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作品:《再证红楼

    !!!!贾母喜欢宝钗,是表面的、客套的,充满了“别人家的孩子总要称赞两句”的应酬的味道。这满府中有些眼色的人都能看出来。要问贾母真心最喜欢的女孩儿是哪个?原本人人都会说是“林姑娘”。
    谁知道,来了一个宝琴,一来就分走了林黛玉身上的宠爱,对她的爱宠,简直还在原本的林黛玉之上。如今说起掌家大事来,居然也撇开了林黛玉,去选了薛宝钗。
    在她说这话之前,实在没有任何人能够想到会有这样的事。
    但贾母确实是这么做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从王夫人到薛姨妈,到薛宝钗本身,再到一众姐妹,都被贾母这话给惊住了。偏偏,贾母看来还说得理所当然,完全不是开玩笑的样子。
    王夫人本来满肚子的话,都被贾母这话给堵在了肚子里面,吐不出来。她在察觉到了凤姐必须要休息以后就盘算了一番,本来想着,等到过年忙的时候,就让宝钗也借着帮忙的名义参与到大观园的管理中去——现在,宝钗毕竟是薛家的姑娘,没有贸贸然就说让她来管家的道理,所以人选完全可以让贾母来决定。即便她说了林黛玉,也大有文章可做。
    可谁知道,贾母非但提也没提林黛玉,反直接让宝钗来帮她!这就实在是……
    难道说,对薛宝琴的喜爱,和宝钗对黛玉的示好果然起了作用?还是这其中有阴谋、有文章?
    “宝钗的年纪还小……”王夫人有些勉强的说道。便真有陷阱,也实在是想要就这么跳下去。以至于一时间竟然是搜刮不出来合适的拒绝理由,“且又不是我们家的姑娘,莫说妹妹同不同意,若真让宝丫头来帮我,只怕也要招人闲话。”
    贾母却是不以为意,“闲话什么?宝丫头的年纪,早该学着这些事情了,也不像玉儿、四丫头那样还小。且她在我们家住了几年,人品才学有谁不知?有谁来说闲话?真让下面的丫头仆妇说了闲话,你就是个木头人不成?也不会管管?”
    贾母这话,似乎字字带刺,又似乎不带刺,表面上总是冠冕堂皇一段话,话说到这份上,王夫人也不好拒绝了。
    贾母又向一边正要开口的薛姨妈道,“你这丫头,不是我说,我们家里的几个统统比不上的。且我素日里冷眼瞧来,满园子的姐妹,俱只服她一个。你若不让她出来做点儿事情,我也无可奈何,只得把凤姐儿从床上拖起来理事了。”
    薛姨妈一时也是无话。
    贾母又向一边坐着的邢夫人李婶夸了宝钗几句,李婶自是不好说什么的,那邢夫人想着:薛宝钗到了学管事的年纪,难道二丫头就没有到不成?竟一个字不提,简直有似于无了。心里面闷闷不乐,后面的话也不曾听的仔细,不过随口应答几声,王夫人和薛姨妈虽说心中仍有疑虑,却也不好再行推托了。
    那边厢,凤姐已经被送回了自己的房中,听说自己已经被勒令修养,便连晨昏定省也一并省去,吩咐不可轻易出了自己的院门,不由得恹恹不乐。但想着自己险些滑了个男胎,又难免心中害怕。
    她这里只得安下心来静养,却也放不下外面的事情,心里面依然不免左思右想,筹划不绝。平儿知道她的心思,在边上时时打听,听完了,便把她修养后的事宜一一告诉了她。
    凤姐斜靠着,细细思索了半晌,见平儿口中虽不说,却难免疑惑之色,不由得笑道,“你可是奇怪,老太太最疼林姑娘的,怎么竟连一个园子里面管事的位置也不分派?”
    平儿被戳破心思,只得笑道,“别人不知道,老太太难道也不知道?林姑娘看来身子弱,但这两年其实比奶奶还康健些呢。且她又会管帐,又会做事——今儿若不是她反应快了,我们手忙脚乱的,只怕就要出大事呢!若连宝姑娘都出来管事了,怎么竟不给她一个位置呢?”
    凤姐冷笑一声,“你也糊涂了。真当这管事的是个好位置么?”
    平儿兀自不解,“怎么不是个好位置?虽说我们这儿的人难管了些,但有太太看着呢,人人都说,老太太这是认了宝姑娘了。若是她做事做得好了,便连宫中的娘娘,也要给他们做主了。更是能提前立了威严,如何不好呢?”
