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佛门执戒·唯心正气

作品:《白银之歌

    东方恋雪的侃侃而谈,说得众人口无言,就连身旁的胡燕徒,都为着这一幕而咋舌。
    (……与东方这家伙斗嘴,真是徒劳无功啊!)见过东方恋雪在兽人三族领袖之前的辩才,还有此刻又一次的唱作俱佳,胡燕徒只有佩服的份,更生出一个奇妙的想法。
    (将来如果和东方翻脸,动手的时候,一定要二话不说,直接一刀就砍了他,不能给他说话的机会,否则倒楣的就是我啦……)这个心得,一时三刻是用不着了,胡燕徒并非傻子,很清楚为何东方恋雪总挑自己当合作伙伴,无非就是因为自己外型高大凶猛,拿把凶刀在手,更是威吓力十足,有助于他雄辩滔滔的气势,所以当下也不废话,持刀站在东方恋雪身边,摆出一副凶恶模样,说多凶就有多凶。
    “我们两兄弟,今天是秉持诚意和礼节而来,带了厚礼来向眠茶将军致意,表达我们的感谢与尊敬,并且要替之前的误会表达抱歉……”
    东方恋雪的话刚说完,那名叫做铜锣的高瘦僧人就站了出来,道:“你们的礼物全都拿回去,烧杀掠劫所得的东西,我们可不敢收,这种借花献佛的礼物,哼哼……”
    “咬呀,铜锣大师,那些什么赃货之类的,我们又怎么敢送来亵渎这处圣地呢?我等所带来的,全部都是米麦粮食,蔬菜腊肉,就算大师自己不吃,但村里其他人也用得着啊,我上次来看,村里的小朋友好像都有些长不高,是不是营养不良啊?孩子的成长不能耽误呀……”
    东方恋雪表现出一副很关切的样子,让铜锣等人再次做声不得,村里的生计活动以采集为主,畜牧与农业始终没能搞起来,平常的物资条件也不好,众人聚集在此,只为了一个心安、为了追求理想,不管之前有多大的来头,在此“安贫乐道”的生活都已过上多年了,然而,每次看到村里那些成长期的孩子,他们也着实有份歉意,因为要和平共处,不掠夺害命,遵守这原则的他们,就不能给孩子们更好的生活。
    金银珠宝什么的,这里的人不会放在眼里,但米面粮食,就是让他们无法拒绝的礼物,换做是平常,有人送这礼物来,肯定让全村倒履相迎,但这伙人烧杀掠劫,丧尽天良,全村人每每说起,愤恨至极,如何能收他们送来的粮食?
    一番辛苦的天人交战,铜锣正要出言拒绝、赶人,忽然听见村口传来喧哗,他们唯恐出了意外,急急忙忙抢赶出去,到了村口一看,发现两辆堆满粮食的大推车旁,聚满了村里的妇孺,一个看起来让人立刻生出好感的青年,正殷勤地卸货,将这些粮食逐个交给村里人,还特别取出包里香甜的麦芽糖,交给那些孩子,孩子们眉开眼笑,不晓得多久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了。
    这一幕情景,让众人说不出话来,光是开口拒绝,已经是很艰难了,现在如果还要从女人孩子的手上把粮食抢走,扔回给这些人,他们怎么也做不出来……“各位,立场不重要,孩子的未来才是一切啊。”
    东方恋雪笑着说话,引来周围青壮村人的怒目而视,胡燕徒倒是暗暗比了个赞,之前他还想不通,陆云耕明明是三人的头,为啥被扔在村口看车?东方恋雪在出发前,又为何坚持要厨子弄一份麦芽糖出来?原来他打一开始就想好主意,打算从这里找出突破口……看见这边有状况,陆云耕也缓步走来,向胡燕徒稍微问清楚情形后,他对着村人们弯腰,拱手为礼,诚诚恳恳地说话。
    陆云耕不善言词,说起话来虽不至于结结巴巴,但和东方恋雪相比,那真是差得远了,而他说的东西,也和东方恋雪相差无几,就是战争中为了求生,不得不行特殊手段之类的……话虽然差不多,但众人却看出了其中的不同,东方恋雪说话的时候,眼中一片坦然,没有半分畏惧,甚至说得上正气凛然,可是陆云耕这边,说这些话的时候,任谁都看得出他的愧疚,偶尔瞥向那些拿糖吃的孩子时,甚至还有一丝痛意,这些全落在众人的眼中……导致了截然不同的结果。
    “各位,我方有很多的无奈,你们不用体谅,但目前……最重要的不该是立场,我认为能让这些孩子生活得更好些,才是重要的事。”
    陆云耕说完,又是一揖到地,当他抬起头,周围左右所接触到的目光中,已经不见一丝敌意了。
    “唉,你们也挺不容易的……”
    “这些粮食,你们得来不易,几千人马的消耗,粮食对你们至为重要,居然还拿来分给我们,足见诚心。”
    “打劫灭村的事情,你别太往心里去,这种事兽族自己也没少干,做得比你们凶残多了,这里的兽民早习惯了。”
    “是啊,雨林里的生活太苦,死亡有时候就是一种解脱,这里的兽民都是这样看待生死,你也别太在意了。 ”
    一人一句,都在劝慰着陆云耕,再没有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胡燕徒目瞪口呆,说话都结结巴巴起来。
    “这、这太夸张了……什么差别待遇啊?”胡燕徒扯着东方恋雪,“他和你说的话不是一样吗?怎么结果差那么多?这也差太大了吧?”
