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

作品:《凰涅天下(GL)

    !!!!宣和七年十二月三十日,新帝改元靖康,诏告天下。
    “靖康”年号取自于《诗?周颂》和《尚书?周官》的“日靖四方”、“永康兆民”两句,昭示“靖乱安康”,但靖康元年的东京城,却已是惊惶惶恐惧一片。
    真定陷落后,金兵南侵的消息便渐渐为京城百姓知晓。恐慌气氛迅速在城内蔓延。有钱的人家开始收拾金银细软,寻往南方的亲戚避难,绝大多数的普通百姓却没有投奔之处,只能在惶惶不安中祈祷上苍保护。
    但汴水之上,却是一派繁忙景象。无数船队络绎不绝,满载金银财物,驶往东南州郡。当朝廷犹在为战、和、守、逃争论不休时,京城的官员和富户们已经在纷纷将家眷和财产转移向江南。
    金兵尚未渡过黄河,这些在朝议辩论中口若悬河的大臣们已经提前在给自家安排退路了。
    京师的百姓们在北风凌虐的天寒地冻中,迎来了恐慌不安的靖康元年。
    *****
    江南名可秀!
    雷雨荼眼望南方,目色隐有一丝寂寥,苍白的手近乎透明,寒风中突然捂胸咳了几声。
    “公子!”朱砂面色忧急。
    “没事。”雷雨荼目色投向前方的太原城,想起离开燕京前总堂主雷动的飞鸽传讯。
    卫希颜回京,名可秀便当未死!雷雨荼不期然又想起幽州密林里那惊心动魄的一剑,至痛至悲至愤,唯情深极致方能刺出那一剑!
    雷雨荼捂胸又咳了两声,除去青铜面具的颜容秀色如山水,却浸出一抹凄冷孤清,让人心中油生一痛。
    名可秀未死,卫希颜在新帝身边亦有影响,原定策谋便需略作调整。
    西北的探子回报说,种师道警告夏王:夏军若趁金人攻宋之际混水摸鱼,大宋西军必将加倍报复。种师道在西北的威名是靠打出来的,虽然因遭弹劾致仕,不领西军已一年,但威望在西北不堕,这番威胁顿时让夏王生出顾虑,对完颜宗翰的攻宋提议犹疑不决。
    新帝赵桓甫登基,便擢升种师道为检校少保,授予靖难军节度使和河北河东路制置使之职,诏其勤王。种师道携武宣军节度使姚平仲率七千轻骑先行驰京,其后西北边境的熙河经略使姚古和秦凤经略使种师中各率四万西军南下援京。
    党项人那边仍无异动!想来夏王李乾顺顾忌种家军回师西北的报复,不敢妄动,于是打着坐山观虎斗、收渔人之利的算盘,如此完颜宗翰意图以夏军牵制宋朝西军的谋划已完全落空。
    雷雨荼咳了一声。种师道竟然赶在朝廷发出诏命前先行警告夏王,想来必是江南那边动了手脚。这样也好,党项人若真搅和这一局,回头收拾起来还得费番力气。
    但这样一来,他便得往太原府走一趟了。
    金军东路已逼近黄河,但完颜宗翰的西路军却受阻于太原府,若西军赶到京师,完颜宗望的东路金军孤军深入,将不得不退,如此大计难成。
    要破此局,需得东路金军更快兵临东京城下,同时西路金军攻破太原府南下,以期两路大军会合于东京城下,方可大业有图。
    雷雨荼看向太原府,寂寥目色渐转幽沉。
    *****
    靖康元年正月初三日,帝京驸马府。
    卫希颜接过宋之意递来的纸卷,目光扫过名可秀风骨挺秀的字迹,叹口气,颇有些不舍地将纸条扔进书房里的暖炉。
    “现下阻止已是迟了!何灌前两日已被进封为武泰军节度使和河东河北制置副使,率京中两万禁军驰援黄河,如今怕是已到了滑州城。”
    “郓王宫变当晚的班直巡班记录被人毁去,我们的人费了番力气方查明那晚当班统领是何灌,果然已是晚了一步啊!”宋之意轻轻一叹,却似已有预料,略一皱眉后便回复潇洒,笑道,“还有一句话,少主嘱我传给公子。”
    “什么话?”卫希颜好奇笑道,她可没指望以名可秀形诸于外的矜雅性子,会公然向她传递情话。
    宋之意悠悠然一笑,“少主说,恭喜你荣升天子近臣!”