    凤姐斜靠在榻上,见四下无人,也不妨把话和平儿说开,便摇摇头,冷笑着,“世人都是如此,只看着了好的,没看着坏的。眼前摆个蜜枣儿,连头上悬着的宝剑都看不见了。老太太厉害着呢,真有如此好事,岂有不给林丫头的?你也不想想,平日里,我们都替太太做些什么了?”
    平儿本是在凤姐身边帮忖惯了的,听了这话,便恍然有所悟。
    凤姐在这管家的位置上,好处自然捞了不少,但是,也不是没有坏处的。王夫人吃斋念佛,一个菩萨名声,什么坏事肯扯到身上?这就难免宽纵了下人。为了立规矩,凤姐也不知道严惩了多少人,才让这府里面严整起来。只是也不知道得了多少恶名了!
    不过,平儿思忖了一番,还是笑道,“想来宝姑娘也不至于到了奶奶的这番境地。她不过是一时帮忙罢了,凡事依例而行,真有什么事情,只怕还要来回奶奶呢,即便不说奶奶,难道太太还就全撒手了不成?”
    凤姐笑道,“若有这样简单就好了!这府里面的事情,其实最是容易的。只是便得了个圣贤的名声,下人们夸上了天,又能比现在好了多少?难的是别的事。官面上的银钱来往,还有宫中的那些事,各处的打点,和其他家的那些往来——这京中许多大大小小的公子哥、官儿,哪天能一点事情都没有的?互相帮忙,也是常事。这些事情,哪些太太是愿意自己出面的?里面的麻烦事情多了去了。偏那宝姑娘也是个‘不干己事不张口,一问摇头三不知’的,若是管了,老太太要做点文章不容易的很么?若是不管,她和太太还有的麻烦呢。”
    凤姐只是略略说了说,平儿也就想到其中的艰险为难之处了。要说这贾府里面的情弊繁多,凤姐一心为这里面节省,便是那些惯例不敢轻动,却还是难免得罪人。而要说在这位置上的好处,自然就是那些外面的事情了。贾家在这京中也是勾连错结的关系,宝钗在这位置上,看来似乎能够接触到、学到许多东西,却也最是危险不过。况且,说到底,薛家的姑娘管家,这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平儿细细的思量了一回,忽然有些发愣道,“宝姑娘这样做上了管家的位置,若是日后不能嫁……不能如意,那可就……”
    贾母的态度,似乎有把她看成贾家一员的意思,至少,不少人都是这么猜测的,自然而然就会这么想。名声上总会传出些相应的东西来。而即使是宝玉的未婚妻,管家也是很不合理的事情。若是最终还没能进贾家,这名声……
    凤姐叹道,“宝姑娘虽好,怎奈前些时候,太太把老太太得罪狠了。若是不打林丫头的注意,只怕她还能安安稳稳的嫁出去呢。薛二姑娘来的时候,我冷眼看着,哪有别家的孩子比自己的还疼的道理?老太太的意思,是缓她们的心思呢。如今又来了这么一出。”
    平儿听了,便默然不语。
    这些事情,她却是不好议论了。
    凤姐想了想,又道,“我看林丫头也不在乎这个,只是难说别人怎么想。等会儿你去看看她,如今我这个样子了,只怕还难出门待客呢,不过你也还是先去看看,把前几日见得那些个绣品,问问看能不能要过来。她前两日说要开社,也去问问,有什么要帮忙的。虽她不缺钱,但到底不是我们家的人,就一个紫鹃,只怕有些东西想也买不到。”
    凤姐说起这话来,却是有几分寂寥落寞的,又忍不住惯性的关心这个关心那个。
    平儿忙放下了宝钗的事,劝她好好休养,凤姐口中应了,但她是个逞强的,一时间哪里能真的放得下?虽躺在房内,家中园中的事情却是无时无刻不放在心上的。
    贾母在这边定了人选,当下几个人也就走马上任起来。
    宝钗跟着王夫人,李纨和探春两个开始管园子里的事情。
    去了这三个,虽说湘云发了兴,还是拉着黛玉下了帖子,请了众姐妹来赏雪联诗,却总难尽兴。虽湘云诗兴大发,一个人联了许多,但李纨心思不在,李纹李绮两个,除了必要,绝不开言。邢岫烟虽说好些,也不怎么说话。迎春更是托病不曾参加,故此,湘云虽说联诗连得很快活,作为社主的黛玉,却是对这一社也只好摇头叹息了。
    她本来就是一个不喜欢多话的人,虽说让邢岫烟和李氏姐妹与大家熟悉了一些,但也称不上真正乐了一场。
    倒是宝钗几人,管着园子、外面的事情,却是上了正轨,显得相当的井井有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