    “呵,不然怎么是轮到他当老大呢?要是老胡你说话也有这种效果,我当初就改拜你当老大了。”
    东方恋雪满脸笑容,一点也不生气,好像这情形早在预料之中,胡燕徒镇定下来,点了点头,又竖起了大拇指。
    “东方,你送礼有一套,还真把礼送出去,别人退不回来。”
    “嘿嘿,谁说我是来送礼?我是来这里钓鱼的。”
    “钓鱼?”
    对这问题,东方恋雪笑而不答,当礼物已被人家收下,眠茶又不在,三人就告辞离开,要走的时候,村人们对陆云耕纷纷表示着遗憾与歉疚,因为这些粮食都是蒙陆云耕所赠,受了如此大礼,却没能留他下来吃餐饭,表达歉意,实在很不好意思,村人们将他远送出村百余米,这才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还要他务必再来……盛意拳拳,再一次看得胡燕徒掉了下巴。
    “这、这他妈的也可以啊?师哥你也未免太夸张了吧?”
    “这……我也很意外,没想到他们都那么和善,真是好人,眠茶将军与他们在一起,想必也是很好的人吧?”
    “才怪咧!”胡燕徒连连摇手,“这些家伙之前超暴躁的,讲没两句就大喊佛敌,然后就杀过来了……只有师哥你才有这样的本事,让他们与你一团和气,说真的,你哪来这种本事啊?”
    “什么本事?我也就只是说话而已啊,没做甚么特别的事啊。”
    “就因为你只耍嘴皮子,就有这种效果,所以才说你神啊,东方也是靠耍嘴皮子混江湖的,还声泪俱下,唱作俱佳咧,结果基本上那张嘴到哪里,仇家也就到哪里,哪有你这么爽的?”
    胡燕徒的感慨,着实让东方恋雪猛掬一把辛酸泪,自己之所以坚持拉着陆云耕同来,就是冲着这一点,只不过他的表现,比预期中惊人太多,眠茶底下的那一班人对上他,几句话就改了态度,从满是敌意,变成无比亲善,简直就像是被感化了,实在很吓人,与其要说这是某种让人想要亲近的气质,倒不如说,这是某种罕见的魔法或异能了。
    东方恋雪啧啧称奇之余,开始将这一点列入考量,变成手中的新筹码。少了大推车的拖累,三人的脚步可以加快,但东方恋雪表示慢慢走无妨,如果一下走得太快,就会错失了沿途的风景。
    “风、风景?你有病啊?我们哪有时间去……”胡燕徒一下醒悟过来,“你小子还有什么打算对吧?刚刚还说什么钓鱼呢,你想钓什么啊?”
    胡燕徒想要抓住东方恋雪来打两拳,却被他威吓住手,“别乱来,鱼上钩了,你乱抓我,当心等一下来不及跑。”
    听到这么说,胡燕徒就不好乱来了,而东方恋雪要钓的鱼也在此时上钩。
    “围起来!”
