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1)
作品:《精英情人》 朝小诚精英情人在线全集:多情(1)多情(1)
这一晚,凌晨一点半,唐易宅邸。
唐易在书房处理完公事,起身走了出去。
走到走廊对面的小房间,推门进去,果不其然看见她的身影。宝宝睡着了,纪以宁陪他睡在床上,开了一盏小台灯,手里拿了一本书,坐在床头安静地看。看见他进来,立刻伸了伸手指:“不要吵醒他…”
唐易复杂而不爽的眼神直直扫向床上睡得香甜的小宝宝,心里很是惆怅:胆子不小么,跟我抢女人…
以宁下了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丈夫拦腰抱了起来。一路抱回主卧室,他把她放在床上,这才看见她手里一直没放下的书,唐易忍不住头疼:这是要去考博士还是怎么的,这么用功至于么…
“这么晚还不睡,在看什么?”
虽然惆怅着,仍然很有兴趣地跟她聊了起来。依唐易以前的个性,绝对会用强的,但现在不行了,儿子对他的地位很虎视眈眈啊。
“等你啊,一个人睡睡不着,”说完,刹那脸红。咳了一声,以宁连忙转换话题:“以前在大学喜欢看的书,《舅舅情人》,拿起来重温一下。”
王小波早期的作品之一,诗意得不得了,浪漫感性,她忍不住感慨:“怎么会有人连强*暴都写得这么美?”
唐易笑笑,拉了被子给她盖好。
“写得美是本事,如果有人连做起这件事来都可以很美就更是本事。”
以宁顿时就笑了,她不信,“会有这种人吗?”
唐易笑着摸了摸她好奇的脸,没有回答。
不可否认,他脑中一刹那闪过唐辰睿的脸。
唐辰睿这个人,绝对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首先他有这个资本,其次唐辰睿做人又是绝对的猥琐流:表面君子,内心禽兽…
正谈着,唐易的行动电话忽然响了。拿起来一看屏幕,竟是得力心腹下属打来的,于是接了起来:“什么事?”
对方弱弱地向他报告:“易少,会所这边出了点事,有人赢钱不顾上限…”
唐易的私人会所,内设一流,自然也包括一流的赌场。赌场的规矩就是,赢钱设上限,输钱不设下限,忌惮于唐家,很少有人会去闹场。
“什么人在玩?”
“辰少爷…”
听到这个名字,唐易在一瞬间玩味地勾起唇。
唐辰睿失控的样子,他还从来没有见过。
…
当唐易到达会所的时候,唐辰睿已经赢够了钱,失去了赢钱的兴趣却没有失去玩乐的兴致,转场酒吧继续淫*靡午夜场。
玩午夜场的男男女女都是游戏人间的个中好手,唐辰睿的身价不言自明,勾人得很。平日里斯文优雅的男人脱下精致外表放开去玩,一动一静间温润与艳丽的对比落差,眩惑人眼。
纵情声色间,口干舌燥,唐辰睿随手抓了吧台边的一杯酒,仰头就往嘴里灌,喝完放下,身边一个酒吧小侍女为他端来一杯纯净水,见唐辰睿身边围着一圈人,顿时就怯场。
端上水给他,“辰少爷,水…”
光线凌乱间,唐辰睿抬眼,看见妖艳男女间出现这么一个清纯小女子,唐辰睿顿时就笑了,没接她的水,顺手一把抱起她,低头咬她耳朵:“今晚陪我吧…”话音落,就踏进了舞池。
稀奇了…
唐易坐在角落的沙发里,远远看着舞池中央喝过酒后抱着人贴面热舞的唐辰睿。
他了解他,唐辰睿不喜欢冰的辣的刺激的妖艳的一切东西,包括酒,包括陌生女人。
唐易勾唇,很玩味到底是谁给了唐辰睿这么大的打击,竟可以把这个男人打击成这样。都说挫折使男人成长,唐易默默地想,这挫折究竟要多大啊,简直是开发出了唐辰睿夜生活的全部潜力啊,唐辰睿轻易不做夜行生物,一做就是一朵奇葩。
酒吧DJ最重要的就是知情识趣,眼尖看到唐辰睿手里抱了个人过来了,瞬间高音一滑,场内音乐顿时从慢节奏舞曲切换成火爆拉丁系,烟雾灯光追得紧,全都打在他身上。