    卫希颜扑哧一笑,很想翻个白眼。赵桓不知发了什么疯,居然在起复种师道、擢升吴敏和李纲的同时,又封了她个天章阁学士的衔头,直接跳到正三品,比何栗的御史中丞还高了半级。
    “学士虽是虚衔,却可备皇帝咨于国策。”宋之意微笑道。
    卫希颜不由苦笑,名可秀传的那句话虽带着调侃,却也有两分真意。
    宋之意走后,她算了下云青诀离开京城已有半余月,童贯这会必在他手中经受折磨。
    十天前枢密院副都承旨辛兴宗带九百禁军从太原府回归京城,道是童太尉先率一百骑返京。枢密院大惊,童贯竟然在这时节失踪了!金兵南侵军情愈发紧急,枢密院掖着此事不敢上报,直到新帝赵桓登位,问责童贯,同知枢密院事蔡懋方才嗫嚅着抖出。
    赵桓对童贯怂恿道君奢侈误国的行径早是憎恶,借此逮着机会发怒,“童贯身为枢府之首,竟然置河东兵危于不顾,临阵脱逃,该当何罪!”
    宇文虚中、何栗等趁机弹劾童贯和王黼“联辽攻金”之策误国,殿内群臣看出风向,立时群情激涌,于是顺理成章地,童贯步上了杨戬和梁师成的后尘,问罪定案。
    到得此时,杨戬、梁师成、童贯三凶先后伏诛,赵佶也成风中之烛,不日将熄。父母大仇已报,本可安排离京之事,赵桓的突然拔擢却让她暗自愁眉。
    这潭子污水,她当真要踏进去么?
    正犹疑之际,顾瑞突然报道:“禀驸马,宫中来人,说是贵妃娘娘凤体违和,请公主入宫一叙。”
    卫希颜秀眉一挺,疾步走出书房,到得后院寝居。
    茂德眼眉间微有怔忡,美眸波光中似隐隐泛出歉疚,看见姐姐强颜一笑,“希颜,我和嬷嬷要入宫一趟。”
    卫希颜识得那嬷嬷,正是她与茂德大婚的次日早晨,奉皇妃之命前来关询的那位,她微笑颔首道:“嬷嬷,贵妃凤体可安康?”
    “回禀驸马爷,”那嬷嬷面容泛出忧色,恭谨道,“娘娘自郓王府探病回宫后,便一直神思昏顿,今儿晨起,突然就晕了过去。虽得御医急治,醒来后精气却大不如前,这会儿思念帝姬,遂派婢子前来相请。”
    卫希颜心下顿时了然,王贵妃之病想是因郓王而生。
    赵楷那晚被雷暗风血艳掌击中,只留得一口气,虽未死却与死无异,御医黯然无策,请得她去也是难以回天。贵妃询问病情,御医自是不敢说出郓王内伤,只道是“突感恶疾风瘫”,但贵妃在宫中浸淫多年,又岂会这般容易被瞒骗!她一番揣摸,便料得了七八分,心中大痛下岂得不病!
    卫希颜对赵楷自是无半分同情,却见不得妹妹难过。王贵妃在宫中护持希汶多年,汶儿对她自是有着几分感情。那夜禁宫变乱她故意隐瞒了妹妹,但汶儿智慧非比一般女子,又焉得不知赵楷“生病”真相,便对贵妃生出歉疚之意。
    卫希颜思及此,对妹妹笑道:“娘娘凤体违和,我们理应入宫探望。”
    姐姐,你也去?茂德美眸中隐有欢喜。卫希颜拍拍她手,安慰一笑。
    两人车驾驰向内城之北,未入宫直出景龙门。龙德宫与延福宫和艮岳紧邻,徽宗内禅后,宗戚等拜望道君及妃嫔便不再从大内宫城进入,而是直接自景龙江之北入龙德宫或延福宫。
    两人方入凝和殿,柔福帝姬已自内殿飞出,娇憨美丽的面庞笼罩着一层忧郁不安,见得茂德便飞扑入怀,哽咽道:“五姐,娘亲她……”
    “嬛嬛,娘亲仅是一时凤体违和,不会有碍。”茂德仅比她年长两岁,神情举止却是徐缓大度,让人心定安宁。
    柔福心怀微宽,又叫得卫希颜一声“五姐夫”,领着二人入内殿。
    “福儿来了么?”王贵妃听得声音,自寝榻上微微抬身向外看去。
    “娘亲!”茂德疾步上前将她轻轻按住,柔声道,“娘亲身子不便,安生躺着就好。”
    “娘娘!”卫希颜上前见礼。