    十多名慈航僧人骤然现身,将三人团团围住,他们不是从树上、树后这些地方跑出,而是靠手上的长方形盾牌,直接张开遮蔽结界,消去形迹,悄悄靠近,包围妥当,然后一下子现身出来。
    “唉呀,和尚打劫来了! ”
    东方恋雪假意惊呼,几眼观察下来,发现这些武僧的身上几乎都带伤。戒律院在慈航静殿又被称为“金刚院”,所有掌刑武僧,都修练慈航静殿的“金刚不坏体”神功,在硬功方面的造诣大大有名,刀枪不入是起码要求,等闲不轻易挂彩、受伤,现在搞到人人带伤,可以想见那天一场混战的激烈,狮族所控的幽冥军团,实力极强,又能召唤妖兽,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任谁碰到都要付出代价,慈航静殿也不例外。
    “阿弥陀佛,胡虎,你偷盗本门绝学,又叛逃出寺,还不乖乖束手就擒,随我等回寺受惩? ”
    一名武僧指着胡燕徒怒斥,胡燕徒的反应直接了当,一口唾沫吐在地上,跟着就亮了刀子。
    “各位师兄,胡燕徒现在是我帝国的将军,也早已被慈航静殿开革,既与慈航再无瓜葛,也就由不得各位说抓便抓,如果硬要捉拿,就是袭击朝廷命官,帝国不会坐视的,希望各位三思才好。”
    陆云耕道:“我们现在正力抗兽族的入侵,胡师弟是我方的宝贵战力,希望你们不要为了一己之私,以私害公,造出无法弥补的大错!”
    慈航静殿是名门大派,陆云耕清楚大门派的规矩,一张口就是连串大帽子扣下,说得那些武僧面面相觑。
    “嘿嘿,大和尚们,有件事别人不晓得,你们可是亲身体验的,那些兽族的幽冥亡者,不好处理吧?要是这群妖魔鬼怪杀入帝国,你们觉得百姓会受什么影响?生灵涂炭是起码的吧?”
    东方恋雪耸肩笑道:“杀妖除魔,这好像是各位大和尚的责任,现在你们放着正事不干也罢了,我们来替着干,你们还从中阻挠,要是情况失控,这些妖魔鬼怪为祸天下,一发不可收拾,你们不但成为千古罪人,死了以后……我保证西天无望,地狱有份啊,你们都是修佛的人,总不会说不信这世上有地狱吧?”
    这些指责的分量,超过了这些武僧的负荷,他们眼中不再那么冷静、镇定,开始有了动摇,只不过他们的合围阵形仍如铁桶,没有半点空隙,陆云耕、胡燕徒见状,开始运气凝神,准备战斗。
    手执兽王刀的胡燕徒,一身凌厉气势,有若刀刃,迫得人寒毛直竖;陆云耕刚刚取得进一步的突破,力量更上一层楼,散发的压迫感只会比胡燕徒更强,这两人联手起来,摆出一副不善罢甘休的架势,武僧们心下着实不安。
    身为慈航的戒律执法,他们有不少外界所不知的利害杀着,不管对上什么高手都不怕,可也有一个缺陷,那就是神佛所赐之力,在本身心虚的情况下,威力起码打对折,甚至可能使不出来。那群兽族僵尸的厉害,他们亲身体验,晓得这些东西若真南侵,必是人族浩劫,面对陆云耕、东方恋雪扣下的大帽子,他们更没法心中坦然,在这种情形下战斗,实在是不利到家了。
    “老大、老胡,你们且慢动手,嘿,大师们不是不为所动,是他们没法动啊,说到底,他们也是听命办事的,要动手他们怕当了千古罪人,死了下地狱;要后退他们怕寺里追究责任,先论他们的罪,进也不得,退也不能,他们的立场和我们基本一样,你们为难他们干什么?”
    东方恋雪笑道:“眠日大师,你出来说句话吧,何必让你手下弟子为难呢?大师你直接出来,大家当面说清楚,如果你真认为斩了我们,你问心无愧,对得起佛、对得起全人类,我们兄弟三人一动不动给你斩了又何妨?”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辈!”
    沉喝声中,一道白光在包围圈中闪过,高大的持刀人影现身,雄伟英武之姿,凛然气势,一下就把陆、胡两人给压了下去,只有东方恋雪仍是耸耸肩,笑道:“大师好气概,忿怒明尊在江湖上好大的名头,人人都说,戒律院的眠日大师,是慈航静殿的硬汉,铁骨铮铮,是个有良心的明白人,我们三兄弟对大师素来敬仰,只是没资格投入戒律院,聆听大师教诲,要是大师真认为我们有什么不妥,我们绝不抵抗,任大师你处置便是。”
    之前说一动不动挨斩,胡燕徒、陆云耕还以为东方恋雪是说笑,现在类似的话又说一次,两人表面不为所动,心里可吃惊不小,眠日确实是慈航静殿中的铁骨硬汉,形象也说得上正派,问题是这人的下手不留情,也是出了名的,只要判定是该斩该杀之恶,他挥刀“超渡”,从来不皱眉头,如果是要赌他敢不敢、会不会一刀斩下,陆、胡两人都认定他一定会斩,那……到时候该怎么办?
