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少年(1)
作品:《精英情人》 朝小诚精英情人在线全集:此间少年(1)此间少年(1)
虽然被权利架空了半年,但席向桓仍然是席家唯一的继承人,于是席家少主人回国的消息很快被各路嗅觉灵敏的媒体挖了出来,并且狗仔们同时发挥了敬业的狗仔精神,连同席向桓即将订婚的消息也一并挖了出来。于是一时间,这一新闻迅速登上大小报刊杂志的首要位置,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做出了巨大贡献。
既然是八卦,那自然这新闻内容就是五花八门真假难辨,一传十十传百,传到席向晚这个社会底层劳动人民那里时,真假性已经面目全非,大家众说纷纭,概括成了以下内容——
众所周之,席向桓是寂寞高手,以冷面形象独闯江湖已久。近来人生中忽然绽开一枝艳艳的桃花,在纽约偶遇一个刚入资本市场不久的MM,他乡遇故知,寂寞男人的春天啊…对方的脾气性格家世背景统统不在考虑范围内了,席少爷动身回国急着订婚,一颗红心一门心思动着要追MM当老婆的念头。
——以上,就是关于席向桓订婚消息的大众流传版本。
某个星期二中午,检察厅那三个人一起吃饭时,看到这条新闻,诧异不已,程亮想也没想就问:“你哥哥回来了?还马上要订婚了?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啊?”
席向晚心里本来就有点憋屈,被这么一问更觉内伤,低头扒了两口饭,淡淡道:“我不知道。”
“…”
简捷笑了两声,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不要生气嘛,你青春期那点破事谁不知道。哥哥再亲也只是哥哥,哪有现在的未婚夫重要啊…”
她不说还好,她这么一提,瞬间就把席向晚心里那光明磊落的气势打消了一半,谁叫她有不良案底呢。做贼心虚的人大概都这样,就像电影里常演的那样,某个旁人不小心嘿嘿说了一句“你三年前做的事,我都看见了…”,其实本来只是一个恶作剧,但当事人听到,心中大骇,顿时就想杀人灭口。
迅速扒完饭,端起餐具,向晚淡淡道:“下午我还要上庭,我先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程亮忍不住感慨:“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什么消息席家都不再告知她一声,她一定挺难过的…”
简捷笑笑,低头吃饭,“我看她难过的不仅是席家的不告知,还有席向桓的淡漠才对。”
那么,席向晚会不会像电影里的那些女主角们那样呢?心里有了不可告人的心事之后,势必神思恍惚,心不在焉,打翻水杯、拿错文件、开会走神…总之做什么错什么,一副‘我好难过好难过好难过哦’的愁眉苦脸。
其实怎么可能呢,人是超级会掩饰的动物啊。
一连三天,席检察官的表现都正常无比,上庭、对谈、联络,冷静理智,毫无破绽。直到第四天,席家召开新闻发布会,正式官方表态,宣布席向桓的订婚宴于下星期举行。
傍晚,向晚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过中央广场,大屏幕上正播放着这一条新闻,她一抬眼,就看见席向桓的身影,冷淡严峻,不苟言笑,与记忆中的样子相去甚远,判若两人。
活到二十六岁,席向晚绝不至于单纯到会希冀男女之间没有一丝距离存在,再亲密的两个人,也会有彼此的秘密。
席向桓对外的形象一向是不多言,他自己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本来么,许多人际关系都是在若即若离的距离中维持的,就好比在外面心怀鬼胎的老公应付老婆那样,话不多,就几个字,‘在加班’,不多言,就表示想隐瞒,想隐瞒,就表示还想维持这段关系,老婆呢,也基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如果哪天男人直截了当告诉女人‘我背着你有了其他女人’,接受不了现实的女人通常都会这么哭天抢地:‘为什么你要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思此及,席向晚心里讪讪的。
