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白家有女名素真
作品:《金莲别录》 第二十六章白家有女名素真
白女醒来之后见自己已经脱离险境,心中疑惑。又见那头野猪精居然跪在门外,自言受了白菩萨舍生取义的精神感召,自愿为奴,追随白菩萨。白女虽然自大,却不至于相信自己真的有感化凶残妖怪的能力,心生戒备。
吴尚道见白蛇醒来,便也出了房门,装作感激道:“小姐,昨夜你实在太……伟大了!小的实在是感动异常!当时天花乱坠,地涌金莲,有菩萨显灵说小姐你一定能证果成真,所以我和小猪都愿意追随小姐到天荒地老!”白蛇听了心中荡漾,犹自不信。吴尚道又以淳厚道力化解她内心戒备,只让白蛇如沐春风,信以为真。
野猪精收拾了行礼,召集手下八大妖将,告诫他们切不可再滥杀无辜,只等他功德圆满回来再度众妖。吴尚道也留下了两份手抄经书,一为《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一为《高上玉皇心印妙经》,命妖怪们好生修炼。妖将们听说大王要追随菩萨修行,各个钦羡,却也知道昨夜一场恶战,折了不少好手,心中胆怯。于是只遥遥拜别了野猪精,不敢上前跟“菩萨”说话。至于吴尚道留下的手抄经文,不等马车离开它们的视野便用去引火造饭了。
白女换了衣服,却还是白色的一身,赐野猪精名号,唤作朱罡烈。野猪精自然欣喜非常,觉得“罡烈”两字十分霸气,足堪佛门护法金刚。白蛇又用法力化了那人头骨念珠,变成一百零八粒佛珠,上面绘了一百零八罗汉,镇住血煞之气。野猪精的狼牙棒也换做了月牙铲,若是再戴上月牙头箍,真有火工头陀的样子了。
妖怪们牵马备车,奉上盘缠川资,送走了三人。
朱罡烈在前牵马领路,吴尚道走在车旁和白蛇说话。吴尚道想起“朱罡烈”本是猪八戒的大名,转念又想到了白蛇,便开口问道:“小姐,您姓白,又是蛇身,认不认识一位叫白素贞的千年蛇妖啊?”马车里沉默了片刻,白蛇笑道:“没听说过。不过……嘻嘻,我本来没有名字,素真这个名字倒也不错,以后我便是白素真了!”幸亏吴尚道道行精深,否则真要一头栽倒了。这蛇妖绝非白娘子,怎地连个名字也赖人家的?
吴尚道习惯性一晃手腕,又旁敲侧击问起了白素真的来历。原来白素真也有千五百年道行,一直在峨眉山潜修,后来好奇人间事,才下山云游天下。她修为虽高,却不是个擅长打架的妖怪,变些戏法糊弄凡人和三流道士也就罢了,碰上个凶横的强盗就无能为力了。
故事好不容易说到了云阳县,吴尚道有心盘问,总算知道了白素真杀人真相。原来那日白素真正在树林里修炼,目睹那两个剑客追杀吴尚道和如意,心生同情。于是替如意引开了那两个剑修。那两人修行不够,心性不稳,被白素真美貌迷惑,自相残杀而死。
白素真从他们身上取了捆仙绳,于是一发不可收拾,以为邪教弟子总有些宝贝,便接二连三诱捕那些离群的信徒,让他们自相残杀。又假冒如意,自称狐仙报仇,让那些无知百姓不敢贸然加入邪教,免得连累无辜。
“说起来还要谢那道士。”白素真说起惊险处,不由声音发颤,“没想到那个妖女居然有那么大法力,引得来天雷!我当时只当要死了,却没想到他硬挨了一记,还带我飞了三千里……我还真没见过能飞那么快的人呢!你说他会不会是仙人?”
“我看不会。”吴尚道听着好笑,故作严肃道,“你做出这等恩将仇报的事来,若是仙人肯定不会放过你,说不定你早被五雷轰顶了!”
“臭乞丐!死木头!你敢咒我!”白素真嗔道,“看来不给你点厉害,你是要造反了!”
吴尚道早就怪笑一声跑去了前面,口中高唱《花子歌》,引得野猪精朱罡烈也跟着一起唱了起来。气得白素真只是嚷着“不许唱”,却拿他们没有丝毫办法。
其实,吴尚道因为救白素真一事方才遇见得道高真,早就心无芥蒂,只是看不得白素真这贪宝的习惯,故而宁可放慢了脚程随她一起走,也要待机点化一番。
三人之中有了朱罡烈这么个大保镖,对宵小的震慑程度远远高过了小白脸长随。尤其是朱罡烈也曾开过黑店,但凡进了哪家客栈觉得有回家的感觉,那铁定是黑店无疑。白素真除了贪宝,倒也没有其他毛病,心肠还算慈悲,对付黑店只是严惩恶首,不究从犯。只是吴尚道又发现白素真另一桩不良嗜好——爱扮观音。
说起来白素真也的确长得极美,非但极美,还很耐看。若是再潜修两百年,恐怕真能冒充神仙菩萨。可惜现在她定力不足,一得意便有邪气暴露,自然就显得有些轻佻了。
不过这等小瑕疵吴尚道倒也不去理会,只是暗暗用清静境去感染二妖,使之心性坚定。这个世界的修行人恐怕无法接受吴尚道这种异端,但是从小看电视电影的吴尚道对于妖的感觉反倒比对人来得好很多。又加上妖物修行磨难更大,若要吴尚道再添上一层,自己也于心不忍。
“小姐,过了那条河就是河南道了。”朱罡烈化缘回来,对白素真道。
白素真嘟囔一声,抱怨行程慢了。吴尚道却心中暗笑:这里最拖累行程的恐怕就是白小姐你了。好在如意并无危险,倒也不着急。不过那如意也真是的,既然没事就早点回家啊!