舞池周围,里外围了好几圈人,尖叫高喊的,有人拎了香槟过来用力摇晃后打开瓶盖,迷醉的香槟水顿时全部喷向舞池中央,洒了唐辰睿一身,衬衫被清冽酒水浸湿,呈透明色贴在他身上,映出性感身体曲线。
陪舞的女孩子也被香槟浇透了一身,顺着发丝滴落下来,在下巴底端汇成水滴。唐辰睿眸光含水,忽然俯身凑上去,吮吻住她精巧的下巴,舌尖一卷把滴落的香槟卷入口中,一仰头,便和她彷徨失措的视线相撞。
似曾相识的眼神,向晚无数次在他身下露出过这样的表情,抱住他喊,‘唐辰睿你轻点…’
他心底忽然涌起一阵异常柔软的情绪,有近乎宠爱的心情重新泛起。一把仰起面前女孩的后脑,唐辰睿贴上去就是撬开齿关探进去深吻。
轰的一声,音乐声震耳欲聋。
两场拉丁系过后,唐辰睿无意恋战,搂着她的腰,笑着拨开哄闹的众人,离开舞池。
这里的路线和设施唐辰睿驾轻就熟,随意找了个空包间一脚踢开门进去,把她圈在自己与墙壁之间。刚才喝的烈酒后劲上来了,唐辰睿的眼神有点散乱,视线范围一片水色朦胧,身体热得不像话,他靠在墙边就沿着她的颈项一路吻下去,手指不停,解开她已经湿透的工作服。
他故意撩她欲望,不一会儿她就已经被撩得火热,脚软站不住,全挂在他身上,唐辰睿手里用力一带,就把她推向了沙发。
“叫什么名字?”
“姓习,经理叫我小习…”
唐辰睿顿时就笑了,“好名字,我喜欢。”
没等她说什么,他忽然开口:“有什么要我帮你的,只要你说,我就帮你。”
唐辰睿专注的眼神非常动人,说出这种话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小习结结巴巴地问:“真的?”
他笑着摸了摸她的脸,满眼的宠溺。
这么好的机会,她不能不抓住,一下子就说实话:“我家里需要钱…”
“好,”听到她的请求,唐辰睿整个人温柔得不像话,亲吻她唇的瞬间把口袋里随身携带的两张卡放入她手中:“…我帮你。”
这样多好。
向晚,这样多好。你有麻烦,只要交给我,就好。而我想要的,无非只有你的信任而已。
大概是因为他兑现诺言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小习一下子动情,身体放开想要努力让他喜欢。唐辰睿深陷在沙发上,她伸手解开了他的长裤拉链,整个人滑下去埋首在他腿间取悦他。唐辰睿脑子里晕眩一片,看不清楚眼前的人和景,只觉得胯*下一热,属于男性的欲望上来了,一把捞起她的身子坐在他身上。
他想得昏昏沉沉,直到下半身已经火热的欲望源头被人握住,她坐在他身上,自觉地想要他进入,朦胧间听到她喊了一句‘辰…’。
唐辰睿倏然睁开眼睛。
梦醒时分,好残忍。
她不是向晚,向晚从不这么叫他的,她只会连名带姓一起叫,一旦他兴致而起逼她叫他单名时,她就会嘿嘿一笑指一指兔子:它叫我就叫,你有本事让它也叫声辰来听听哈…
唐辰睿忽然一把扶住眼前女人的肩膀,让她离开他身上,刚才的热情迅速褪去,唐辰睿冷冷淡淡一点表情也没有。
“出去。”
她被突然而来的变故吓到了,坐在地上没动,唐辰睿冷漠地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再也没有看她一眼。
“再说一遍,出去。”
门忽然被人打开,经理迅速进来默不作声把小习带走,也不敢去看唐辰睿,拎了人就立刻出去。
唐易踱着步子慢吞吞地走了进去。
刚才一番前戏,包间里仍然充斥着一股淫*靡的气味,唐易看了看深陷在沙发里抬手扶住额头的男人,不由得佩服起唐辰睿临时刹车的好定力,身为一个男人,做得出半路叫停这种事,唐易简直想用‘可歌可泣’四个字去形容他。
掏出随身携带的白色手帕,倒了点桌上的纯净水浸湿手帕,唐易走过去,把湿手帕敷在他颈窝处,冰凉的感觉让他清醒。
“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不像你。”
唐辰睿没有力气,不在乎得不得罪人,拿话顶他:“那你告诉我,什么才叫像我?”
