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作品:《吾爹非土著

    沈来宝没想到铺子里这么多人,还直勾勾往他瞧,还都是姑娘婢女仆妇,再厚脸皮的人被这么瞧也得觉得不自在,更何况他是来挑簪花的。前几日他就想来了,挑个给小花当及笄的礼物。可是首饰铺子没拿新货,都是一些街上其他姑娘有的。
    他想像之前那样寻独一无二的,就让掌柜去拿。结果碰了春雨,耽搁了两天。今日前来,见满屋的人,正想着要不要退出去改天再来,就见那人群背后好像探出个熟脸的。他眨眨眼,顿住步子,往那细瞧,只见那脑袋又探出来,不得不说真像只小地鼠。
    他抿抿唇,“小花。”
    花铃没想到他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喊自己,一点都不避讳,还喊她小花。众人又齐刷刷往她看,她顿了顿,被盯得脸都红了,故作镇定地走到他面前。
    沈来宝问道,“你怎么在这?”
    “和姐妹们去绣庄,结果下了大雨,就进来躲雨了。”
    沈来宝恍然,花铃知道他来这做什么,所以没回问。万一在姐妹们跟前问了,他说是来给她买簪花的怎么办?估计回到家她就又要被葛嬷嬷抓去教诲了,这可不行。
    这样欢喜的事,被说得多了,可就变味了。
    沈来宝瞧她发上还沾了几滴雨,忍着没给她掸去,说道,“这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了的,我让车夫送你回去。”末了他又对她身后将他打量了个遍的姑娘们说道,“也一并送你们回去。”
    被困许久的众人当然欢喜,立刻向他道谢。沈来宝便让车夫先将她们送回去,陆续送走,最后只剩他和花铃在铺子里了。
    两人在铺子里各自转了几圈,各自瞧着东西,就等着马车来了。
    转着转着又碰了面,沈来宝才道,“等会马车来了,你先回去,不好同车。”
    花铃说道,“回头再来接我也行,我下午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忙吧。”
    “我下午也没事。”
    花铃这才抬眉,“你来铺子做什么?”
    她知道自己是明知故问,可她就是想明知故问。每月都来买簪花的沈来宝觉得已经完全不会让她有惊喜了,说道,“给你买簪花。”
    他答得一点都不迟疑,坦然得不行。完全没有遮掩,花铃忽然觉得他太坦诚,坦诚到……就像是普通朋友了。
    马蹄声响近在耳边,马车将到,雨水竟也要停了。沈来宝说道,“看来我可以走路回去了。”
    花铃瞥他一眼,说道,“我走路回去。”
    说罢她就拿着自己的小伞走出铺子,自个打伞回家。被她甩了个背影的沈来宝莫名,“小花,小花?”
    可那朵小花却头也不回,分明大写着几个字——我、不、高、兴!
    沈来宝眨眼,他做错什么了?
    第65章 爱护小花
    花铃踏上满是雨水的青石路,地上积水未散,到处都是小水坑,一脚踩上,没几步鞋子就湿了。
    她撑着小伞回家,后头也没马蹄声,看来没看来。可没出十步,背后就有风,扑在她身后。偏头一瞧,就见了沈来宝。她抿紧唇线,不理他。
    沈来宝问道,“小花你生气了?”
    “没有。”
    “分明有。”
    “那你还问我。”
    “……”她还讲不讲道理了!沈来宝真想抓住快步走的她问清楚,女人心海底针,“我错了小花。”
    花铃步子这才缓下来,语气也轻软了,“你错哪里了?”
    沈来宝无奈道,“不知道。”
    “……那你道什么歉?”
    “因为你生气了。”
    花铃瞧了他半晌,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忽然就没法生气了,呆子。她轻轻抬了抬眉,“以后就算我做错事,你也要先跟我道歉吗?”
    沈来宝笑了笑,“我如果说是,你就该觉得我轻佻,油嘴滑舌了。”
    这倒是。可就算他说了,她也不会这么觉得,因为说的人是他。
    雨并没有完全停,还有微微细雨飘散,如针如丝。沈来宝打开他的大伞,可花铃没有收起她的小伞,这样一来别人就瞧见一个男子撑着大伞遮挡两人,但那姑娘却又自行撑伞,实在是多此一举,瞧着滑稽。
    花铃也瞧出路过的行人瞧看过来的眼神,她仍是没收,要是收了,就是跟男子共伞同行,这样就没关系了,怪就怪吧。
    沈来宝瞧不见花铃,只能看见她的伞面。看不见脸,更不知道她想什么心情如何,“小花,在绣庄待了一上午,饿么,庆丰楼又出新菜式了,听说味道挺好的。”
    “你去吃了么?”
