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作品:《我的厂花男友

    自那晚之后,就没再瞧见过他,闲下来时便总觉有些六神无主。
    还有箱子里那件奇怪的东西,他当时端详了良久,似是瞧出了什么,问了却又不说,让人很是有些不安。
    回去之后,她自己也曾悄悄地检视过,无论怎么看,都觉那东西都不是母妃所该有的,反而像是一件残缺的兵刃。
    若那真是一件兵刃,又为何会出现在母妃的遗物中?
    莫非是三哥当年收拾时太过慌张,错把这东西混进去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却隐隐感觉到此物可能牵涉重大。
    正自愣神,却听身后一个甜糯的声音带着些欢悦地叫道:“果然在这里!”
    高暧浑身一震,慌不迭地将那耳饰塞回怀中,回头就看方才顾太后寝殿里的那名少女站在门口。
    只见她快走两步,来到面前,盈盈下拜行礼道:“淳安县君柳盈盈,拜见云和公主殿下。”
    这一下突如其来,高暧不禁愣住了。
    回宫这数月以来,从来都只是自己对皇兄太后他们大礼参拜,却不曾有人这样对过自己,这猛地一来,还真是不惯。
    她呆了呆,慌忙扶着对方道:“县君无须多礼,快请起来。”
    那自称柳盈盈的少女却没起身,面上满是愧色道:“方才明明是臣女一时莽撞,致使打翻了药碗,却无端让公主被太后娘娘责骂,臣女左右不安,特来向公主请罪。”
    高暧没料到她竟会追出来致歉,心头不禁疑惑。
    可听她语气真诚,目光中的惶然也不像是在作伪,便微笑道:“县君莫要这般说,这也是我急于要进去,才致生了冲撞,其实咱们两下里都有疏失,怨不得哪一个,快请起来吧。”
    “臣女惶恐,多谢公主宽宏大量。”
    柳盈盈这才慢慢起了身,脸上带着七分惭愧,三分感激,像是有些不知所措的立在那里。
    “方才已说了,一件小事而已,县君不必记挂在心上,还烦请替我向母后说,待这边药煎好了,便立刻端过去。”高暧说着便转回头,又去看灶上的药罐。
    柳盈盈低低的应了一声,却没离去,垂首似在踌躇。
    高暧也瞧在眼里,不知她的用意,便问:“县君还有事么?”
    “没……没有……”
    柳盈盈惊了一下,嗫嚅道:“其实……太后娘娘已歇息了,臣女这才得闲出来,现下也……也不想回去。”
    她怯怯的说着,头垂得更低了。
    “为什么?”高暧不由更是奇怪。
    柳盈盈低头抚弄着衣角,局促道:“今日是臣女头一次进宫,虽是现学了些规矩,其实什么也不懂,在这里还真是觉得不惯。”
    高暧不解道:“方才县君不是称母后为姨母么,怎会觉得不惯?”
    柳盈盈脸上一红。
    “不瞒公主说,臣女的母亲是太后娘娘庶妹,父亲是越州知府,从小长在那里,没到过京城,也没见过太后娘娘,这咋一进宫来,老实说……臣女还真有些怕她老人家。”
    她说着便又低下头去。
    高暧见她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不禁便想起了初入宫时的自己,于是温言道:“我刚来时也是这般,其实现下也不怎么惯。不过,总是日子长了便好些。”
    柳盈盈闻言,愕然抬头:“刚来时?公主原先不在宫中么?”
    高暧轻轻掀开药罐瞧了瞧,又添了些水。
    “是,我自小便被送出宫,今年春天才蒙皇兄降诏,才重新回来,这几个月过去了,对宫里的规矩还是一知半解,说来也不比你强呢。”
    “啊,怎么会这样……”
    柳盈盈吃惊的望着她,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或许在她眼中,所有的公主都应当尊养宫中,受尽万千宠爱,享尽荣华富贵,从小就被送出宫简直是闻所未闻。
    可是看样子这却是千真万确的事,而且她说得虽是淡然平常,可听在耳中却像是含着说不尽的幽怨寂寞,让人油然生出怜悯之情。
    高暧见她呆呆不语,便也有些好奇的问:“县君这次进宫也是为了探视母后么?”
    柳盈盈这才回过神来,颔首道:“也算是吧,不过……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
    她顿了顿,忽然转口问:“臣女斗胆相询,公主可见过晋王殿下么?”
    高暧不知她为何提起三哥,微微一怔,便点头道:“你是说三皇兄,当然见过。”
    柳盈盈立时脸现喜色,竟不由得跨前了一步。
    “那公主可与晋王殿下相熟么?他是何等样人?”
    话音刚落,又像是省起了什么,慌忙蹲身行了一礼道:“臣女失言,请公主恕罪。”
    “不过是问句话而已,哪有什么罪不罪的。”高暧抿唇一笑,跟着问:“我只是想,县君为何突然问起三皇兄?”
    这话一出口,柳盈盈顿时红晕上脸,含羞垂首半晌,才忸怩道:“太后娘娘说,这次宣我入京,便是为了晋王殿下大婚之事,过几日陛下便会下旨允可,所以臣女才出言相询……”
    她说到这里,已羞不自胜,埋头不敢抬起来。
    三哥大婚?
    高暧这下却是大出意料之外,但惊讶之余,也没觉得有什么,于是便微笑道:“三皇兄他人品贵重,才情卓越,更难得的是重情重义,确是良配,云和这厢便要恭喜县君嫁得好夫婿了。”
    柳盈盈重又抬起头来,俏脸仍是红扑扑的,但却掩不住心花怒放的样子,连声道着:“太好了,太好了,臣女多谢公主相告!”