    三人在榻前锦墩坐下。卫希颜观贵妃面色,又把了阵脉,收手微笑道:“娘娘贵体无大碍,仅为一时悲郁积心,宽怀将养几日便好。”又回头问了宫中嬷嬷御医所下之方,沉吟片刻后提笔下了副调肝理郁的方子,嘱一剂两煎,早晚双服。
    嬷嬷接过方子应声而去。卫希颜暗地攒眉,贵妃之病非如她口中所说无碍,郓王植物人的情状对贵妃打击深重,气郁攻心,若不宽怀调养,药石难救。
    茂德和贵妃执手榻前,细言絮语,柔福间或插得几句,三人言笑中贵妃气色倒似好得一分。
    时光在谈笑中渐渐流去。卫希颜耳目灵敏,突听得殿外有急急足音步近,便有急促话声传出,她微一扬眉,那说话的人竟是赵桓身边的太监朱拱之。
    片刻,殿外宫女步入内殿,禀报内宫通传,官家急召清圣驸马于福宁殿觐见。
    贵妃微咳一声,微微点头道:“清圣,官家着人找你到此处,想是事机紧要,你先去罢。”说着拉着茂德的手,笑道,“我和福儿多时未见,就留她多待一阵子,你面圣事了,再来接福儿一起回府。”
    卫希颜应了声,心忖观贵妃神色,莫非有什么事要交待汶儿?她给妹妹递了个眼色,嘱她自个小心,便出殿和朱拱之前往大内宫城。
    宋室大内宫城原本仅方圆五宋里,徽宗即位后大肆兴建艮岳、延福宫、龙德宫等宏大宫室,将宫殿区延伸到内城以北的景龙门外,于是景龙江便成了内城北濠。徽宗为方便与内宫来往,又修一道夹城,自艮岳、九曲池至龙德宫,与内宫相连。
    皇帝召见甚急,朱拱之飞马奔到武学巷方知驸马和帝姬入了延福宫,于是又一路驰过景龙江到延福宫,见到清圣驸马时辰已去了不少,不敢再延慢,遂领着卫希颜由夹城直入内宫。
    一路行去,秀木林郁,回廊波荡,显见费了不少物力财力,卫希颜不由暗自摇头,赵佶这厮,当真是奢侈败家到极点了!
    约摸行了两刻,到得福宁宫外。福宁宫即徽宗禅位前的寝宫崇宁宫,赵佶退居龙德宫后,赵桓便将皇帝寝宫又改回太祖时的原名福宁宫。
    福宁宫的议事殿里,政事堂太宰白时中、少宰李邦彦,新任门下侍郎兼枢密院事吴敏,同知枢密院事李梲、蔡懋,兵部尚书路乃迪和新任兵部侍郎李纲,以及资政殿大学士宇文虚中等大臣均在,人人均是眉头紧皱,面色难看至极。
    “陛下!”卫希颜虽升得正三品学士,却依旧一袭浅蓝袍子,飘然如行云流水,拱手一礼直身,唇角淡笑,飘逸悠然。
    赵桓一见她淡定容颜,因兵报而惶乱焦急的心绪便突然安定两分,虽然仍是眉锋紧皱,凝重压抑的神情却和缓了两分,“希颜,梁方平不战而溃,浚州陷落!”
    卫希颜讶然道:“金军先锋不过数千,浚州驻兵加上梁大人带去的京兵当不下四万之数,以多迎少,怎地不战而溃?”
    赵桓被她这句话顿时勾起愤郁怒火,一掌拍在御案上,咬牙切齿道:“废材误国!”
    *****
    靖康元年正月初二,三千金骑先锋疾驰扑近黄河北岸,直逼浚州城外。
    浚州驻防最高长官梁方平此时犹在宴饮狂欢中。
    他领两万京师禁军到浚州后,自恃四万大军在此镇守,金兵定会知难而退,不但未曾部署防线,整军备战,反而一如京中习惯,每日与亲信纵酒,宴饮不息,危情迫在眉睫犹自不知。
    “将军!”两颊精瘦的常胜军降将郭药师抱拳道,“探子回报,宋朝京师禁军驰援驻此,是否先派小骑探查后再攻城?”
    完颜宗弼以秦无伤身份混迹中原三年,对宋人“文官爱钱、武将怕死”的腐败萎靡之风体会深到,闻言朗笑一声,扬眉不屑道:“宋人所谓的京师禁军精锐,在本将军眼中不过一群养肥的猪尔,我大金勇士直冲向前,挥刀按宰便是。”
    “哈哈哈!”周遭金军将领一阵狂笑。
    完颜宗弼烈焰刀一挥,声如金石裂地,“全军,进击!”