席母对她没多大感情,说坏不坏,说好也不好。但她肯抚养她十三年,并且没有恶言相向,从不说一句重话,没有像白雪公主里的坏后妈那样整天给她穿小鞋,这真的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了,这点向晚是明白的。
她不明白的是席向桓。
他对别人保持距离,但对她从不,为什么现在对她也这样呢?而且有过之无不及,半年没有电话,没有邮件,回来了也不说一声,她和他在同一个屋檐下一起成长生活了整整十三年,这份亲情是他说弃就能弃的吗。
夜风渐凉,吹皱一池心水。
当年,是谁给了她那样一个承诺,说我不会走,从此以后,你不会再失去亲人。
…
翻开席向晚的人生档案,就可知从血缘上来讲,此人和席向桓所在的百年席家没有任何关系,十三岁以前,席向晚就是个无忧无虑的乡村小丫头而已。
在那个年代,农村娃娃们的名字已经开始脱离‘大蛮二蛮’‘阿牛二狗’这样的定式了。恢复高考后思想开始进步了啊,男孩的名字普遍倾向于热爱祖国一心向党型,什么‘李建军’‘王国庆’;至于女孩的名字,则随着改革开放邓丽君的靡靡之音吹进来,普便倾向于柔美型,什么‘红’啊、‘秀’啊、‘艳’啊、‘芬’啊。
在这样的宏观背景下,可想而知,能取出‘向晚’这样恬淡诗意的名字,取名之人必不是一般的农村人,必定受过高等教育。
事实上也就是这样,给向晚取名的是向晚爷爷,可就是这样一个留过洋、和蔼可亲的老人却在当地的名声并不太好,直到向晚爷爷去世了,向晚上小学后还能听到同学的家长这么说:‘听说她家里以前祖上出过事呢,好吓人哦,是被下放到俺们这里来了…’
为此向晚小时候就和人打过不少架,而且很多都是以一对多的群架,所以后来多年之后成为检察官的席向晚之所以能毅力于打架高手之林不倒,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她从小实战经验丰富,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练出来的。
终于有一天,上小学一年级的向晚跑回家‘哇’地一声哭了,向晚爸爸看见她浑身脏兮兮的,知道她又和人打架了,抱了抱她,温和地问:“痛不痛?”
“不痛…”向晚边哭边说:“杜建国他们打不过我,我把他们都打倒了…”
向晚爸爸笑了,“那你还哭?”
向晚心里好委屈啊,又是‘哇’一声,“爸爸为什么他们说我们家不在这里…”
大概是她哭得太伤心了,向晚爸爸没有再瞒她,摸了摸她的头,温温和和地告诉她,“因为我们本来的确不住这里,爷爷奶奶是旧社会的资本家。”
听到这样的回答,席向晚这等革命小将顿时连哭都忘记了,‘嗷——!’地一声就叫了出来。
“爸爸你骗人!”怎么可能!资本家?!
对于席向晚这种从出生开始就接受正统爱国教育的人来说,资本家,那是一个怎样贬义的概念!
她不能想象,那么和蔼可亲的爷爷奶奶居然和这三个字划等号。
向晚瞪大眼,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们是不是民族资本家?”民族资本家在抗日战争期间可还是共*产*党极力争取的对象…
向晚爸爸笑了下,笑容有些无奈,“就是资本家。”
最后一点希望破灭,向晚‘嗷呜’一声就蹲在地上,哭丧着脸。
历史书上说了,资本家,都是人面兽心的,坏、阴险、欺压百姓、向敌人献媚、剥削贫苦大众、手上沾满我劳动人民的鲜血…
向晚震惊良久,痛心疾首。
向晚爸爸没有再解释什么,这个问题对小孩子来说根本无法解释。当年运动来时有多少真多少假,有谁说的清楚。唯一的事实就是他们席家也在运动中被打倒了,被下放到这个小村子劳动改造,尘埃落定之后,那些事早已在一句‘历史原因’中渐渐淡去,现在又何必再提呢。
上帝造人,把眼睛按在前面,就是要人往前看,不要回头眷恋过去。
那个时候的人们接受红色教育,毛主席思想高于一切,所以当年向晚妈妈和向晚爸爸结婚时,周围反对声无数,纷纷劝告向晚妈妈‘不要嫁给资本家的儿子,要跟党走才对!’。
向晚妈妈是个性情中人,什么运动什么政治,统统不关她鸟事,她是当时为数不多的思想落后份子,不求上进,眼里只有向晚爸爸呀爱情呀生活呀,桌子一拍就吼‘我就是要嫁给他!’,向晚外婆一开始也哭过闹过,抓着向晚外公的手泪眼婆娑:“我们要有那样的女婿…老头子,我们的命怎么那么苦…”
还好,向晚外公是个大大咧咧的农民,背朝蓝天,脚踏大地,扁担倒了不知道是个‘一’字,政治觉悟也不咋滴高,对什么黑五类之类的名词也不太敏感,直爽性子一个,眼睛一瞪就发了话:“他有什么不好?女儿幸福最重要!闺女!嫁了!爹爹送你上花轿!”
