你也没能力杀掉他,除非你能连他的龙体圣甲也剥夺,否则他站着任你攻击又如何?而若你一击不能成功,双方破脸,他对你痛下杀手,届时,就是你怎么保命的问题了。”
    “呵呵,忠言总是刺耳,那么照卿家所言,哀家的计画,是没有可能成功了?”
    “必败无疑!”
    答得斩钉截铁,韦清开用这样的不客气,来回应太后的嘲弄与揶揄,不过在心里,他也仍有一分困惑难解。
    (两个独立的法阵,合并起来虽然能这样用,化成一个超级牢笼,可是,视第三个阵的用途,并不是没有可能产生别的用法,记得以前听老鬼说过,可以利用类似的设计,构成一个汇聚能量、压缩于人身的超级修练阵……不过,时间很漫长,普通人恐怕还没等到出关,就先死在里头了……)——
    对狮族而言,复杂的情况确实让他们搞不清楚,先是族王莫名其妙下令,要出卖盟友,战没几下又莫名其妙喊停,跑出一个女人被对方擒下,再过没多久,东方恋雪和那个女人一起跑了出来,和狮王围圈子说悄悄话,半分钟后,三个人就像多年好友一样,转过头来,脸上挂着相同的微笑,当众宣布,大家再次言归于好,并且即将齐心合力,共抗外祸。
    这些话传到耳里,狮族战士没有欢呼,而是不约而同地瞪大眼睛、张大嘴巴,老半天回不过神来,事态的急遽发展,让他们全都傻了,适应不过来,对兽族来说,对着盟友的背后捅刀,虽然不是什么稀罕事,可捅完也就彻底翻脸了,要捅完之后立刻又笑嘻嘻地抱在一起,这个……兽族之中就真没什么人才能够,从这方面来说,那日吐番已经超越前代狮王甚多了。
    无视于狮族战士们的惊愕,东方恋雪迅速适应了眼前的混乱状况,并且透过姗朵拉,大剌剌地发号施令。
    “东方兄,有时候我确实是佩服你,好像不管什么状况,你都能处变不惊,天底下似乎就没有能吓到你的事。”
    那日吐番道:“光只这一点,我就对你服气得很,你的镇定,让你轻易翻覆乾坤,就算在危机中都能找到机会,将劣势奇迹般扭转过来……到底是为什么,你都能那么镇定呢?”
    “很镇定吗?没有吧,你们过夸了,又或许……平常心而已,事情本来就没什么好惊讶的啊!”东方恋雪耸耸肩,笑道:“世上的事,来来去去,也就是那些事,没新鲜的,人与人的关系,无非也就是敌、是友、亦敌亦友、非敌非友这四种变化,只要你习惯身边的人随时会变脸、换立场,那就没有什么好惊讶的,世上人际关系也许复杂,但翻脸摊牌的方式,无非也就是那几种,看熟了……也就那样了。”
    这些话,东方恋雪是笑着说出来,还像老朋友一样,拍了拍那日吐番的肩膀,但听在耳里,那日吐番与身旁的狮族武卫,不知怎么,心里都泛起了一丝寒意,觉得……是要过怎样的日子,才能把这种事情看成理所当然啊?
    “怎么了?狮王一副好奇怪的表情?”东方恋雪耸耸肩,一手插腰,道:“并不是我太奇怪,而是这个世界变得快,比如说……狮王你能保证,后头你不会再对我兵刃相向吗?”
    “这个……”那日吐番愣了一下,最终苦笑道:“不能。”
    “那不就是啰?我既然早知如此,后头你忽然一下拔出刀来,我又有什么好奇怪的?”东方恋雪笑着拍了狮王一记,“身不由己嘛,我懂的!”
    看己方族主说不出话来,一名狮族武卫忍不住开口,“难道你就能保证,不会对我们兵刃相向吗?”
    “那有什么不能?我现在就可以对天发誓,如果我后头对狮族兵刃相向,我和我仍在世的老爸就一起不得好死,没有葬身之地!”
    发誓发得斩钉截铁,东方恋雪想也不想的一段话,听得狮族众兽人又愣成了石像,既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又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妥,可一时间偏又说不出来。
    “看吧,一下就让你们愣了,这怎么行呢?如果想深一层,杀光你们,也不见得要用兵刃啊,难道空手的敌人就不是敌人了?”
    道破玄机,东方恋雪对着一众如梦初醒的兽人,笑道:“多学着一点吧,人类的心思变化莫测,言语文字更是伟大艺术,如果这样就目瞪口呆了,将来……怎么和上面的玩呢?”
    说着,东方恋雪向上方的天空指了指,别的狮族兽人不理解,那日吐番却心领神会,知道他指的是基地组织,狮族如今接受基地组织的扶植,却不能不小心揣摩基地组织的心意,毕竟,哪怕是忠犬,也怕有兔死狗烹的一天,更别说狮族如今的尴尬地位。
    “多谢东方兄的心意。”那日吐番道:“东方兄发誓的本事,驰名整个雨林,今天总算由我们见识到了。”
    “是吗?我觉得挺失败的,今天发誓没有发好啊。”东方恋雪摸摸下巴,道:“平常发誓,为了保险起见,我都会加上名字,说我东方恋雪对天起誓的。”
    那日吐番不解,问道:“这就难以索解了,为什么加上名字会比较保险呢?这是什么缘故?”
    “缘故啊……”
    东方恋雪笑而不答,真正的答案,他自己当然是最清楚的。
    ………那当然是因为,我不叫这个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