    眠日看了一眼东方恋雪,最后望向胡燕徒,“就问你两句,你知道什么便说什么。”
    没等胡燕徒回答,眠日抖手扬刀,刀上一道白光照过胡燕徒,无视一切护身气劲,贯入体内,甚至直透神魂,胡燕徒吃了一惊,也认了出来,这是慈航静殿的独有咒法,被施了这门佛法后,如果撒谎,立刻就会生出反应,是戒律院的审判利器。
    “神掌你如何修练?是否透过舍利遗骨?”
    “是!”
    “你对神掌的掌握,能把完整功诀和招法写出来吗?”
    “不能。”
    胡燕徒答得果绝,连着两个问题,一口气答完,眠日手中的象牙刀,刃上发出的白光也没有任何异变,显然这两个问题,胡燕徒都没有撒谎。
    东方恋雪暗自佩服,眠日这和尚确实厉害,两个问题一下就命中关键,料中胡燕徒能够修练神掌,必是透过某位曾修成神掌的高僧遗骨,隔世参悟,这个问题不仅是确认,更展现他谋算准确,先声夺人,但第二个问题就字字诛心,能否将所会的部分完整写出,这代表胡燕徒对神掌的理解程度,还有……他的利用价值有多少?
    (老胡没法将神掌化为文字传承,这代表他的利用价值有限,他的神掌没法传承给其他人,也代表他的实力不过如此,大和尚率领众人齐上,要吃下问题不大,所以……他的第三个问题应该是……)东方恋雪心念闪动,本来说只问两句话的眠日,冷不防地抛出第三个问题,“是谁传你神掌的?”
    “—个黑衣人。”
    “黑衣人是谁?你必然知道,坦白招出,饶你不死”
    “我……我……”
    胡燕徒张口结舌,他本想说黑衣人身分不明,却怕触发法咒反应,连“我不晓得”这个答案都不能说,一时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这一类的问题,如果是扔给东方恋雪,那就不难解决,他可以用似是而非的半真话来绕,可胡燕徒没这种本事,一下答不出话,睁眼只看到眠日双目炯炯,有若冷电,心中一动,就想挥刀动手。
    没有想到,胡燕徒这边才刚想动手,眠日就陡然一声大喝,犹如雷霆破空,霹雳震怒,内中更蕴含无穷佛力,一喝之威,让附近的人一下整个愣住,除非在精神方面有特殊修行,否则最起码也是短暂失神,厉害一些的,当场就屁滚流,心防失守,只有跪地求饶的份。
    “孽徒!受诛吧!”
    一喝之后,跟着就是一刀,当头斩向胡燕徒,虽然刀上没有生出琉璃宝焰,可这当头一刀,却具天裂云崩的威势,看着刀上的白光,所有人都生出一种感觉,好像胡燕徒如果举兽王刀去挡,必会瞬间刀断人亡,没可能挡得住……陆云耕觉得有些奇怪,因为无论是那声正法大喝,还是这崩云一刀,都让自己心神剧震,但只是短短一瞬间,自己很快便回复清明,没有受太大影响,真不知道是为什么?而看胡燕徒一刀未发,就已经心神失守,断无可能接下这刀,自己如果不出手帮助,难道要眼看着他被眠日一刀处决?可照东方恋雪之前的暗示,似乎是要自己束手挨刀……短暂迟疑,陆云耕已决定要出手救援,可他才刚刚一动,眠日的刀就骤然转向,如此气势磅礴的一刀,竟然说转向就转向,半空中轻巧一折,水平挥向胡燕徒旁边的东方恋雪。
    (大和尚脑残了?怎么砍我?)
