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子御剑.难断情义
作品:《白银之歌》 华尔森林的占地面积极大,哪怕仁光帝发了几千官兵进去搜索,想要搜遍整座森林,仍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洁芝所在的位置,因为偏于外侧,所以没多久便被寻获,但大半天时间过去,那两名北地人士仍是踪影全无,尽管已经派出魔法师,用魔法手段进行侦测,还是没什么收获。
有资源就是一件好事,在如此庞大阵容的援护下,颜龙涛澜、雷错轰都保住性命,只是需要时间疗养,但单纯的伤势容易处理,一些较为复杂的问题,却让人不晓得该怎么解决。
打从出了华尔森林,仁光帝的脸色就一直是臭着的,当然,以他的个性,平常本来也就难有什么好脸色,不过,他的性子素来风风火火,有什么不悦之事,都会立刻发作,要斩人就斩人,绝不会忍气吞声,所以要看他不悦容易,要看他脸上出现阴霾,那就难上加难。
不过,此刻笼罩仁光帝脸上的,确实是阴霾,沉重的心理压力,让这位年轻的皇帝脸色已坏了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人知道他在烦恼什么,也没有人敢问,他的长处之中,从来就不包括平易近人这一项,之前他身边怎么说都有一个颜龙涛澜在,温文尔雅的涛澜亲王,成为旁人与皇帝的沟通桥梁,这种模式不知起了多大的缓冲作用,解决了多少问题,但此刻颜龙涛澜倒下,这道缓冲消失,问题就开始出现。
许多人暗自庆幸,还好颜龙涛澜只是重伤,没有真的死掉,否则损失了他,对帝国的影响实在太大,帝党与后党的严重武力冲突,可能会立刻爆发……
人们的这些心思,仁光帝都清楚把握到了,只是满身疲惫的他,没有心情去在意,他已许久不曾那么累过了,的疲劳程度倒是还好,即便是重伤所带来的痛楚,也还能忍受,真正让他觉得烦闷的,是在脑中萦绕不去的那些问题,本来他想藉着忙碌与疲劳,让自己暂时不去想,但不管怎么疲劳,那些烦恼仍旧清楚浮现,让他脑子都快要了,甚至生出了杀人泄愤的危险念头。
“哈哈,这样子不好喔,皇帝陛下应该要爱民如子啊,杀人泄愤算是怎么一回事?”
一下轻声笑语,伴随着酒香传来,仁光帝在最烦闷的时候被打扰,本来应该要大发雷霆,但听见这个声音,他却笑了起来。
“怎么来得这么迟啊?”
“陛下知道我会来?”
“其他人未必知道朕在烦什么,就算知道,也多半没那胆子来说话,唯有你这家伙,就爱没事找事,朕料你早晚必来,只是没想到你来得这么迟。”
“好酒难寻啊,知道皇上你心情坏,如果不带点好酒过来,聊没两句,你说不定连我也杀,当然要做好安全防范才敢来啊。”
掀开帐幕,走入帐篷的人,是提着酒坛的东方恋雪,他甫入帐篷,眼前一花,已经被仁光帝把酒坛夺过。仁光帝在皇宫中遍尝佳酿,什么美酒对他都不希罕,但这酒香味道特别,既浓郁,又有淡淡清香,着实勾起他的好奇心,举掌拍开封泥,梨花香气满溢鼻端,登时一愣。
“这是……梨花白?”
“皇帝陛下好眼光,这确是梨花白,每一酿都需七年,酿成之后,辅以花瓣香料,其色如琥珀,中有梨花香……算不上什么绝世珍酿,却也是地方名酒,陛下日理万机,没什么机会试试地方特产,此次出巡,有机会喝上一杯,也是乐事一件啊。”
“说得好,知己兄,就为了这句乐事,咱们两个来干上一杯。”
仁光帝笑了一声,取来茶杯当酒杯,与东方恋雪干了几杯,气氛登时好转了些,双方说说笑笑,酒过三巡,又重新沉默下来,彼此虽未开口,却也明白该是说正题的时候了。
“唔,知己,你有什么想法?”