    “杀——”三千精骑齐齐狂喝,将惨淡的冬日天色震得一阵抖颤,一排排雄壮精武的身躯忽啦啦低伏,夹马疾冲。
    北风呼啸,蹄声奔雷,三千金骑踏破冻土,直扑浚州城。
    “大、大人!不好了……金、金兵攻城了!”
    梁方平一掷手中酒盏,急急登上城楼观望。只见遥遥天际处,黑压压一大片旌旗冽冽,迎空飞舞,成片成片的金人骑兵如风呼啸驰至,兵戈高举,喊杀冲天,如虎似狼猛扑逼近。
    梁方平在东京承平安逸日久,哪见得这番阵仗,“啊”一声尖叫腿脚瘫软,惶声道:“快走!快走!”也不管敌骑有多少,带着随从奔下城楼,喝叫开了南门,打马出城,一路飞奔向浚州大桥窜逃。
    主帅都弃城逃了,城内军士哪还有心守城!顿时军心溃散,转眼间,四万禁军齐齐奔涌南门溃逃,人马奔窜,挤塌踩死者不知凡凡。
    三千金骑一路呼啸着攻入无人守卫的浚州城。
    完颜宗弼目中鄙夷之色更甚,遇上这种没用的肥猪,大军何用休整!他手一挥,喝令向宋兵溃散的浚州大桥方向追杀过去。
    何灌站在黄河南岸的滑州城上,眺望一里外浚州大桥上溃败奔逃的宋兵,黝黑面容掠过沉沉不屑的冷笑,待奔逃宋军过得大半时,他胡须陡然飞扬,挥臂断然喝令,“放火,烧桥!”
    “是!”副将雷彦奇铿然作答,丝毫未问桥上尚未过河的宋兵怎么办?这等贪生怕死之徒,原本就不配苟延残喘活命于世。
    “毁桥后,按计划行事!”
    “是!”雷彦奇抱拳领命而去。
    俄顷,火油扑浇下大火熊熊而起,黄河河面上现出一道五里长的火龙,烈焰夹着浓烟直卷天际,将惨淡冬日烧得通红一片。
    尚未奔逃过桥的数千宋军,人人焦头烂额,哀号声中纷纷跳水求生,不是被河水淹死,就是被寒意浸骨的河水冻死,少量水性佳的军士拼力游回北岸,却被追杀而至的金骑一刀斩去。
    火焰冲天,尸横累累。血水衬着火龙将冬日惨白的天色浸染得一片腥红。
    *****
    靖康元年正月初三的杭州府,天色微显暗沉。
    名可秀似乎习惯了凝立于碧晴院的桕树下静思。
    “这会传讯给希颜,怕是已晚了。”她忽然叹口气,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说给身后的莫秋情听,“我若是雷动,必会让何灌领兵出京。”
    “少主,您是指何灌会带兵驰援黄河?”这不是甚好?在梁方平之后,再加强黄河防线。
    名可秀眼望暗沉天际,摇头道:“京师禁军已被梁方平带走两万,若何灌再带走几万,京城兵力便将空虚;一旦梁方平、何灌兵败黄河,金人兵指东京城下,兵力不济的京师便危矣。”
    莫秋情淡柳细眉微蹙,不解道:“少主,梁方平且不提,但何灌昔年曾战于辽、夏边境,战绩赫赫,以何灌之武威,即使梁方平守不住浚州,他若烧了浚州大桥,再趁金兵渡河之际率队掩杀,金人未使不能击退。少主何以忧心兵指城下?”
    名可秀低叹一声不语。雷动的谋算她并未挑破,以宋之意的聪明或许猜得两分,其他人却未必想到那重去,莫秋情不解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她自个却是心底明透,所担心的便是何灌有力却不出力啊!
    *****
    正月初三日夜,福宁殿内,梁方平兵败让赵桓恨得咬牙切齿。
    新帝暗自痛恨道君皇帝宠信宦官,竟将驻防黄河的重大军事委任给梁方平那阉竖!
    白时中觑得官家神情,讨好道:“陛下勿虑,梁方平虽败,南岸却有何灌两万禁军驻守,金军渡河当非易事。”
    李纲却道:“陛下,我等当做万全准备。若滑州不守,金兵当可直下兵临京师,而四方勤王之军尚在路上,为保京城不失,当以京畿防务为紧。”
    赵桓颔首,转头看向枢密院吴敏、李梲、蔡懋三位臣子,问道:“京师禁军兵力多少?”