唐易了解他的为人,不理会他的无理取闹,视线一扫,这才看见唐辰睿身上深深浅浅的吻*痕和抓痕,顿时有点惊讶。唐辰睿刚才只是玩,再疯再野也没有和人做下去,那么这些痕迹是…
唐易站在他面前,垂手插在裤袋里,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你把你未婚妻怎么了?”
唐辰睿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也没有一点想要遮掩的心思,眼睛一闭承认:“就是你想的那样。”
唐易这下完全明白了。唐辰睿从不强迫女人,但一旦强迫起来,就是绝对的强迫,任何反抗都没用。
“你会后悔的。”
唐辰睿忽然笑笑,应一声:“我知道。”
唐易:“…”
唐辰睿闭上眼睛,想起今晚对她做的一切。她说舍不得他,他的心情近乎是受宠若惊的,一感动甚至连求婚的心都有了,却不料下一秒她就来一句后悔,一瞬间把他从天堂打入地狱。
玩得就是心跳,简直玩死他了。
在她身上凶狠进出的时候每每脑中浮现她说的那句‘唐辰睿,我后悔认识你了’,他就恨不得对她做得再凶狠一点,同时自我嘲讽:以前总觉得自己非她不可,简直笑话!这一年来,只要她对他有一点点的回应,他就觉得值得,却不料到头来只换来她的后悔,他所有的付出都被她否定,他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觉得非她不可。
然而,当他最后看见她埋首在枕间无声流泪的样子,倔强又瘦弱的样子分明比其他任何女人的百转千回都令他心软如山倒。
他不自觉立刻停了下来,就在那一时间,唐辰睿喉间一热比任何时候都绝望:怎么办,他真的是非她不可了。
唐易掏出车钥匙,“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不要,”他像是很累的样子,扶着额头请求:“帮我订一张机票,我要去香港。”
“什么时候?”
“现在,立刻,马上。”
唐易目光深邃,“你确定?她呢,放她不管了?”
“不需要了。”
唐辰睿缓缓睁开眼睛,毫不掩饰眼底的疲惫不堪,“我不过是她后悔遇到的一个人,她有事从不会想到我,今后更不会需要了。”
等得太久,他已经承受不起她的一点点的否定。
他仔细翻检自己的感情,自问是从几时起爱上席向晚这个人。
是否早一点,再早一点,是否是在初见。呵,真的,竟然真是一见倾心。
唐辰睿失笑,从不知自己是这么多情的人。
37、多情(2)
唐辰睿离开很久以后,直到第二天天亮,客厅沙发上的席向晚才勉强爬了起来。
昨晚她喝掉的啤酒,啤酒罐还东倒西歪地躺在玻璃桌上,酒精的后劲已经全部散去,向晚此时是真正清醒了。看清了掉在地上一地的衣服,还有全身上下像被人揍了一顿的那种钝痛感,昨晚的记忆轰然浮现在眼前。
要是此时换了个敏感脆弱而又意志力不坚强的女孩在这里,经历过这种事之后,轻一点的反应也是会痛哭失声的,而重一点的表现呢,搞不好就会产生反社会反人类的极端情绪。
所以说唐辰睿不是不幸运的,他欺负的人是向晚,就足可以确保事后安然离开。
席向晚从小到大受的打击多的去了,出生丧母,早年丧父,初恋被扼,寄人篱下,各种森森的打击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一支波澜壮阔的命运交响曲,其中的悲壮度不是凡人可以赶超的,一个小强由此诞生。
向晚默默地开导自己:唐辰睿这个事不算什么,真的不算什么。
小心地起了身进浴室,在浴缸里放满温水,下水浸在里面清洁身体。