    “没呢,一直在等你一起去。”
    这个等字让花铃心中颇不舒坦,她哪里能单独和他去了,她抬起伞面,说道,“那叫上我二哥,还有盘子哥哥,还有尹姐姐一起去吧。”
    沈来宝不知道为什么小花突然一副“要组团把他吃穷”的架势,疑惑了一会才明白,对,今时不同往日了……身为邻居,他们不能再单独出游。
    雨巷悠长,悠长又寂寥。
    沈来宝觉得自己也要变成戴望舒了。
    三月初六,雨水好像不会停歇,将明州灌溉成了水城。
    花朗不能去校场,待得快要发霉。既不用去书院也不去校场每日只专心吃吃喝喝的盘子更是被雨水困住,不能外出。所以沈来宝一来邀约他们去试菜品,花朗立即答应了。盘子向来小心思多,心里早就答应了,可还是问道,“平时你跟花铃都是丢下我们去的,为什么这次要叫上我们了?”
    “小花指名的。”沈来宝又道,“还有尹姑娘也去。”
    盘子眼睛微微一转,年少老成的他什么都明白了,但没有吭声,笑笑说道,“好。”
    于是中午五个少年人就一起去庆丰楼,点了新菜。掌柜一会来了厢房,说道,“早上漕河边的渔夫捕了一筐的新鲜螃蟹来,虽然不太肥美,但捕捞的地方水质极好,螃蟹干净得很。我尝了两只,十分鲜美,少爷小姐们可要尝尝?”
    九月秋风起,螃蟹满地爬。三月的蟹确实不肥美的,但图个新鲜,也图个鲜美,众人就点了两道蟹菜。一道清蒸,一道清炒。
    厢房里的五人年纪相差不大,平日也有往来,倒也不会冷场。等菜上来,也不如在家里那般食不言,依旧是有说有笑,轻松自在许多。
    一会螃蟹上来,花铃还正在吃鸡翅。鸡翅好吃,但全鸡翅需要技术拆解才能吃干净,花铃必然不会吃得马虎,所以等他们都拿起螃蟹时,她还在专心拆解鸡翅。
    沈来宝知道她喜欢吃,便剥了壳,去了腮子,还将极寒的蟹心蟹胃除去,虽然蟹膏很少,不过从腮子的白净颜色来看,蟹生长的地方水质甚好,干净得不见一点脏物。他正要把螃蟹给花铃,忽然见她碗上已经卧着一只大螃蟹。
    旁边的盘子弯眼笑道,“铃铃,给你吃。”
    沈来宝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螃蟹,默默收了回来。花铃同他道了谢,又瞥了瞥沈来宝,只见他也剥了螃蟹,吃得正香呢。
    盘子也瞧了一眼沈来宝,见他闷头吃蟹,心里飘然起来——被沈来宝欺负了三年的他真是太喜欢看他不开心了!
    都是少年人,胃口好,席上的菜几乎没有怎么剩下。
    掌柜中途来问他们对新菜品的建议,花朗几人都说好,唯有盘子说道,“勉强能吃。”
    掌柜几乎哭着跑开了,见几人纷纷看他,盘子无辜道,“我是吃皇城饭菜长大的人,而且我家的厨子是御膳房出身的,真不怪我毒舌。”
    不知他身份的尹姑娘讶异道,“原来潘小少爷家的厨子是御膳房出身,是从宫里退下来的老人么?”
    “不老,才三十,力气大得很,颠锅颠得花枝乱颤的。”
    尹姑娘蹙眉,“年轻力壮的人进了御膳房竟然能离宫去做普通人家的厨子。”她忍不住说道,“我不信。我叔父就在皇都做官的,他都没说过有这种事。”
    盘子撇撇嘴,真想告诉她他外公是谁,可现在这样倒也好,免得她害怕。这姑娘性子不差,但也不是他欣赏的,不过还是别吓人了,“是啊,我瞎编的。”
    沈来宝觉得盘子已经懂得相处之道了,进步倒是很大。
    尹姑娘倒是没有冷嘲热讽,反而饶有兴致道,“可是你家的厨子做菜肯定好吃,就算不是御厨。要不改日让你家的厨子做一顿,我们也尝尝。”
    深知潘家是什么人家的花朗没出声,虽然潘岩早就回了朝廷辅佐新皇去了,可是那毕竟是盘子。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家的盘子也没说话,花铃打了圆场说道,“盘子哥哥家的下人只够伺候他一个人的,我们要是去了,可要亲自动手搬桌洗碗了。”
    尹姑娘说道,“那还是不要去了,多麻烦潘小少爷。”
    因众人都附和,这话题也就不了了之。
    离席时,沈来宝颇为在意地看看难得说了一句话的花铃,这两日总觉得她不对劲。
    难道……
    难道……
    他恍然,心中小鼓猛地一敲——小花定是亲戚拜访了!