“小姐,刚才我去采买日用,有个道士鬼鬼祟祟跟着我,看样子来者不善。”朱罡烈又道。
白素真放下碗筷,道:“定是你修行不够,露出了妖气。也罢,等他找来你就自认了妖怪,只说是我降服的便是了。”白素真说这话的时候,面色自然,出语沉缓,倒真有几分得道女真的风度。
吴尚道见又回到河南道,不禁想起诸嵇山,便找了个由头,避过白素真,径自御风往诸嵇山去了。
诸嵇山下酒肆之中还是那个酒保,见了吴尚道已经认不得了。吴尚道育成元婴,本人容貌虽未大变,气质却已经大相径庭。上一次他来此处,还是个克己修真的道人,此时已经像是个超凡脱俗的羽士。
一唯见又有人来,还是个修行高深的道者,不由疑惑。等见了吴尚道一时也没认出来,直到吴尚道躬身行礼,口称道友,她才认出竟是旧识。
“舍妹还未归家……”一唯低声叹道,“道长有心了。”
“事由贫道而起,贫道自然不能不管。”吴尚道见一唯面色有变,道,“道友放心,贫道卜算过,令妹一切安好。而且有高人指点,令妹可能被困九华山。贫道必当一探。”
一唯垂头道:“九华山乃是菩萨道场,若是不便……”吴尚道抬了抬手道:“龙潭虎穴也得去看看。”说完只觉得气氛诡异,转头一看,门口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正偷偷张望自己,竟是当日惹事的小狐狸。吴尚道朝她微微一笑,向一唯告辞,御风而去。
白素真那边却出了状况。之前那个鬼鬼祟祟跟踪朱罡烈的道士却不是个要除魔卫道的人,却是山贼的耳目探子。他原本只是想打朱罡烈闷棍,说不定还能得了这妖怪的内丹。谁知他跟了一路,见到朱罡烈原来才是个长随,主家又是个极美貌的年轻女子,不由贼心大动。
他正想上前哄骗一番,打探个清楚,却又想到刚才朱罡烈出手阔绰,丝毫不把银子放在眼里,心中略一盘算,索性回头招呼人马共发这笔浮财。
这世道民生疾苦,但凡有口饭吃的事就有人肯提着脑袋去干。什么是善恶,哪里有是非?听那探子说有金银美女宿留林中,村里壮年哪个不是口流馋水?他这一呼倒真有云从影随之势。
好在山村人少,初时只有十几个人,朱罡烈到底曾是一方妖王,皮厚肉糙,寻常兵器打在他身上就如挠痒一般。那些举着锄头上来的农民只片刻功夫就被他打得落花流水,若不是白素真要他杀造杀孽,此刻必是血流满地。
不想这些逃得命去的人非但不庆幸妖口逃生,反倒贪念大炽,又召集了一群落草的贼寇围了上来。这些人固然伤不了朱罡烈,手里的刀剑斧钺却也让朱罡烈痛得咧嘴。更麻烦的是朱罡烈固然神勇,却挡不住他们人多,被几个激灵的贼寇冲进了马车。
白素真要对付这些人还是游刃有余的,三拳两脚便将他们打了出去。不想那些被白素真打出去的贼子转头便大肆熏染白素真的容貌。直把她说得天上罕见,地上绝无的美女。这些贼子平日多有串联,见自己拿不下这二人,也不惜人多分赃少,纷纷呼朋引类,直把方圆十数里的草寇都叫了来。
朱罡烈虽然不在乎手里再多添几条人命,怎奈敌人势大,有道是蚁多咬死象,自己就算皮厚肉糙恐怕也扛不住这帮人一拥而上。
“罡烈,若是可以你便杀出去吧。不用管我。”白素真见山贼里里外外外围得铁通一般,知道再无保全之理,同时又有些欣慰:那个臭乞丐死木头不知道去了哪里,总算逃过一劫……
朱罡烈早就想逃了,他是妖怪又不是圣人,哪里会有舍己为人之心。只是他又担心那个小厮法力高强,万一白素真有个缓急,那家伙来找自己晦气,恐怕这辈子再无安生。只要撑到那小厮回来,自然一切平安。朱罡烈硬撑道:“小姐别怕,他们若想动你,先从我身上踏过去!”白素真听了颇为感动,只是相处多日,于心不忍。
贼寇之中自有头目,命人围了朱罡烈,一味游斗。又命人围了马车,将马都解下来牵走。白素真死守车厢,却禁不得贼人在外拆车。这三十两白银买的车马没片刻功夫便连车轮都被拆走了。
白素真在厢里被颠得七荤八素,怒从心头起,放出玄山剑就要大开杀戒。贼人哪里知道自己惹了妖怪?犹自往车厢里挤。一个身材瘦弱的贼人首先撬开厢门,用力挤了进去。
他哪里知道玄山剑早就等在那儿,只等他头颅进来就一剑挥过去。车厢里昏暗,贼子只见眼前一亮,一柄寒气森森的宝剑已经架在了他脖颈上。贼子利令智昏,居然还想伸手去抢这宝剑,被白素真手腕一转将他的手齐腕斩了下来。
白素真偷摸拐骗诸事都还熟练,杀人却总有些解不开。她见这贼人只是个十三四岁孩童,原本的杀心顿时灭了大半,最后只是断他手腕以示警惩。谁知那贼子惨叫退出去时还顺手扯住了白素真放在旁边的包袱,里面正是路上的川资盘缠。这些黄白之物份量沉重,那贼子剧痛之下没能拎起来,只拖出车厢便散落在地。
众贼寇见了真金白银,顿时如水入油锅,炸了起来,攻势愈发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