对向晚妈妈,向晚爷爷奶奶半句意见都没有,只觉得对不起她。那个时候向晚妈妈的条件多好啊,三代贫农,根正苗红,正是村里人人争相想要的儿媳妇对象。
结婚那天,向晚爷爷奶奶只对她说了这样一句话:“我们让你受委屈了。”
向晚妈妈傻傻一笑:“不委屈!真的!”
新婚第二天,村委领导和党委组织就派人来了,审查似的问向晚妈妈:“昨晚你们都谈了些什么?有没有反对毛主席思想?”
向晚妈妈眉毛一挑,娇俏一笑:“新婚之夜还能说什么呀?就是情呀、爱呀、房间里的…那个呀~~~”
一句话说得几个审查人员脸红心跳,讪讪而去。
就这样,夫妻俩结了婚,过起了平淡温馨的生活。
向晚爸爸从不让向晚妈妈干重活,但每每他一走,向晚妈妈就主动滴挑水劈柴去了,没办法,她从小干的就是这个嘛,读书写字她不行,粗活重活倒是行的。
她喜欢的是向晚爸爸的温和气质,席家未倒前,他小时候就留过洋,见闻与学识都与一般人拉开了距离,气质、涵养什么的统统都上去了,现在在一所学校做了老师,举手投足间都充斥着斯文优雅。于是平日空闲时她就扑进他怀里要他讲给她听,向晚爸爸从不拒绝,向晚妈妈听着听着就抱着他吻上去了…
那是一段真正的幸福。
可惜,天妒幸福,就在一年之后,向晚妈妈过逝在了手术台上,死因是难产,大出血。
就在那个秋风萧瑟的傍晚,向晚爸爸最后一次握住她的手,没说‘对不起’也没说‘我爱你’,开口,就是五个字:“我误你一生…”
话音未落,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她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抬手抚上他的脸,想说一句‘不要哭’,终究没有力气再说出来,手指滑落,滑过他温润的脸颊,垂了下去,顷刻间让他泪如雨下。
23、此间少年(2)+(3)
基于以上情况,可见,席向晚从小就是在单亲家庭中长大。
按着言情定律呢,这种小孩从小缺乏母爱,很可能就会成长为异类女主:愤世嫉俗、偏激、未来小太妹的好苗子…在生命的旅程中一路颠簸,直到最后遇到我们的男主,用博大的爱与更加博大的金钱救赎了她,从此放下屠刀,不做太妹做圣母,一个童话故事水到渠成。
但是呢,大家也看到了,我们的小席并没有走上那条言情女主速成路,而是一路健康而平凡地长大了。
那时候的农村小孩都比较草根,不像现在的孩子那样各个都是宝贝公主似地。再加上全国上下都响应中央号召,老中青三代都忙着去建设四个现代化了,所以大人对小孩管得很松,农村的小孩就更是基本处于放养的状态了。
席向晚有一个美好的童年,那时候的孩子都是真的朴素,打架打得再凶也绝对不会出现‘等着!老子喊兄弟做了你!’这种港片台词,顶多哭一句‘我再也不理你了!’就跑开了,过几天呢,就把那点破事自然忘光了,重新又是亲密的小伙伴。
不得不说,席向晚打架从来都是胜利的一方,这可能真是天分。当然啦,平时向晚可是很乖的,从不主动动手。从上幼儿园开始,席向晚就是典型的钥匙儿童,脖子上套一根红线,红线上栓着一把大门钥匙。放了学先和伙伴们一起去拔草,回家可以喂兔子。
小孩子的世界非黑即白,做起事来目的性都比较明确,席向晚这种一根筋通到底的天然呆拔起草来就更目标明确了,就是多拔多拔再多拔,多拔的青草可以卖钱啊,于是每天放学后向晚和伙伴们组上队伍就如同蝗虫过境,镰刀挥过处寸草不生,要的就是速度!
