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庄最阔气的宅院，是庄东头儿的小白楼，连同高高的院墙也粉刷得雪白。 它是庄里唯一的二层小楼。主人高怀庸，年届六十，为人和善。笑眯眯的一双细眼，看起来很慈祥。高怀庸有点墨水，在高老庄算是个秀才。
    高怀庸的老伴儿，早几年就去世了。他儿子高翔，从最初的打工仔做到包工头，从包工头做到小经理。据说现在已经是省城一家房屋开发公司的大老板了。
    这座小楼，是去年高翔盖建的，在高老庄算是小别墅了。大家很羡慕，都说高翔是高老庄最有出息的人。
    高怀庸一个人，住着这么大的宅院，刚开始时感觉挺好，心情也敞亮。可是，住着住着，越来越感到寂寞。后来，孝顺的儿子就把高怀庸接到了省城。
    高怀庸在省城住了两个月，又感觉没啥意思。高翔忙得经常不在家，儿媳妇的心思，又都扑在了读初中的孙子身上。自己人生地不熟，连个聊天的人也没有。心上还总挂记着庄里的小白楼，这就张罗着要回老家。
    高翔还真不错，给他老爸带上五万元钱，要他有合适的再找个伴儿，就吩咐司机长途跋涉地送他回来了。
    中午，车子到了县城。高怀庸和司机下车吃了饭，又给汽车加满了油。刚出加油站，高怀庸忽然看到，前面有两个身影很熟悉。仔细一辨认，是本庄的高兰兰和她的母亲高玉凤。高怀庸就招呼着：“兰兰，兰兰！”
    兰兰觉得好像有人在叫她，顺着喊声一看，见是高怀庸，便拉着妈妈快步走了过来。
    高怀庸打量着这对母女——兰兰长得很标致，很文静：大大的眼睛，天真无邪；粉嫩的肌肤，青春洋溢。再看兰兰妈玉凤：稍显憔悴但掩不住清秀，略带忧郁却流露出温情。
    “是要回家吗？正好，上车走吧。”高怀庸打开车门下了车，他先把高玉凤让进车里，又笑着示意兰兰坐到前面。
    兰兰挺高兴：“谢谢爷爷，真巧啊，不然的话，我们还不知道要啥时候才能到家啊。”
    高怀庸也高兴，呵呵笑着说：“也是你们的运气好嘛。”
    车子开了，高玉凤问道：“大叔，您这是从省城回来的？”
    “是啊，这大城市不是咱生活的地方，不习惯，就回来了。”高怀庸说：“你们娘俩到县城干啥来了？”
    “哦，有个远房亲戚，来办点事。”
    说起兰兰母女，现在是够可怜的。
    兰兰爸爸出外打工，钱没挣着却出了车祸，司机逃逸。高玉凤从高一虎哪儿借了三万元的高利贷救急，结果人财两空。
    一年多了，钱还不上，却越滚越多。高一虎来讨要，她也只能往后拖，愁死人了。
    高玉凤不是不知道高一虎的德行，当时也是情急顾不得太多，而高一虎又是利落的出钱，这债就借下了。
    高怀庸想起了这娘俩现在的处境，问道：“玉凤啊，你们和高一虎的债务，怎么样了？还了多少了？”
    高玉凤面色忧郁，她叹了口气，说：“没还呢，这钱一时还没有着落啊。”
    高怀庸也深表同情，点着头说：“真难为你了。”
    高怀庸与高玉凤慢慢地聊着天，他渐渐感觉到，高玉凤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好闻的女人气息，不时地扑进他的鼻中，令他很愉悦，很舒服。心里便免不了产生一些遐想。
    车子一进高老庄，兰兰母女就要下车，高怀庸则坚持把她们送到家门口，才返回自己家去。
    高玉凤进屋喝了杯水，看天黑还早，便把衣服换下来，拿去河边洗了。她洗完衣服，端回院子里正要晾晒，高一虎就跟进来了。
    “是一虎兄弟啊，屋里坐吧。”高玉凤心里惴惴不安，脸上还得热情相迎。
    高一虎也不客气，进屋坐下，问道：“兰兰呢？”
    “哦，她出去了。”高玉凤支吾着。
    “怎么我一来，她总不在啊。”高一虎摇着头。
    “她在家里哪能呆得住啊。”高玉凤的声音提高了一点。
    高一虎每次到兰兰家来，总感觉这屋里，充满着纯纯的女人味道，就连呼吸的空气，也温温柔柔的，有时他甚至会产生某种冲动。
    高一虎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缓解一下情绪。然后慢慢地说：“你们这钱，借的时间可不短了。”
    “就是呢，我也着急得不行。”高玉凤给他沏了杯茶。
    高一虎提高了嗓门：“光着急有什么用啊？你得想办法啊。”
    高玉凤面露难色：“我家的情况你也了解，一时半会儿的，还不上你啊。”
    高一虎沉思了一下：“咱们乡里乡亲的，你当初急着用钱，我可是没犹豫啊，想帮你一把。可是现在我感觉，这钱你还不上了。你说这事怎么办？”
    高玉凤低着声说：“我和亲戚朋友打过招呼了，想先拆兑拆兑，还你一些。”
    高一虎狠吸了一口烟说：“现在是什么年月，你都没有偿还能力，谁能借给你钱？就是把你这房子卖了，又值几个钱呀？再说，卖了房子你们上哪儿住去啊？”
    高玉凤无言以对。该想的办法都想了，走投无路啊。
    高一虎当初，之所以那么干脆地借给兰兰家钱，那是动了歪心思的。他觉得现在应该摊牌了，就看着高玉凤说：“不然这样吧，我跟你商量……”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你把兰兰嫁给我吧，这债嘛，咱们就一笔勾销。”
    高玉凤一听，倒吸口凉气，结结巴巴地说：“这……这不合适吧，这是两回事啊。”
    高一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瞪着眼睛说：“不合适？你说啥合适？你欠钱不还就合适？你考虑考虑吧，尽快给我答复。”说完，他把烟头儿朝地上使劲儿一丢，走了。
    望着高一虎走去的背影，高玉凤愁眉紧锁。她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高一虎以前来过几回，话里话外的意思，高玉凤听明白了，知道他在打兰兰的主意。所以这阵子她就盘算着，兰兰今年也二十岁了，如果能找个好人家，尽快把兰兰嫁出去。今天带着兰兰，去县城亲戚家，就是想让人家帮忙，给兰兰物色个对象。
    虽然一直有心里准备，可高一虎这一挑明，还是让高玉凤心惊胆战。高一虎这人品，唉，她不能把兰兰往火坑里推啊。
    “妈！”兰兰从西屋出来，刚才发生的事，她听得一清二楚。
    “妈，我死也不嫁给他。”兰兰双眼含泪。
    “孩子啊，你说这可怎么办啊！”母女俩相拥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