刚才在外面没什么感觉,现在一碰水这具身体的变化就显而易见了。被他用力掐过的地方开始真正地疼,轻轻一碰就是火辣辣的感觉,借着室内的白色灯光,她看到自己腰部有几块地方起淤青了,至于下面,有点撕裂…不提也罢。
向晚顿了顿,刚才在外面时,她心里面还没多大刺激性的感觉,可以说是茫然的,同时心里又有一种‘这下总算好了’的松口气的感觉。
这下总算好了,她想,虽然老爸的下落没着落,又把唐盛的财神爷开罪了,但无论如何她在自己这一关终于过的去了。
可是现在,灯光下浴室里,看清自己身上青青紫紫的样子,向晚心里终于还是默默地感到委屈了。
她不就是不小心圣母了一回嘛?她不就是想求个忠孝两全的心理平衡嘛?他还真下得了手…国共争天下争得那么头破血流还可以合作抗日呢,正所谓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她和他这一年来一起逛过多少次超市,一起刷过多少副本打BOSS,一起在家里视听室看过多少场电影,一起给小兔换过多少回尿布,总有点革命感情啊。
向晚眼睛一酸,心想唐辰睿,你怎么说下手就下手,还下得那么重呢…
向晚擦擦眼睛,擦得眼睛有点红。
心里明白,这个事也不能全怪他,她想在她说了后悔两个字之后,唐辰睿大概还算修养好的,虽然提枪上马就开工,但到底没在口头上骂出一句侮辱性言辞,如果换一个修养差一点的,搞不好早就骂人了:一会儿说舍不得一会儿又左右摇摆,你这不是玩我是什么?!
向晚颓然地想,什么心理平衡,自己太较真了果然是不对的吧…
苏记者曾对她说过,‘做人咧,最重要系开心~~~’,这句不知被TVB多少剧本主角们用过的话到了苏记者身上才是真正的体现。就好像她和唐劲两个人,一开始唐劲的容忍力没那么大,也学过别人紧迫盯人,结果他进一步她就退一步,他退一步她就又勤奋地偷鸡摸狗,最后唐劲先败了,索性也不管了,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随她开心去算了。
所以说,做人脸皮厚,轻松乐无忧~~~
向晚想,谁不想活得无忧一点畅快一点呢,问题是,这是一种天分来着,不是人人都可以学得像苏小姐那样潇洒的,唐辰睿能理解吗…
果然,心里还是很委屈的。
向晚擦擦眼睛,努力开导自己。
不就是被男朋友做得…用力了一点吗,不算什么,真的。世界上比她惨烈的人多的去了,车祸横死的、倾家荡产的、性生活得艾滋的、读博士跳楼的…跟那些人比起来,她这点事真的没什么。
她二十六了,又不是六岁,此时此地即使像琼瑶女那样哭诉‘我真的好惨好惨好惨啊’,又有谁会怜惜和安慰?
向晚一边开导着自己,一边小心地清洗干净自己,偶尔想起他最后离开时说的那句‘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再管了’,眼睛里不断有水掉下来,她很快地抬手擦掉。
这才明白,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唐辰睿,这个人,已经成了她唯一可被恃宠的人了。而现在,他一放手,她又重新变成无宠可恃的孩子了。
是谁说的,无宠可恃的孩子除了自己坚强一点之外是没有其他任何办法的。
38、多情(3)
冷战莫名地就开始了。
对席向晚这种情商为负、智商有待商榷的人来说,冷战这玩意儿根本不是啥感情催化剂,它压根就是个技术活。
席向晚已经不指望能打通唐辰睿的手机了,只能等他打来,随时拿着手机,生怕漏掉一通来电和信息。向晚从一开始满怀期待地等,到渐渐失望地等,最后简直是近乎愤怒地等了:他该不会就这样把自己晾在一边做冷处理吧?!