仁光帝开口同时,以本身力量释放出一个气场,笼罩住这座不小的圆形帐篷,让这里成为无法窥探的封禁领域,外人不能侵入,在这里说的一切也不会泄漏,确保谈话安全。
“想法自然是有一些,不过,咱们是不是要先走走程序,求皇帝陛下赐臣无罪,臣才开口之类的……老实说,专制君王的脾气我可信不太过,要是你听得不爽,下令推我到菜市斩首,那我不是好冤?死还不怕,但……最近的一座菜市场离这也好远啊……”
“省下你的惺惺作态吧,在这里,我们只论交情,不论身分立场,说得朕不爽了,最多是打你一顿,不会以皇帝身分压你,现在朕重伤在身,你如果打不过还跑不了,如此没用,死也活该!”
“好啦好啦,知道你是能力至上主义的,不用强调了。你们战斗的过程,我已经从咱家老大那里知道了……”
“哦,我还在想你预备怎么交代呢?原来是问出来的啊。”仁光帝诡异笑道:“你确定是问出来,不是你亲身参与的?”
“当然不是,他妈的我不是说我去帮人美容护肤了吗?怎么会参与你们的战斗?嘿!说好今天不打脸的,你再执着没意义的问题,我就回去找洁芝一起睡美容觉,放你去死啦!”
“行,你说吧。”
“朋友,你死定了!”
东方恋雪劈头就扔来这样一句,换作别人说,仁光帝肯定大怒,但在此时此刻,他却选择沉默。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真龙天子气,就实在是一件要命的东西。之前的传闻中,真龙天子之气,只会出现在真命天子身上,说得玄之又玄,好像什么都是上天赐与,能发出这种气的人必然为皇,千军万马不能阻,完全就是神话领域的东西。”
东方恋雪道:“但仔细想来,这个传说有点逻辑问题,为什么这种气每一代只会出现在一个人身上?选择的标准是什么?万一有人得了这种气,却不喜欢争权与战争,这样的人最后也仍是命定成皇吗?”
“合理的质疑,那你的答案呢?”
“答案是,传说有误,被有心人掩盖了真相,修改掉部分的内容,拥有真龙之气的人物,每一代可能不只一人,倒楣的话,搞不好还会出现很多人,但……真命天子只允许一人,所以到了最后,这些人也只能活一个,所以拥有真龙之气的人,每代只有一人。”
东方恋雪道:“我们所谓的真命天子,其实是一种特殊的体质或命格,本身不具备威力,却能汇聚万民愿力,化为真龙之气,超凡入圣,但万民愿力这种东西,也不是无穷无尽,如果多一个人来分,自己能够分到的当然就少了……普通的富豪之家分家产,大家兄弟你多一点、我少一点,没什么关系,但帝王是高风险行业,资源必须集中,不能分在别人手里,更别说是这种关乎根本的要命东西,因为……”
“因为一旦有人分了,哪怕这个人不与朕为敌,但他多分了一点,朕这边就少了一点,可能令实力停滞不前,甚至大倒退。面对强敌环伺,这种影响确实危险,足以致命,所以为了朕的安全,朕就必须杀尽所有会对朕形成威胁的人,这也是历朝历代真龙天子共同的做法,毕竟真命天子只能存在一人。”
仁光帝厉声道:“但东方你可知道,涛澜是朕的亲弟,即使不论血缘,他也是对朕最忠心的一个……不,这么说不对,他对朕不是臣子对君王的忠心,而是道义,从小他与朕一起长大,他所做的一切,都恪尽一个弟弟对兄长的本分,成年后也始终支持着朕,若是没有他,朕绝对没有今天。”
东方恋雪两手一摊,露出无奈的苦笑,颜龙涛澜的忠诚与情义,他全都看在眼里,深知此人的难得。回顾历朝历代,像这样有能力又忠心的皇亲,实在少之又少,仁光帝有这样的弟弟,绝对是捡到宝了,但也正因如此,现在才显得棘手,若颜龙涛澜不是这样的人,没有这样的重要性,仁光帝肯定二话不说就杀了。
“涛澜与朕是一母所生,那些人反朕的时候,好几次游说涛澜,预备拥立他为帝,他从没答应过,先是装醉,后来不惜翻脸动手,杀了几人,才止住那些人的妄想……这一路走来,涛澜他从没有背叛过朕,毫无怨言地在背后支持,他是朕最重要的弟弟……”
仁光帝缓缓说着,要用尽全身力气去压抑,才能让这些话不是用吼的吼出来,手握得死紧,指骨、掌骨都发出声响,却不敢击向地面,不敢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焦躁与不甘,因为一个帝王就不可以让人发现他的软弱,更因为如果此事传到颜龙涛澜的耳中,恐怕一切将再无转圜,更会伤了这个弟弟的心。
对于这份挣扎与无奈,东方恋雪全看在眼里,却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先前战斗中,颜龙涛澜取得突破,激发本命元气,化为真龙之气,当时颜龙涛澜的眼中,自始至尾没有半分喜意,有的只是愧疚、不安、懊悔,像是宁肯一早便死去,也不愿得到这不属于他的东西……
假若颜龙涛澜只是一个忠心的臣子,生怕得了真龙之气后,怀璧其罪,会为此丢掉性命,那倒也罢了,但从眼神就看得出来,他担心的不是自身安危,是害怕这样会导致兄弟之情破裂,怕这样会伤了兄长的心……这两兄弟都怕对方伤心,正是因为这份心情,所以事情才难搞……
“这种事……真的很难,我没你这么好运,没有这样的好弟弟,当然也可以说,我没你那么衰,没有这样的弟弟,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建议。”
“少来这一套,想什么就直说吧,你……真认为朕该动手?”