不得不说,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席向晚还能养成如此单纯的性格,这不得不归功于向晚爸爸的细心抚育。
村里其他父亲管不好自家儿女时都会去问向晚爸爸讨教,而他只是笑一笑,说一句话:要想孩子听话,首先要做她的朋友。
——同志们,要知道,数十年后,李开复先生也说了同样的话。
可见向晚爸爸对教育心理学的精通起码是和李开复站在同一个水平层面的。
有这样细心而理智的好爸爸,再加上向晚妈妈的开朗基因,席向晚果然很争气地成长为了一个纯朴的天然呆,生活无忧又无虑。
这样的生活,一直到十三岁的那一年。
席向晚永远都记得,十三岁的那一个傍晚,放学回家第一次看见席母的情形。
这个人的气质,不一样。
这位女性和爸爸年纪相仿,却明显多了一分不动声色的压迫感,看到向晚,她勾一勾唇,仿佛有笑意,点一点头,像是在对向晚问好。
向晚从小习得礼貌规矩,背着书包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先点头问好:“阿姨好。”
“你好,”她并不冷若冰霜,虽然散发的气息的确不算温暖。转头,她对向晚爸爸道:“席先生有这样可爱的一个女儿,我也有,只是比您女儿要大一些,十七岁。同样是做父母的,我的心情,想必您能体会。”
他没有接下她的话,并不多言,走过去帮向晚放下书包,摸了摸她的头道:“今天晚饭要晚些,先去房间做功课,好不好?”
“好啊。”
向晚一点多疑都没有,立刻拿着课本进了房间,关上房门的时候望见屋外停着的车,是屋内这个阿姨的车,司机模样的人垂手守在车门前。黑色轿车,金色女神标志在傍晚的暮色下熠熠生辉,向晚看了会儿,她虽不懂车,也大概晓得这车定是奢侈品。
客厅内,向晚爸爸开门见山:“恕我直言,在今天以前,我和您完全不认识。我很好奇,您是怎么找上我的?”
“查的,”她微微勾起唇,眼里有欣赏和肯定:“您是斯坦福心理系录取的最年轻学生,如果那时你没有回国,说不定你现在就是美国心理学界最年轻的教授。要查你的资料,一点也不难。”
他没有说话。
这些陈年旧事,竟然被眼前这个人了解得如此透彻,有些资料不是说查就能查的,可见此人的背景有些实力。
她笑一笑,也不废话,单刀直入:“席先生,您有这样的实力,在这里只做一个乡村老师恐怕是屈才了。”
他立刻打断她的话,“过去的那些事我已经淡忘了,现在的我,很满足在这里的生活。”
“那么,您就准备为您的女儿仅仅创造这样的未来吗?”
他的脸色微变,“您这么说,什么意思?”
“仅仅孩子有天分是不够的,有些条件,如果父母给不起,就等于埋葬孩子的天分,甚至是未来,”她看着他,眼里有笃定:“席先生自己就是从小经历美国教育的人,应该比谁都清楚,哪里才有世界上最好的教育系统。我可以提供给您足够的薪水,使您完全有能力保证您女儿未来可以接受国外一流教育,她可以出去看看,这个世界的其他角落是什么样的。”
作为一个父亲,不得不说,她直击中了他的软肋。
就像她所说的,他自己就是亲历美国教育的受益者,切身体会教育水平的高低对一个孩子而言有多么重要,它可以使一个孩子未来的眼界气度及涵养都会因此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现在,向晚跟着他,在这个教育水平落后的小村子里,他没有尽他所能给她更好的,她的未来是否会被他埋没,这是他不敢赌的。
这场谈话持续了很久。
最后,他问:“您需要我为您做什么?”
她勾一勾唇,毫不隐瞒,掏出一张照片给他看,照片上是一个少女,清秀的脸,还有,凶狠的眼神。
“这是我的女儿,席向晴。我不打算隐瞒您,单亲家庭,是我没有教好她,向晴她现在…是一个问题少女。现在,她在少管所。”
一刹那,他恍然大悟。
“你要我对她进行心理治疗?”