唐辰睿终于被爆出了情变传闻。
香港媒体拍到唐盛那位年轻的执行总监于深夜凌晨闸机入港的身影,港媒拿出彻底的狗仔精神围追堵截。
唐辰睿全程视若无睹,唯独听到一位记者提问“听说您和席小姐已决定近日成婚,婚期已定,唐总监请您回应一下,有这回事吗?”,唐辰睿意外地停了停脚步,连头也没有回,只答了两个字:“没有。”
对媒体而言,这两个字就够了,唐辰睿否定结婚打算的态度一表无疑,于是一时间传媒漫天传播唐辰睿的情变传闻。
消息出街的那天占满了八卦杂志的头版头条,简捷和程亮买了大小规模各不同的十份娱乐周刊放在席向晚的办公桌上,满心期待在席向晚身上出现‘死宅一发威,老虎也吓破胆’的画面。
席向晚这个死宅只瞄了一眼,就把那十本周刊统统扔进了垃圾桶。
八卦周刊的内容怎么能当真?但不可否认,一时间,她百味陈砸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只能强打精神再次阿Q地自我安慰:没事没事,等过几天和唐辰睿之间的人民内部矛盾解决了,哥也会变得很强力的。
就在向晚充满矛盾的这一天,唐辰睿的一个助理来到公寓门口,找到向晚,恭敬地把一叠资料交到她手里。
“唐总监两星期前就吩咐我们着手做的,今天整理好了,所以交给您。”
向晚接过,手里立刻沉甸甸的,忍不住挠头,“这是啥?”
该不会是解除婚约协议书吧?这也太厚了呀。难道还有分手费?向晚顿时砰然心动:哇唬,这么重的一叠分手费该有多少哇…
抱着手里的东西蹭蹭蹭回屋,向晚听见自己的心跳很剧烈。拆开的时候才发现竟然连手指都有点抖,她的思绪有点飘。
该不会真是分手费要跟她北北吧?
席向晚一时间猛地心里一酸,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顿时弥漫开来。
在一起一年了呢,果然最后还是要分开么…如果这是在里,那么她一定就是那种无论作出多少努力都会让读者发自内心觉得‘呜哇这个女主实在是混得太惨了一些啊…’的女主了吧。
慢慢地拆开了,一叠资料摊开在向晚面前,向晚拿起来一看,彻底愣住了。
…
席向晚连夜请假去了资料上写的一个地方。
这是出了城区很远距离,另一个城区郊外的一个小乡村,后山有一片墓地,她花了整整一星期的时间才兜转到达。山林的环境清幽宁静,只有几位守山人在清扫着大理石阶,四周青松翠柏,还种植着大片桃林,若是清明来,必定桃花缤纷,美不胜收。
她在一块墓碑前停下,单膝跪了下去。
看得出这里必定有人长期定时打理,黑色大理石雕琢的墓碑栏杆都显得光洁如新。但席向晚还是掏出手帕细细将墓碑擦拭了一遍,然后深吸一口气,鼓起了全部勇气才把视线落到了墓碑的照片上。
真的是爸爸。
眼泪‘唰’地一下忽然就下来了。
事实来的太快,竟让她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唐辰睿给她的资料上写的清楚,她这一星期来到这里,一路问过来,也真的清楚了——
‘大叔,这里有没有一个幸福二村?有没有一个人叫陆向晴?’
‘小晴是吧,有哇有哇!’
‘你们知道她不是本地人吗?’
‘知道噻,她是很多年前俺们村出海打渔时从海边救上来的小丫头哇。’
‘那她身边有没有一个成年人跟着?是男的,中年人?’
‘有哇,俺们发现她的时候她身边的那个人已经没气了哎,听说小晴那时为了不让他走赌气往海里跳了,他为了救她溺水死了,小晴后来哭得好惨的哇…’
‘…’
‘俺们就合力把他葬在后山了哎,前村的陆奶奶无儿无女,小晴就被她收留了。’
‘…’
‘小晴不太爱说话,但人很好的哇,对陆奶奶很孝顺,家里活都包了,干起农活来,哇,比男孩子都厉害呀。还有哇,她每天都会去后山祭拜,俺们一开始都以为那是她爹咧,后来她才告诉俺们那是她的老师…’
向晚把视线一点点落下去,看到墓碑右下角的那几个字——
学生:向晴。
向晚失笑。
她设想过,如果席向晴自作主张在墓碑上写一点‘爱妻向晴’之类的话,生前得不到死后占点便宜,也没人会知道真相。
然而她没有。
再想得到一个人,想到甚至无意间害死了他,也不敢在他面前不敬一分,生前或生后,都不敢不敬他。
环望四周,大片的桃林围绕在墓碑旁,只有这一个地方没有。或者说以前有,后来被人砍掉了树根。他的周围只有青葱树木,没有花。
席向晚知,这里面有席向晴特有的物哀方式,就是见不得花落,所以连花开也一并不要。
席向晴十四岁时就已说过这样的话:古罗马的斗兽场,两千年前是真的有角斗士在里面跟野兽搏斗,流血和死去;北平的紫禁城,也是真的有深闺宫女在里面寂寞枯坐熬白了头发;所以老师,你看,真正的好建筑是要这个样子直见性命的。
她笑,道:老师,连静态建筑都如此,何况动态爱情?