    东方恋雪吓了一眺,他本来正好整以暇地注视陆、胡两人,想藉机看看他们对自己的信任有多少,却不料事情骤然生变,眠日的一刀居然对着自己砍过来,最初的惊愕,在与眠日目光交会的瞬间,整个明白过来。
    佛门修练唯心,有一大堆战斗法门,都是在战斗中先声夺人,摄敌心志,所以慈航高僧的战斗,常常都是吼喝如雷,目光犹胜冷电,直透 神魂,这些以前曾让东方恋雪头痛,可是有了封禅九忏的修为后,这些对他已经影响有限,所以才能悠闲地旁观胡燕徒的窘态。
    怎料,与眠日目光交接的一瞬,看到的不是威厉神光,只有一抹看透一切的了然,眠日没有运起任何慑心眼技,他只是单纯看穿了这三人之中,东方恋雪是拿主意的首脑,什么事情东方恋雪都脱不了干系,只要东方恋雪一倒下,剩余两个人就好处理得多,要战要和就都是他来说了算,所以他的一刀,不斩胡燕徒,先砍东方恋雪。
    (王八蛋!资料里没说这贼秃是那么精明的人啊,这一刀摆明就当我是首恶来处理,如来神掌又不是我练的,我也不过是栽赃你一下,为了这个当我是首恶,至于吗?)东方恋雪盯着这一刀,心里大骂,尽管这一刀来得甚急,但要躲要避,他仍可以做到,只是这么一来,难免要暴露很多东西,可能导致自己的计划全盘失败,与其要这样……刹那间,东方恋雪做出决定,不避不闪,站在原地不动。乍看之下,他像是被吓呆了,不及反应,因为眠日的变招来得太急也太快,先斩胡燕徒,最后一刻才砍向东方恋雪,几乎是一转向,刀刃就快砍中东方恋雪,旁人根本不及抢救,只有眠日自己才晓得,这年轻人是故意不闪的。
    双眼对接的刹那,东方恋雪从眠日眼中看到的,是洞悉一切的了然,但眠日却在东方恋雪眼中,先是看到质疑、错愕,跟着就看到坦然无惧,还有一丝挑衅,仿佛不信他这一刀真敢砍下来。
    (笑对生死,胜似许多修行多年的出家人……慈航静殿里己许久没出过这样的年轻人才了……)眠日心中无声一叹,但手上的刀却没有停下,反而将暗暗扣着的潜劲全数爆发,令这一刀更狠、更绝地直劈过去。如果这场豪赌的内容,只是取决于眠日的判断,那么在这一瞬间,东方恋雪已经大输,但打从一开始,他想钓着的鱼就不止这一条……就在这一刀将要砍中的刹那,东方恋雪和眠日都生出一种奇怪感觉,好像时间的流速,整个慢了下来,为刀气所激飞的落叶、地面扬起的泥浆,都用乌龟一样的速度,近似停止地缓缓位移,就连那理应瞬息劈中的刀,都一起慢了下来。
    诡异的变化,来自一股神奇的异力,这股力量最初出现在十米外,但一下就闪电迫近,更蜕变为一股无比精纯的佛力,东方恋雪心念闪动如飞,身体却没法动作,只能尽量侧转眼珠,恰好看见那道魁梧身影, 突破时空限制,瞬飙而至。
    “吼!”
    胡燕徒发出一声雄狮怒吼,身后莫名生出的一股大力,撞击他的身体、经窍,让他不由自主地动作,如山洪爆发的强大力量,催迫出凶猛一刀,刀光如青电,直直斩向眠日握刀的右臂。
    眠日的金刚身、金钟罩的修为均高,寻常刀剑不放眼里,但一把催迫出刀芒的兽王刀,让他心有所忌,不能不撒手,东方恋雪之危立解,可是这被截断的一刀,虽然撒刀,却没有收回,如水刀势异常灵活,刁钻一翻,挥砍向用力已老、破绽大露的胡燕徒。
    这一刀劈得更险,只是先机已失,东方恋雪、陆云耕分自左右抢攻 ,不但来得极快,而且他们身后明显都有一股相同的佛力,支撑着他们发出攻击,更让他们的力量陡增两成。
    左右凌厉夹击,眠日知道硬拼不过,刀势一转,回绕一圈,琉璃宝焰骤吐,炽烈佛火将东方恋雪、陆云耕的攻招荡开,力道也卸去过半,照理这是往后退去的好时机,可是这位大和尚表现出的斗心无比强悍,非但不退,还拼着受东方恋雪、陆云耕的余力联合一击,硬是发出一掌,直轰向胡燕徒的面门。
    比勇悍,胡燕徒绝不输给人,此刻短兵相接,闪无可闪,他索性不守,一刀就直捅眠日的胸膛,要拼个两败俱伤,只是一刀甫出,背后的大力又出现,却是将他一把往后急扯,避免玉石俱焚的惨状。
    眠日的佛掌重重印下,胡燕徒的身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同样浑厚的手掌,对着眠日的重掌,两边狠狠对轰,与此同时,东方恋雪、陆云耕的联手一击,也都打在眠日身上,四方雄力对撼,激起沙尘飘扬。
    外头包围的金刚武僧们,直至此刻才反应过来,正要抢上,却听眠 日一声重喝。
    “全都退下!”
    这一声,让谁都不敢妄动,而烟尘渐散,他们看见包围圈中,除了眠日首座与三名目标人物,还有一个高大的巨汉,比胡燕徒还高了一个头,一掌与眠日相抵,表情平淡,似乎大占上风。
    “……眠茶!你躲避寺里多年,今天终于肯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