    高暧看着她那副欢喜无限的样子,不由也被撩动了心弦,若这姑娘是个品性纯良的人,她也当代三哥欣喜。
    可想着想着,心中不自禁的忽又生出一股悲凉来。
    这一生,自己也有机会着冠披裳,嫁为人妇么?
    又或者只能就这般庸庸碌碌,老死在宫中?
    第35章 暗送意
    感时伤怀,恨时哀戚。
    眷恋伊人何所依,枉自蹉跎也无绪。
    佛家讲缘,却偏要定出些森严戒律,不许人动真情。
    多年潜修,让高暧敛去了女儿家该有的心性,把一切都藏掖着,轻易不愿对人言。
    直到遇见那个人,渐渐的便再也守不住那份清静自持的超然,每每想起,就心绪难平,无法克制。
    她不懂这是为什么,更不敢往深处去想。
    假若那个人不是什么所谓的“天家奴婢”,只怕自己就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罐中的汤药早已滚开,热气腾上来,蒸得人有些眼晕。
    柳盈盈并不知她心中所想,自顾自的欢喜着,也不像之前那般矜持,凑在旁边问着问那。
    高暧没什么兴致,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待药凉了些,便拿碗盛了,与她一起走出膳间。
    将将走到寝殿门口,便见走廊拐角处转出一个身穿赭黄团龙袍,头戴双龙抢珠翼善冠的人影。
    陛下?
    高暧不禁一愣,没想到皇兄竟突然来了,慌忙挪了几步,立在廊侧面向着他。
    柳盈盈乍见那黄袍加身的人来,像是比她还紧张,垂首站在她身后,手脚都在发抖。
    须臾间,显德帝高旭便领着两名内侍来到面前。
    “云和拜见陛下。”高暧说着便要跪倒。
    高旭一把托住她手臂,温言道:“皇妹请起,哪有人端着碗见礼的。”
    她脸上不由一窘,想想确实如此,便说声“多谢陛下”,这才直起身来。
    高旭又正色说了两句场面话,侧头瞥了一眼她身旁的柳盈盈,问道:“这位是谁?”
    柳盈盈一直愣愣的,这才回过神来,跪倒行礼:“越州知府柳铭诚之女柳盈盈,封淳安县君,拜见陛下。”
    “哦,你就是淳安县君,朕想起来了,母后前些日子才提起过,不想来的这般快。”
    高旭打量了她两眼,似乎并没如何在意,目光又转回高暧身上,随即对旁边的内侍道:“你们陪县君入内给母后送药,朕有些公事要问云和公主,替朕跟母后告罪,就说朕稍时便来。”
    两个内侍躬身应命。
    柳盈盈却像如蒙大赦,也应了声“是”,从高暧手中接了药碗过来,便随那两个内侍进寝殿去了。
    高暧不由得心头纳罕,自己不过是个闲散的人,皇上哪会有什么公事跟她说?
    疑惑之余,却也不敢违拗,只好站在那里等他开口。
    高旭朝寝宫里张望了一下,并没说话,而是带着几分神秘的抬手朝回廊另一头的梢间指了指。
    高暧随即会意,点点头,跟着他快步走到那里。
    刚一跨进去,高旭便将房门半掩,自己倚在木橼上,目光睨着外面,似死在查探廊间的动静。
    见他这副样子倒有些鬼祟,高暧心头更加奇怪了,实在不知这皇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他盯着外头看了好半晌,见始终没什么动静,这才回过头来,叹声道:“皇妹才回宫不久,又每日前来侍疾,真是辛苦了。”
    紧张了半天,开口却说起这个。
    高暧很是诧异,面上却波澜不惊,敛衽蹲身一礼道:“云和惶恐,为皇兄分忧,为母后侍疾,乃是云和的本分,怎敢称辛苦二字。”
    “话不是这般说,所谓本分也不过是表面文章,真能为君分忧的又能有几人?再说母后向来对你没什么好颜色,却还要你如此尽心尽力伺候着,心里有些怨气也是人之常情。”
    高旭言罢,又叹了一声:“好了,不说这个。皇妹回宫这几日,朕一直未抽出闲来问你,今日既然恰巧碰上,索性便直说了。”
    他顿了顿,跟着道:“朕闻这次夷疆之乱,皇妹只身面对叛贼,却能镇定自若,与其周旋,为徐卿解救夷疆土司赢得时间。后来更是不惧险境,当众揭穿叛贼阴谋,这等勇气连须眉男儿都要佩服,朕听了甚是高兴。”
    高暧先前也有几分料到他会提起这事,可还是忍不住心头一跳,隐隐觉察到有些不妥,想了想,便蹲身道:“皇兄过奖了,当时云和被叛贼掳去阳苴城,实则也是害怕得紧,全赖徐厂臣暗中潜入,并订下计策,云和才知如何应付,至于最后平定祸乱,也是徐厂臣与慕老土司的功劳,云和不过是依计而行,哪敢自居什么功劳?”
    一番话侃侃说完,连自己都觉得入情入理,可不知怎的,又莫名有些心虚。
    她下意识地抬眼向上瞧,却见高旭也正看着她,目光怪异,像是也瞧出了什么似的,赶忙又垂下头去。
    “皇妹何必自谦呢?据朕所知,那日叛贼聚众在阳苴城中举行祭天大典,欲自立建国,是皇妹灵机一动,想出计策来,揭穿了他们拥立的舍诏乃是欺世盗名之徒,使得夷疆民众生疑,徐卿他们才好依计下手的。”
    高暧猝然心惊,便觉像有什么东西直刺自己的脊梁骨,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皇兄为何会知道的这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