时过境迁,席向晚已经不知道可以说什么了。
这个世界上,真有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这么可恨,也这么可怜。
至于唐辰睿…
守山人告诉她的,‘前一阵子有个年轻人也来询问过席老师的墓碑在哪里,他自己开车过来的,路程看上去很远啊。’
‘…你有问他是谁吗?’
‘问啦,他微微笑了下,告诉我说他是席老师的女婿。’
‘…’
席向晚额前滚下一排冷汗。
唐辰睿,肯定是唐辰睿了,这个世界上有那个脸皮厚度做出无视她和她爸爸两个当事人的意见、擅自把自己的女婿地位扶正这种事的人,也只有唐辰睿了。
向晚终于明白了他在失望什么,她的不信任,叫他灰了心冷了意。
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他就可以把资料查出来交给她,即使她没有要求,他仍然为她做了。然而她太急迫了,在他完成之前就给了否定和他之间的一场相遇,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
她跪在墓碑前,打电话给他,千言万语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不断地对着电话那头的语音信箱说:“接电话吧,唐辰睿,接我电话吧,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讲…我心里很难过…我没有人可以说,只能对你说…”
说着说着眼泪忽然下来了。
什么阿Q精神都是假的,什么哥也会变得很强力的,都是假的。
她知其实自己怕什么,她怕他会像爸爸那样,忽然就离开她了。
然而最恐怖的在于,她害怕的这件事,实际上正在发生:她同他的关系已出现裂痕,而她正不知该如何弥补。
千里之外,香港。
唐盛旗下资本参与的股东公投大会结束,所提的五个提案全部通过,吃掉创业者手握的实质性权利,夺下份额可观的半壁江山,再一次让世人见识唐盛资本不动声色背后操控资本赌局的手段。
唐辰睿谢绝一切访问,却让传媒更为疯狂,镁光灯聚焦,不放过任何一丝新闻卖点。
身价过亿,年轻未婚,唐辰睿一夜之间红透香江,任何类型的女人都唾手可得,只要他点头。
39、多情(4)
香港某酒店。
股份重组后的目标公司庆祝酒会如约举行,新上任权利中心自然是酒会主人,但似乎唐辰睿才是众人的焦点。是个人有点脑子的都看的出来,这个男人才是这场游戏的策划人,整个过程都在按着他的步骤深入,直至最后大获全胜。唐辰睿没有留恋旧游戏的习惯,玩完结束便是转身走人,落幕。
酒会上唐辰睿现身数分钟,代表投资方讲话,但传媒显然不满足于这一点点的财经新闻,还有娱乐版啊,娱记也要吃饭的。
提问的声音此起彼伏,期间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来:“唐总监您前不久否认了婚讯传闻,据说您和席小姐之间的婚约关系已经形同虚设,对此请您回应一下好吗?”
没等唐辰睿说什么,韩深抢先:“对不起,今天的发表会不包括私人问题。”
那小甲不屈不挠:“外界传言唐总监的婚约早已名存实亡,是否有这回事?”
韩深皱眉,当众挑拨唐辰睿和席向晚之间的关系,这人当他这个特助是死的还是怎样…
唐辰睿忽然微微笑了下,抬眼看住她,温和地开口:“贵社是…?”
没想到亲自被提名,小甲很兴奋:“我是《完全八卦》报社的!”