    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的沈来宝心中的小人一个劲的跳,他怎么就忘了这种事,按照年纪小花也该来了,要不然怎么病怏怏的,还动不动就生气,不讲理,都不像他认识的小花了。
    所有的疑惑在瞬间消失,沈来宝觉得自己现在才意识到真的是太迟钝了。那刚才她还吃了那么多螃蟹,花家婶婶没教么?大概是他们还不知道螃蟹这东西极寒?
    他沉思半会,等花朗尹姑娘下楼了,他才对花铃低声说道,“小花,这段时间你要少吃生冷的东西,也不要去骑马,还有,螃蟹也不要吃了。”说完他生怕花铃尴尬,忙下楼去了。
    没头没脑就丢来这么一句,花铃皱眉想细问,可他却自己下楼了。她拧眉瞧他,也不知道他用意为何。
    沈来宝还在担心花铃,刚才她吃了三只螃蟹,足足三只!寒寒寒,夜里她不会痛得打滚吧。
    他记得红糖姜茶好像挺不错的,暖身。每次公司里有哪个妹子亲戚疼,都是喝这个,连他都耳闻了,传说中的大姨妈利器。
    坐在车上的沈来宝神情肃穆,看得花朗和盘子都不敢吭声打搅——如此严肃,他定是在谋划大事。
    回到家里,沈来宝就让人熬煮红糖姜茶,煮好了让婢女送去。
    花铃收到茶汤的时候,问是谁送的,婢女说是小锦,花铃就知道了。葛嬷嬷好奇道,“小锦?隔壁沈家有这么一位姑娘么?”
    当然没有,这是花铃跟沈来宝的暗号,方便送东西,免得被长辈唠叨用的。她拔掉木塞,一闻竹筒里的气味,就闻出来了,红糖姜茶?这不是……
    咦?
    花铃不知前因,可又是何等聪明,联想到他在酒楼那神秘兮兮说的话,再看而今的红糖姜茶,瞬间明白过来,羞红了脸,那个呆子,他误会啦!
    她哭笑不得地喝了一口茶汤,辣味足够,糖放的也足,甜辣甜辣,喝进肚子里都觉暖和,能驱除春寒了。
    喝着喝着她忽然想起来,他怎么会知道女子这么私密的事。娘亲说过,这种事不会告诉男子的,书上也不会写半句。除非……除非他碰见哪个姑娘来过。可这么私密的事姑娘怎么会让男子瞧见,除非……除非……
    花铃心中忽然一凉,不由咬住下唇,怀里的茶汤都快被她的心给捂冷了。
    葛嬷嬷见她眼睛突然就红了一圈,急忙问道,“姑娘您怎么了?”
    花铃摇摇头,又喝了一口,或许只是她想多了,什么都没瞧见,瞎想什么。连喝了几口,心又才渐渐暖和起来,等下回见了,她得问问他,姑娘家如此私密的事,他是从哪里知道的。
    要真是他有喜欢的姑娘了,感情还那样好,她就得把他送的簪花,全都还回去。
    自认为是世纪好邻居的沈来宝让人送完姜茶,就去书房里练字了。书桌上常年放着一个大本子,那是花铃手抄的诗经。同样的诗经她还有几本,沈来宝见了字喜欢,就拿了一本来。花铃笔下的字体的构架有的堪比书法大家,沈来宝碰见哪个字勾画得不好看了,就会去找了花铃的字来看。
    这会翻开那本诗经瞧看,工整圆润的字迹入了眼里,就好似花铃一样,看见就觉舒心。他坐在凳子上翻看,又想不知道她喝了姜茶是不是好些了,要不晚上再送一壶过去。
    不过那东西能多喝吗?
    当初公司的妹子讨论时,他应该竖起耳朵听,不该事不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