“动什么手?别开玩笑了,你以为我会劝你杀掉你弟弟?你有这样的好弟弟,我羡慕都还来不及咧,哪可能劝你杀他?再说他不但是你最忠诚的支持者,伴你一路走来,始终忠心不移,更还是你身边最重要的协调者,之前你可能还没有发现,不过现在连我都注意到了,这家伙太重要,如果杀了他,那就是自掘坟墓,你恐怕很快就要完蛋了。”
东方恋雪道:“再说,你怎么杀他?伪装是后党暗中刺杀吗?玩这种阴谋诡计,你只怕不是人家对手吧?要是被揭露真相,有人趁机推波助澜,你就死定了,到时候全天下都会说,连颜龙涛澜这样忠心的弟弟你都杀了,还有谁不能杀的?还有谁愿意对你效忠?”
仁光帝之前关心则乱,只想着兄弟情义,没想到其他方面,这时被东方恋雪点醒,从政治面一想,果然是万万不行。想到这里,仁光帝不忧反喜,这个心情变化更让他察觉到,自己确实是不愿意对弟弟动手的。
“不过……从长远来说,你弟弟比你受欢迎,能力才干就算没强过你,至少也不比你差,血统又和你一样高贵纯正,所差者不过是武功不如你而已,他有了真龙之气后,这个缺点也不是问题了,急起直追,并驾齐驱是早晚的事,说不定还此消彼长,最后压过你一头。”东方恋雪摇头道:“有个这样的弟弟,还任由他成长下去,陛下,你的未来惨淡,基本上,你已经是死定了。”
“……杀与不杀都是朕死?有没有搞错?”
“你怪我也没用啊,我才觉得头痛咧,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还以为多有希望和前景,没干两天,老板和公司就都不行了,早知道这公司如此不顶用,我当初就向后党递履历表了,至少人家是大公司、大品牌,存活度高一点吧?”
“喂,要你来是出谋划策,不是拼命浇冷水的,如果你是来奚落朕的,朕现在就成全你,给你一张推荐函去后党,这样要是不够,你提着朕的人头去,够分量了吧?”
“哪可能啊,这样的话,夜壶老太婆连找替死鬼背责任都不必,直接把我擒了问斩,追究我杀害皇帝之罪,我才没那么傻咧。”
东方恋雪挥了挥手,不再开玩笑,他看得出来,仁光帝已经给逼至极限,需要一个解救的出口,但在这件事情上,自己也真是没有办法,因为这问题需要的不光是智慧,还有决断,甚至可以说,不管怎么抉择,最后都是错的,因为摆在眼前的已是一盘残局、一条死路。
“吾主,这次就算你把李鹏学的位子让给我坐,我也没有办法了,因为你扔来的这个问题,它就没有正确答案可言,命运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搞笑,它看似给了你很多选择的机会,但到最后,你发现自己根本没得选择。”
东方恋雪笑道:“皇上你武功盖世,智仁勇三项都有出色表现,如果你甘于平凡,当个废人皇帝,不要那么多坚持、不要那么多理想,和后党亲如一家,你的日子肯定会好过很多,说到底,你和后党的大多数人本就是亲戚……问题是,你能吗?”
“朕不能!既然身为真龙天子,负有上天给我的能力,我就有我的责任,怎能安于庸碌一生?朕的帝国,绝对不许这样乌烟瘴气,朕想百姓能过更好的日子,大地能变得更好……”
“天赋使命?但如果真是老天赐给你,祂为什么不做事做到底,给你超卓能耐,又给你易于做事的环境,让你水到渠成?现在你除了武功超强,还有什么?老天给了你这身武功,给了你雄图大志,却又给了你荆棘满路,现在还给了你弟弟真龙之气,猛拆你的台……我怎么看,这贼老天摆明就是在玩你,以你的痛苦为乐,你还真确定天赋大任予你?”