她毫不掩饰对他的信任,“席先生中学时就在美国做过心理跟踪实验,很成功,曾经心理治疗过的孩子现在都健康成长了,您的女儿在您的教育之下也没有受到一点单亲家庭的不良影响。所以我绝对信任你,想请你,挽救向晴。”
此间少年(3)
这场谈话是怎样结束的我们不得而知,但它最终的结果却无疑是尘埃落定的:向晚爸爸同意了。
站在他的角度,实在没理由不同意。席母开出的薪金,足够向晚接受比现在更好的教育,席母要他做的事,也不过分。不杀人不放火,她是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求他救女儿。无论如何,这场交易对双方都是有利无害的。凭心而论,席母赌得更大些,放着一堆专家不请,而相信他一个没有任何公认执照的平凡人。
席母很快履行她的承诺,向晚迅速转了学,上了本城数一数二的名校,并且,她安排她住了校,周末他可以接她回家。
“新学校好吗?”他问。
“嗯!”
向晚点头,虽然一开始很舍不得以前的老师和伙伴们,但名校的老师那个精英啊,学校环境那个美啊,同学们之间竞争的刺激啊,啧啧,真是让她大开眼界,无法用语言形容,向晚说出来语气里都伴着串串鲜花。
“这样…那就好。”
相对的,他也开始着手席向晴的心理治疗事项。
要对一个已经十七岁的问题少女进行心理治疗并不容易。尤其是当他拿到席向晴的资料后,他更确信了这一点。席向晴,这个人绝不像她的名字一样光明晴朗,嗜血、残忍、孤注一掷,完全可以这么说,她存在很严重的心理扭曲问题。
他毫不怀疑,席母先前已经找过了众多心理医生和专家,都失败了,她才会千方百计找其他人,就这样找到了他。
他微微一笑。
真是,命运难料啊。
席母的眼光无疑是成功的。
在这个男人的悉心干预下,随着时间的流逝,席向晴的情况一天天地安稳下来,从以前乖张暴力的状态渐渐平静下来。
这场交易就这样看似平稳地进行着,直到半年后。
他诚实以告,“我对席向晴的心理治疗必须暂停。”
席母不解,“为什么?”
“从一开始我就说过,我反对您要我每天监控在向晴身边,可是您坚决不同意。心理医生非常忌讳医患之间产生任何私人感情,而向晴,无疑已经有了这种倾向。”
她眉头紧皱,因为她也看出来了。
席向晴一天比一天听话,但她只听他的,对他的依赖与日俱增,不是爱情,是更强烈的依赖感,席向晴把他看成她唯一的救赎,不允许任何人抢走他,包括席向晚在内。
“如果现在不停止,我不能保证未来她会发生什么事。我不会放弃治疗向晴,但像现在这样的密集监控绝对不行。”
席母沉思良久,点头同意。
然而,他要离开,有人不许。这个人就是席向晴。
三天之后,周五,傍晚是他接向晚回家过周末的时间,这一天爸爸却没有出现,并且以后,他都没有再出现。
失踪。
这是警方给席家和席向晚的唯一交代。
“目前为止都没有发现席向晴小姐和席先生的踪迹,我们会尽量去找…”
除此之外,别无他话。
那一年,她十三岁,席向晚首次尝到手脚冰冷不知感觉的滋味。
爸爸从不提患者的事,他说过,心理医生非常忌讳病人和自己的生活产生私人交集。他也只感慨过一次席家的事,说席向晴有一个没有温暖的家庭,唯一给她温暖的只有她的哥哥,可惜她的哥哥自身难保,从小被送去美国,一年之内见不到妹妹几次,有心无力。听闻,向晚明白,自此从不打探席向晴的事,她没有太多好奇心。
她见过席向晴,只一次,是席向晴到学校门口找的她。
漂亮的脸,过分凶狠的眼神,这是向晚对她的全部印象。席向晴是个不多言的人,开口,只有一句话:“我觉得,我和席老师更像是一家人,你不是。”
席向晚那时就豁然,这世上是有那么一些人,注定了要与争夺为伍,在一次次流离失所中觅得自身的出路。
并且,其实,根本不存在出路。
席向晴的出路,无非是那一场无可避免并且会因争夺而变得尤其缓慢的成长。
然而,成长是一种疾病。
一如时间是一种疾病。一如生命是一种疾病。
最后,席向晚淡淡地回应她的话:“但是很抱歉,他是我爸爸,你抢不走。”
一句话,就让席向晴立于败境。
此刻想起来,席向晚才知,这怎么可能是单纯的见面?