    被垂询的三人却同时面色一滞。吴敏在童贯问罪后入主枢密院,李梲也由吏部尚书升任同知枢密院事,但两人刚入枢府两日,哪能得知京中禁军兵力,被问下均看向同知枢密院事蔡懋。
    蔡懋额角微汗,他任枢密副使虽有半年,却因不得童贯腹心被闲置,不预军机已久;再者如禁军兵力这类俗务从来皆是底下小吏去做,哪有枢府高官知晓的?但此时被官家垂询却不能道不知,情急下将目光投向兵部尚书路乃迪,“京中兵力,路尚书当为清楚。”
    路乃迪心下暗骂蔡懋,大宋兵制为枢密掌兵籍虎符,三衙管禁军,兵部历来被枢府和三衙打压,平素不过管得些兵备、粮草、武举之类的琐碎事,哪里知晓禁军人数,当下将蔡懋踢过来的皮球又一脚踢了出去,“陛下,历来由三衙统兵,禁军兵册尽在其手,高殿帅当知之甚清。”
    兵部尚书所指的“三衙”是指殿前都指挥司、侍卫马军都指挥司、侍卫步军都指挥司,京师禁军分由三衙统领,但道君在位时,宠信殿前司都指挥使高俅,高俅以太尉之衔领三衙,禁军兵力多少,自是高俅最清楚,路乃迪便将这球传给了蹴鞠能手高太尉。
    卫希颜见得这几人将球踢来踢去,心下顿然冷嗤。
    她这段时日对北宋兵制已有了解,虽未看过兵册不知详数,但按京师禁军指挥使的数目估算,当有二十万禁军驻京。已被梁方平与何灌带走四万,当还剩十六万,然高俅任太尉十数年,缺兵不补贪墨空饷,兵册上的人数早是虚数,禁军每营早非五百人满员,能有得二三百便算不错,如此测算下来,东京目下能有四五万禁军已是高估。
    她对大宋兵制也不过知晓半吊子,都能凭揣测估摸一二,福宁殿内集聚执掌军机的国防部和总司令部高官,却对京城兵力懵然不知,这仗如何打去?她冷笑下不由暗自摇头。
    赵桓听得兵部尚书提及高俅,顿然脸色沉了去,他对这位以蹴鞠谋位的殿帅向无好感,立时吩咐内侍去宣殿前司的副都指挥使王宗濋觐见,垂询道:“诸卿,坚守京师,谁可为将?”
    李纲峻言道:“朝廷以高爵厚禄奉养我等大臣,即是要当用之时尽力。政事堂二位相公虽未知兵,然身为相公,当领将士以抗敌锋,此乃宰相之职也。”
    白时中一听要由他领兵抗金,顿时吓得腿都软了,面色忿忿道:“李侍郎既得陛下重任,当能领兵出战否?”
    李纲挺身慨然道:“陛下若不以臣庸碌,使臣治兵,微臣当以死相报。”
    赵桓心中一松,终于有个敢于任事的大臣,目光不由瞟向卫希颜,隐有相询之意。
    卫希颜神色淡然。李纲固然刚烈正直,但打仗非是凭一腔热血便可赢取胜利,从军事角度讲,李纲非是国防军总司令的好人选,若担任东京的城防司令官尚可任得,总比白时中、李邦彦之流强,遂道:“为将者,当以胆色为先!李大人刚直英勇,不惧生死,定能指挥军民奋战守城。”
    “希颜所言甚是。”赵桓点头,当即诏命擢升李纲为尚书右丞,职领东京留守,负责整饬城防,坚守京师。
    殿议罢时,已近薄暮。卫希颜想着希汶尚在凝和殿,遂与赵桓道得一声,复又自夹城返回延福宫接妹妹回府。
    出得宫城,上了马车,茂德仍有些神思不属。
    卫希颜握住她手,皱眉道:“汶儿,贵妃可是说了什么?”
    “希颜。”茂德在府外均是叫她名字,轻叹一声道,“贵妃说将柔福托给我照顾。”
    卫希颜心中一咯噔,王贵妃这托付倒像是临终遗言了!想及柔福帝姬,她顿时有些头痛。
    “希颜,我有些担忧贵妃。”茂德靠向她肩头,幽幽道,“希颜,贵妃的病情真是无碍么?”
    卫希颜皱眉,史载靖康之变金人掳走赵宋所有宗室妃嫔,王贵妃和柔福也当在内,但妹妹和王贵妃七年相处的感情,岂会眼睁睁看着她母女二人被北掳而去?
    莫不成她还得想法子接走王贵妃和柔福?
    这是两个大活人!不是两只兔子,说拎走就能拎走!
    卫希颜不由抚额呻吟。
    作者有话要说:1、知枢密院事:即枢密院枢密使。
    2、同知枢密院事:介于枢密使与副枢密使之间。
    昏晕了,有虫明天再捉~~~~~~****