“也许,这些困难都只是考验,而天命就是让我来克服这些考验……”仁光帝说了两句,讲不下去,觉得这种说法听起来,自己简直就像是被虐狂,听起来有够贱……
“东方,你说得很对,或者真就像你说的那样,如果朕不坚持,把那些想法都放下,对所有看不过眼的东西都当看不到,朕的日子可以好过很多,但这样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了?每个人心里都有些放不下的东西,这些东西叫牵挂,也叫坚持,朕有,相信你也有,因为在这些方面,你和朕确实是一类人,只是你从不愿意明说你的理想。”
仁光帝道:“旁的不论,朕现在就想听你说句真心话,如果今天换成是你,涛澜的事……你会怎么做?”
“这个……这种事没有标准答案的,甚至连正确答案都没有,我也想大半天啦,如果易地而处,我的选择大概和你差不多吧,毕竟,坚持了大半生的东西,不是说放下就放下的。”东方恋雪叹道:“我只能说,欢喜作,甘愿受,各人造业各人担……如此而已了。”
这实在不是什么好答案,仁光帝一时为之默然,但心里却像是得到了开解,眉间阴霾渐散,这时,外头传来了急急忙忙的跑步声,由于仁光帝心烦,一早便撤除了所有的警卫,这阵脚步声直驱而来,似乎是有什么紧急事情要通知。
东方恋雪奇道:“怎么了?有什么紧急军情吗?非人者在北地肆虐?还是后党提前发难,现在已经占据帝都,让陛下你成了光杆司令?”
“这应该不至于,一两年之内,他们还没法干得这么出格……”
仁光帝皱眉说完话,才刚把封闭气场打开,一名官员已经跌跌撞撞地冲进帐篷,慌慌张张地磕了几下头,这才结结巴巴冒出一句,“陛、陛下,王爷他……他……他自杀了,性命垂危……”
两人闻言,这一惊非同小可,转念再一想,己方目前所困扰的问题,显而易见,以颜龙涛澜的智慧,断然不会看不出,而他若要保持对兄长的忠心,除了以身殉主,抢着自杀,还真没有别的好办法。
情况糟糕之至,颜龙涛澜若死,后果无可收拾,仁光帝与东方恋雪没等这官员把话说完,立即飙冲出去,赶去看看状况。
幸好,颜龙涛澜只是伤重,勉强保住性命,他的死志甚坚,刎颈而过的那一剑,虽然没有割断喉管,却也重伤喉部,无法开口说话,而他之所以保住性命,那也不是因为他下手不力,是有人及时破帐篷闯入,险险将他救下。
这世上的聪明人不少,有时就连一些别人眼中的笨蛋,都会难得地聪明起来,立志要“食君之禄,分君之忧”的陆云耕,早早就看出颜龙涛澜的不妥,生怕出个什么事,找了胡燕徒,一起躲在帐外窥探,见到颜龙涛澜的影子有异动,立即抢救,虽然迟了半步,破喉见血,但终究是把人给救了下来。
“徒弟、老胡,你们干得好,朕衷心感谢你们!”