唐辰睿莞尔,眼神绝对是了然、欣赏那一类的…
不料一个转身,这男人脸色就冷下来,没什么情绪地转头对韩深道:“封杀它。”
众:“…”
韩深点点头,看了一眼被震傻了的小甲,方才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小姐,你当我是死的也就算了,你居然当唐辰睿也是死的就是你的不对了。
酒会奢华空前,唐辰睿拎了个酒杯现了现身,再想找他时已经找不到了。
韩深过了一小时之后,发现他已经不见了,心中了然,去前台问了几句,拿了房卡钥匙直上顶楼套房。插卡进入房间,果不其然看见他的身影。
唐辰睿似乎是累得狠了,酒会上露了露面之后抽身就问前台要了个高层套房。只脱了西服外套和领带,睡在床上就没变过姿势,沉睡了很久以后才醒过来。
“醒了啊?”韩深从沙发上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这一个星期连着股东大会公投,敌手方密谋翻盘,唐辰睿空降香港等同于救星出现,于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把棘手事宜全部一股脑地指望他处理,头绪纷繁,即使是唐辰睿劳动强度也明显太大了。
口干舌燥,接过韩深手里的玻璃杯,唐辰睿的声音明显透着沙哑,“我睡了多久?”
“两个多小时,”韩深道:“这几天你太累了,接下来几天的事都交给我好了,你休息吧。”
他扯了扯唇角,像是在说谢谢。
韩深笑笑,意有所指,“为工作而累,我还可以帮你,如果你累是因为私事,我就帮不了了。”
唐辰睿很坦然,心事没揭穿也没太多情绪波动,边解衬衫纽扣边进浴室冲澡。
“要命,被你看出来了啊。”
“也就我能看出来了吧,你比较不瞒我。”
韩深靠在浴室门口,看着他默不作声的侧脸。
“辰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哦?”
“无论如何,不伤己,唐辰睿的善良和底线不过如此才是唐辰睿。你以前信奉的信条,记得吗?感情是一瞬间的冲动,如果玩不下去,就不勉强。”
“啊,记得。”
唐辰睿关了水穿了衣服,擦着湿湿的头发走出来。
“对,我说过,玩不下去,就不勉强,”他笑笑,看向韩深:“可惜我对她,不是玩的。”
韩深愣了下。
旋即笑开。
“也对。”
‘无论如何,不伤己。’这样理智到近乎残酷的唐辰睿,在席向晚面前从来没有存在过。
“讲点娱乐大众的事吧,”韩深咳了一声,扔了一本娱乐杂志给他看,“你最近很红啊。”
唐辰睿扫了一眼杂志封面就扔到了一边,想得很开,“没办法,香港这地方狗仔太厉害。”
其实内地狗仔一样厉害,只是他以前对待感情的态度从不暧昧,没把柄可写。
“看看娱记的想象力吧,关于你们的相遇,就有十几个版本,什么两小无猜,国外相遇,苦恋数年…这些都是混晋江的吧?”
哪里会有那么多惊心动魄呢。
其实这两人的故事很简单,就是唐辰睿有一天下班后遇见了一个萌妹子…
韩深默默地想:说起来,唐辰睿的运气真不是普通的差,以前无论是唐劲还是唐易,那几个鸟人的爱情故事无不都证明了‘越是不要脸就越能把到妹’这个超绝暗黑道理,谁知这条真理到了唐辰睿身上就不灵光了。
唐辰睿和席向晚,乍看之下这二人之间的故事特点是:展开异常高速,一集顶别人一季,说订婚就订婚。但其实呢,恰恰相反。
席向晚只要回到家里,脱离了工作状态,整个人就懒散得一塌糊涂,思考能力很低下,(比如在她的私人世界里,凡是丢了东西不见了钞票,她推理的凶手从来都是杰拉鲁星人,没那么复杂的),就更别提情呀爱呀之类的话题了,估计她连想都懒得想。
韩深咳了声,劝他:“快去看看,你的行动电话上估计都是她的留言了,向晚不像是那种会连个电话都不打的人,吵架太久伤感情。”
“没带。”
“啊?”
“我的私人电话没带在身上,”唐辰睿没什么情绪地慢吞吞地说着,“忘在家里了,”那天他气得拿了车钥匙就走,哪里还会记得带手机在身上,“我只拿了放在车里的一部工作电话,她没这个号码。”
“那我给你订机票,早点回去吧。”
“不用了,过几天再说,这里有些事你不方便出面,还是我来好了。”
韩深想了想,只能点点头,唐辰睿说得确实没错。
几天以后韩深才知,这是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它即将成为唐辰睿一生中犯下的最大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