这分明是一次对峙,一次角力,一次抗衡。
完全以成年人的方式,是成人与成人之间的事情。
然而失踪两个字扑面而来时,向晚沿着墙壁滑了下去。
时间一天天过去,流言蜚语铺天盖地。有人说席老师绑架了席向晴,也也有人说两人日久生情私奔,也有目击者说,有一天傍晚看见有一个少女一个人在海边岩石上跳舞,一个男人试图拉她下来,结果被她一起拉着跳进了海里。也有人说,有打渔船救上了人,只是不知道去向…
茫茫大海,要找人,谈何容易。流言蜚语,真假难辨,谁对谁错,有谁说得清楚?
只有一件事是确定的。她只有爸爸一个亲人,一夜之间成为一个人,她甚至不知道爸爸是死是活,这个结果她受不了。
终于大病一场。
传说当年,紫式部写《源氏物语》,写到最后源氏公子去世的那一章,悲痛不能自己,眼泪掉下来,浸染墨迹,行不成文。最终那一章一片空白,只有标题,没有正文。
爸爸曾经教过她,如果悲伤时,就写在日记上,把悲伤写出来就好了。她趴在小台灯下,想用爸爸教过她的方法让自己少害怕一点。然而一个晚上,她一个字都写不出来,只有眼泪大颗大颗从眼眶里滚落。眼泪打在日记本上,纸页被液体浸透,迅速蜷缩起来。
是要到这个地步她才知,紫式部是对的。人到最痛时,是说不出话写不出字的。
高烧说来就来,来势汹汹。
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觉得昏沉中有人敲门,最后门被人强行踢开,有人进来。他直直走向她,叫她名字,摸了摸她额头,下一秒就拦腰抱起她。她看不清他的脸,只闻到他身上干净的青草味,透着令人安心的气息。
他抱她去医院。
在医生扎针的时候抱住她喊疼的身体,这个动作像极了爸爸曾经疼爱她的姿势。一瞬间她错觉爸爸回来了,一把抓住他的手,再不肯放他走,以为可以挽留一切。
——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
就这三个字,她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呻吟。双目潮湿,之后眼泪就滚落下来,他的衬衫袖子被她紧攥在手里,救命稻草似地,要将其中暖意攥出来,此生携带。
他就这样陪她。一整晚一整晚地陪。
在她昏睡之际不断对她说,向晚对不起。
对不起,向晚,我回来得太晚,终至悲剧发生。
对不起,向晚,求你不要恨向晴,恨一个人太可怕了,我不想看见你变成第二个向晴。
对不起,向晚,让你遇到这种事,因为我们家的悲剧,连累无辜的一个你。
整整五天,他在她身边分寸不离。
也不睡觉,也不学习,也不工作,也不休息,只是陪在她病床前不离开,握着她的手靠在床沿边,把额头靠在她掌心,像是赎罪,又像是作出了一个要宠爱的决定。
直到她醒来。
朦胧中她听见有人在说话。
“少爷,您从美国回来后就一直在警局联系人找席老师和向晴小姐,抱向晚小姐来医院后也没有休息过,睡一下吧,不然不行的…”
“出去。”
“是…”
她被声音打扰,觉得困,但还是想醒来。
缓缓睁眼,一抬眼,就见到他。
这是一个年轻男人的脸。
是的,男人,她十三岁,他十八岁,但一身的气质已经不能用男孩来形容,基本上,他已具备男人的一切基本要素。
他抚过她退烧的额头,眼神纯净如水,对她温柔地说话。
“你好,我是席向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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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会更得比较慢哈~~~因为学业告急TAT……国庆都留在学校赶论文……
为什么要交代清楚席向晴的事呢,是因为这个人后面要出场…八过她出来也吓唬不了人,向晚好欺负,辰辰明显不好欺负…话说席向晴这个少女也很神奇啊,我见过喜欢抢女主老公的少女,还没见过这种喜欢抢女主老爸的少女……OTL
下一章终于写到辰辰了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