仁光帝对着两人弯腰行了一个礼,以君拜臣,如此大礼,吓得周围众人全部跪倒,陆、胡两人也不敢受礼,下跪还礼。这一下动静闹得颇大,但仁光帝心里却舒坦多了,本来烦扰不已的问题,就在听见弟弟恶耗的瞬间,一下得到解答,别说什么杀与不杀,情感上自己根本就没法接受失去这个弟弟的后果,既然如此,答案就很简单了。
“涛澜!你这是在干什么?你以为自己死了,就是对朕效忠,就是解决问题?给朕清醒一点!以你的智慧,朕不信你会看不出来,你死了,这才真正是给朕制造问题。”
仁光帝不只是说话,手上更不停歇,按在颜龙涛澜的胸口,将真气源源不绝地输入。
颜龙涛澜先后两次受的伤,都已上药处理,此时输真气进去,除了镇痛,疗伤的意义不大,因为没什么瘀血需要打散,仁光帝的真气也不具生肌长肉异能,灌输真气入体,没什么效果可言,只是他们两人兄弟情深,仁光帝要作这没意义的动作,其他人也没得干涉。
陆云耕有些担心,毕竟仁光帝连续战斗之下,本身也伤得不轻,为雷错轰疗伤已耗真元,现在又给颜龙涛澜输气,连番竭尽施为下,伤势必然加剧,这着实让陆云耕慨叹,自己的这个师父,半点也不让人省心。
暗自叹息中,陆云耕不经意地一瞥,忽然发现颜龙涛澜神色有异,双眼瞪大,满面骇然,不由得吃了一惊,还以为仁光帝口中说得仁义,偷偷暗下毒手,刚想要出声,却见颜龙涛澜身上,发出淡淡的金色气芒。
各种护身功法,都有独特的运作征兆,更何况陆云耕最近看这金芒的次数着实不少,已看得相当熟悉,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正是龙体圣甲运作的气芒。
“陛下!你……”
这时,所有人都看出不妥,非但颜龙涛澜的表情骇然欲绝,连仁光帝的脸色都整个胀红,像随时都会滴出血来,身上更发出一股莫名高热,所有靠近的人都如入洪炉,燥热难当,纷纷后退,而当仁光帝的嘴角都开始渗血,在场大多数人都给吓着,不明究理的他们,除了跪地疯狂磕头,就没有别的事可以做了。
仁光帝嘴角渗的血越来越多,另一边颜龙涛澜身上的金色气芒,却是越来越盛,到了让人难以直视的程度,在场有武术基础的人都看得出来,仁光帝不只是传输真气,更拼着大伤元气,正在替颜龙涛澜筑基,将某种功法传至他体内,助他加速练成。
这种几乎是手把手,牵着人一起修练的功法,是只在大门派、大势力中流传的无上秘法,作很困难,风险更是极高,通常都是用来传功给重要人物。以仁光帝的绝世武功,要使用这套秘法也不算太难,但问题是他传给颜龙涛澜的那套东西,从气芒特征看来,怎么看都像是传说中的龙体圣甲。
龙体圣甲是帝国太祖所创的绝学,虽然没有订下“非帝王而私学此神功者,杀”的规矩,那也只是因为这套奇功修练太难,没有真龙之气,汇集不了万民愿力,就算想练都很难练成,倒也不用另外加规矩限制,不过,这套除了帝国太祖无人练成的绝学,素来被视为帝国之主的象征,偷练私学,肯定是超级重罪,而现在仁光帝竟要将之外传出去?
照理说,龙体圣甲不是那么好练的,但参与过华尔森林之战的众人都心里有数,颜龙涛澜如今也有真龙之气,已具备修练条件,只要仁光帝为其筑基,任真龙之气自然运转,龙体圣甲便水到渠成。
获此殊荣,颜龙涛澜眼中半点不见兴奋之色,有的就只是急惶不安,如果不是因为动弹不得,他肯定会跳起来拒绝,死也不接受这份过重的馈赠。
“涛澜,你给朕听好,从今之后,不许做任何的傻事,没朕许可,你不可以死!今天发生的事,也许就是命运对我们兄弟的玩弄,但朕会就这么认输吗?想都不要想啊!朕还就不信了,谁说我们兄弟就只能留一个的?你我兄弟齐心,共创大业,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朕不够格当皇帝了,你取朕而代之,朕没有第二句话说!”
仁光帝怒喝道:“命运想要让朕好看,朕就偏要让老天也失望,涛澜你是朕最重要的弟弟,永远都是!朕宁愿失去江山,凄惨收场,也不愿失去你这兄弟,孤零零一个雄霸天下!你听清楚了吗?”
声声字字入耳,颜龙涛澜心里暖得说不出话来,热泪盈眶,只能用尽力气,勉强点头表示,心里发誓,无论如何也要效忠兄长,追随他直到世界的尽头。
皇帝的这一番真情话语,打动的不只是颜龙涛澜,陆云耕、胡燕徒都非常激动,他们两个都重视情义,见皇帝作出这样的决断,又是佩服,又是庆幸自己没跟错人,当下很自然地单膝跪地,向皇帝陛下表示忠诚。
东方恋雪不是没有被触动到,只不过身为这小组织中,脑袋最清醒的一个,他的目光扫在其他官员身上,发现这家伙一个个表情木然,似乎没有什么特别感觉,这着实使他心中微叹。
(唉,在这个世道,好人真是难做啊……要是我不帮这家伙,他真的会死的,只有尽量多帮他撑些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